沒考上大學。
奶奶心疼我,獨自去縣城幫我核證,可傳回來的隻有她的死訊。
未婚夫也因為我沒考上大學退了婚,
轉身和一同被錄取的族長女兒談起了戀愛。
一時間,我成了全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絕望之際,竹馬綁著大紅花的彩禮車在村裏繞了一大圈後停在了我家門口。
他當著全村人的麵,說要風風光光地迎娶我,給我一個家。
我答應了他。
孩子周歲後,我再次報名了考試,
出分時,他搶著替我查成績。
我在包裏翻找準考證時,突然一陣眩暈。
接著,眼前竟然飄出了一行行文字,
【別給他啊,他是偷走你人生的幫凶!】
【六百六十六,裝著對女主好,其實隻是為了困住她。】
【女鵝清醒些呀,當初阻攔你報名的人現在怎麼會好心幫你查分?】
【女主命可太苦了,改變命運的道路被偷走了,現在連唯一知道真相的機會也被剝奪了......】
已經摸到準考證的手一頓,我不動神色將它往夾縫裏塞了塞。
1
“忍冬,找到了嗎?”
顏灼眉梢微微上挑,眉眼中不耐煩噴湧欲出。
【先把準考證藏起來啊!信我,保意料之外的!】
餘光中,顏灼在地上走來走去,心思重重。
難道這些奇怪的字隻有我能看到?
偷走我人生的幫凶?意料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機會?
想到這裏,我凝起眉頭佯裝生氣,將包往床上一扔,
“算了不找了,反正也考不上。”
這是婚後他第一次對我的事這麼上心。
如果不是那幾行奇怪的文字,
我的確忘記了當初再次報名考試時他那百般阻攔的模樣。
顏灼半信半疑地挑眉看著我,
“要不我幫你看看?”
本來熟睡的孩子突然哭鬧了起來。
我順勢抱起孩子搖晃著。
許是手心裏的汗將女兒的小衫沾濕,她瞬間哭地更凶了。
我輕輕拍著她的身子,眼神卻不經意間瞟著顏灼的方向。
就在顏灼的手即將探進包夾層時,公公突然喊走了他。
我深深吐了口濁氣。
發現他走出了院門,我偷偷將準考證塞進了孩子的尿芥子包裏。
顏家人嫌尿布濁氣重,沒人會碰。
就連月子裏都是我自己給女兒洗尿布的。
說來也巧,顏灼剛出去,女兒就不哭了,
倒是啃著手指頭衝我一直傻笑。
我輕輕揩去她嘴角的口水,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改變命運的道路嗎?難道當年的高考錄取成績有蹊蹺?
過了半晌,額頭布滿細汗的顏灼急衝衝推開了門。
見我正在奶孩子,顏灼眼神左右躲閃,搓著手,
“忍冬,準考證......找到了嗎?”
我抬頭看了眼,歎了口氣,
“不找了,荒了這麼多年肯定也沒戲。而且小寶正是需要人照顧的階段,準考證丟了沒準也是天意。”
顏灼哞中閃過一絲短暫的喜悅,又強壓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探問著,
“可是你不是說沒考上大學會遺憾一輩子嗎?”
我係上衣扣,戳了戳女兒肉嘟嘟的小臉蛋,
“想開了。”
顏灼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好,餓嗎?我去給你做飯。”
看著他邁著歡愉的步伐走出房門,
我緊緊攥住了手,指甲嵌在掌心裏生疼。
2
夜深了,女兒的勻稱呼吸襯得周圍越發靜謐,
可我卻怎麼也睡不著。
那年夏天,族長告知我高考結果以及奶奶死訊的兩場畫麵在我腦海中不斷盤旋。
早些年,父母雙雙死在了礦上,是奶奶孤身一人撫養我長大。
在這個一考定終生的年代,
奶奶堵上了全部撫恤金將我送去了鎮上,想讓我拚個好前程。
我自然是不敢懈怠。
家裏窮,沒有固定電話,為了省錢,奶奶特地拜托了族長幫忙查。
得知高考隻有三百多分時,我受不了打擊驟然暈倒。
醒來後便是接連不退的高燒,我始終不敢相信連專科都上不了的現實。
想重新再查一次,村長卻說我胡鬧。
奶奶心疼我,打聽到可以核實具體分數,
便和族裏商量著幫忙照顧我下,她去鎮裏問問。
誰料她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想著想著,臉上劃過一道道冰涼。
突然身邊傳來了沙沙的聲音。
我連忙閉緊眼睛,屏住呼吸。
隻見身旁的顏灼悄悄摸摸翻身起床。
轉頭看了眼我後,輕輕地端起固定電話走到了院子裏。
顏灼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電話裏的聲音還是透過門縫隱隱約約飄了進來。
“阿月,忍冬說她不打算查分去上大學了,你可以放心了。”
“她真的放棄了?”
“準考證都丟了還查什麼?再說了,有我幫你盯著她呢!你就安安心心上你的學。”
“灼哥哥,我好想你啊,這裏的夏天太熱了,憋得人喘不過氣!”
“阿月,我也想你,等過段時間礦上不忙了我就去看你!錢還夠用不,我明再去彙點?”
......
顏灼話語中的溫柔,我隻在他向我求婚那天聽到過。
我以為他隻是生性冷淡,
萬萬沒想到他那僅一次的溫柔原來也是裝出來的。
而電話裏的女聲,我也再熟悉不過,分明是族長的女兒曾月。
過了半個時辰,顏灼才依依不舍地掛掉電話進了屋。
回床上後,他將胳膊輕輕環在了我的腰際,臉埋在了我的頸窩。
平時我是很享受這種睡姿的,可今天卻覺得惡心的厲害。
我不動神色地向女兒的方向挪了挪。
顏灼頓了一下,背過身去。
天剛蒙蒙亮,顏灼就借口去鎮上談生意離開了家。
公公還埋怨了句,臭小子不去礦上幹活天天偷懶。
隻有我知道,他其實是去給曾月彙款去了。
瞅著家裏人都出去了,我才從一堆尿芥子中摸出了那張已然皺皺巴巴的準考證。
我顫顫巍巍地撥通了查詢分數的號碼,
報完身份證號和準考證後,忐忑地等著結果,
卻等到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工作人員說我三年前已經在南陵大學登記了入學,這次高考成績隻能作廢。
可我這幾年連村都沒出過啊......
我哭著拜托工作人員再核實一遍,可還是同樣的結果。
工作人員說因為許多地方網絡並不發達,
他們隻能通過人工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核對。
掛斷電話後,我呆坐在床上恍惚了好久。
直到女兒餓的哇哇大哭我才恢複了意識。
將準考證號撕下來塞回尿芥子後,我擦幹臉上的淚水抱起了女兒。
難道我的人生就這樣了嗎?
懷裏的女兒突然伸出小手在我臉上胡亂抹蹭,
像是想要幫我擦去眼角的淚水。
望著懷中這小小一個,我想要繼續追究下去的心思漸漸淡了下去。
可那些奇怪的文字卻再次浮現了出來,
像是能看破我的心思一般給了我當頭一棒。
【可悲啊!因為一張紙,命運說改就改。】
【其實女主這樣的生活也不錯,男主雖然不愛她,可物質上從來沒沒虧待過她啊。】
【來人把樓上的戀愛腦叉出去!】
【女鵝不要放棄啊!頂了你名額的女配現在正占著你的前夫哥、花著你老公彙去的錢在城裏享受呢!】
【沒記錯的話,這個時間點男主是不馬上要去見女配了?女主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翻盤?說白了還是女主懦弱!她應該......】
“忍冬?”
我想看清那段文字後麵所說的辦法時,
突然一張大手在我眼前揮來揮去,文字驟然被打散。
“忍冬,想什麼呢!孩子都睡著了怎麼還抱著呢。”
我回過神將懷裏的女兒輕輕放到床中央,
“沒事兒,你呢?今天生意談的怎麼樣?”
聞言,正在脫背心的顏灼頓了一下,
“嗐!還得多去幾趟,現在小礦多,競爭太激烈了。”
“來,先擦擦臉,”
他的汗水一道道順著額前的發絲淌下來,
麵無表情地接過我手中的毛巾。
可不知為何,
這尋常的動作卻讓我感到內心愈加苦澀。
我深吸一口氣,仰起頭,清了清有些發癢的嗓子,
“啊灼,可以給我100塊錢嗎?”
顏灼頓時睜大了眼睛,
“什麼?100可夠咱家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許是覺得自己語氣太過衝,顏灼將手搭在我的肩上,
“忍冬,你需要這錢幹什麼?你天天在家帶孩子不知道礦上現在掙錢有多難。”
第一次和他伸手要零用錢就被拒絕,我臉上一窘,
“就當我先借你的,我想......”
顏灼的眼神中噙著嫌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
我垂下頭搓著他扔在盆中的帕子,
“要不還是算了。”
聞言他突然將我手從盆中拎出,
3
仔細擦拭後,從兜中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錢放到了我手心,
“真是不當家不知材米油鹽貴。裝這麼可憐做什麼!給你!省著點兒花。”
望著他頭也沒回的背影,手中的錢愈發燙手。
按照文字裏說的那般,
顏灼大手一揮就給曾月彙了500元當生活費。
而到了我這兒......
苦澀霎那間溢滿了胸腔。
嫁進顏家後,婆婆嫌我是個孤女,
怕我把不住錢,不允許顏灼將經濟大權交給我。
顏灼在吃喝用上都想的較為周到,所以我也從沒主動伸過手。
這次要錢,其實我隻是想看看自己在顏灼心中的地位,
是否真的如那些文字中寫的那般無足輕重。
事實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原本我以為顏灼對我很好,
在我最脆弱的時候扶起我不說,還給了我村裏數一數二的物質條件。
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這一切僅僅是我的自以為是,
這些好的背後都附加了巨額的代價,
而且比起他們從我手中奪走的、比起他給曾月的、......
給我的這些壓根不值一提!
夜間,顏灼與曾月的電話越發地頻繁。
我刻意的想要忽略,但卻夜夜失眠。
顏灼和曾月通話時很是溫柔。
他更像是一個耐心的傾聽者,將曾月困擾和愁死逐一捋平。
可和我在一起時,他總是急躁且沒耐心......
聽得時間久了,我的心漸漸冰了下來,
隻盼著教育部門能夠早日給我答複。
終於,在一個下午我接到了夢寐以求的電話。
工作人員說查到當年的檔案了,但需要我本人過去再認證一下。
掛斷電話良久,我內心的激仍難以平複。
“誰的電話?高興成這樣。”
耳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心裏一驚,
“沒......沒誰。”
顏灼似乎心情也很好,隻是瞟了一眼,並沒有繼續追問。
他徑直走到衣櫃旁,哼著小曲兒打包隨身衣物,
“我出趟門,時間說不好,”
接著將兩張紅色鈔票扔到了床上,
“這是生活費,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我訥然地看著他將衣櫃中頂光鮮的衣服一間間疊好放進包中,
心中已明了他此行的目的。
“你都不問問我去哪兒?做什麼?”
顏灼冷不丁抬起頭,眼中竟像是浮著一絲委屈。
“不是去談生意嗎?”
愣了幾秒後,我坦然一笑。
他卻是冷哼著別過臉。
一直到他走,我們都沒有再開過口。
約摸著他的火車已經走上了,
我連忙收拾好東西趕去了縣城教育局。
工作人員核對證件和檔案表時,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雙手不自覺的搓著衣角。
“曾月你認識嗎?”
她突然抬頭。
“嗯,也是我們村的,和我一屆。”
工作人員緊抿著嘴唇,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越發地惴惴不安,
“是她頂了你的身份,用你的錄取通知書入學了。”
她倒吸一口冷氣後,滿眼心疼地將手中的資料遞給了我,
“簽一下字,我們這邊發個函,你就可以憑這次考試的成績去上學了。”
錯了這麼久的人生,終於拐回正道了。
半個月後,我終於收到了首京經貿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摩挲著通知書上“曾忍冬”三個字,
淚水沒忍住噴湧而出。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忍冬,怎麼才接電話。家裏沒什麼事吧?”
“沒事兒。”
我抹掉臉龐的淚痕,清了清嘶啞的嗓子。
“你哭了?”
顏灼的聲音隱隱有些急切。
我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就被對麵打斷,
“最近......沒什麼奇怪的人找你吧?”
“什麼?”
“沒事兒,你準考證找到沒?”
顏灼冷不丁又問起了準考證的事,
鬼使神差下我脫口而出沒有。
話音剛落,我就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女聲的竊竊私語。
“她不會騙你吧?”
顏灼低聲篤定回道,
“不可能,她可是對我死心塌地的。再說了都生了孩子了,離了我她能去哪兒?”
許是才突然意識到電話還通著,
顏灼尷尬地咳了幾聲,
“那就先不說了,我一兩天就回去,給你帶了禮物。”
望著手中的錄取通知書,我勾起了嘴角,
“好啊,我也給你準備了驚喜。”
簡單收拾好包裹後,
我抱著女兒趕到火車站買了連夜去首京的票。
火車哐當哐當走著,我卻莫名覺得這聲音很是動聽。
火車到站時已天明,
首京的空氣都充滿了自由的氣息,
我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再睜眼時,那些奇怪的文字再度出現。
【靠,女主逃了!牛波一啊!】
【一想到男主回家老婆孩子都丟了,滿村跑著找女主我就想笑,哈哈哈哈哈......】
村裏,顏灼他娘望著手中的離婚申請調解書,
顫抖地撥向了顏灼留的號碼。
“不好了兒子,你快回來吧!你老婆要和你離婚,帶著來自一起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