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錄取通知書已經寄到了家裏,你也算圓夢了。”
985年的夏夜,大雨傾盆,幾乎要將電話那頭的聲音淹沒。
趙知晚屏氣凝神,一字一句聽完,眼淚沒忍住流出。
電話那頭的趙爸也是激動萬分。
“我就說你能行。你從小成績就好,要不是當知青耽擱了幾年,後來又非要嫁人,說不定能考得更好,還能分到更體麵的工作,哪像現在,隻能在文工團當個雜工。”
提起這個,趙爸就有些生氣。
還好趙媽及時搶過電話,趕忙轉換話題。
“晚晚,上學要異地好幾年,你真舍得下女婿和喬喬?”
趙知晚呼吸一滯,目光不由自主掃向牆上的全家福。
上麵,她抱著兒子喬喬,靠在老公程靖川身上。
一家三口都扯著嘴笑,看著無比幸福。
曾經,她確實是幸福的。
九年前,她還是一名駐紮在林場的女知青。
有次幹活時不小心摔下高坡扭傷了腳,恰好被路過的程靖川救起。
男人著一身軍裝,彎腰俯身將她抱起的時候,她的心倏然漏了一拍。
病好之後,程靖川經常借故來林場尋她。
青年男女的感情總誠摯而熱烈著,但誰也沒率先捅破這層窗戶紙。
直到國家恢複高考,她有心回城拚一把。
收到消息的程靖川不顧紀律,夜半摸來了林場,還被看院的狗追了好幾裏地。
等出現到她麵前時,人早已狼狽不堪。
“趙知晚,能不能不要走,我想和你結婚。”
他說這話時,眸中綴滿璀璨星辰,一下子照亮黑夜,也照進她的心底。
趙知晚被蠱惑,不顧家人反對,義無反顧從林場大院搬去了軍隊家屬樓。
後來,她又跟著部隊隨遷,去往陵城。
程靖川經常說,趙知晚就是他的福星。
二人自從結婚,程靖川職務升遷飛快,到如今已是副團級別。
再後來,她生下了兒子喬喬。
小小的人兒每日粘在她的身邊,奶聲奶氣地喊她媽媽,幾乎能將她的心融化。
午夜夢回時,她也曾歎息過,遺憾自己錯過了高考。
但夫妻恩愛、兒女繞膝,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圓滿。
直到,文工團裏來了位新領舞孫曉雨。
而程靖川和喬喬,經常會以培養父子感情的名義,將她一個人丟在家中。
他們偷偷溜去孫曉雨的單人宿舍。
程靖川會眼含繾綣,細數他們青梅竹馬的情誼。
喬喬會牢牢黏在孫曉雨身邊,甜甜地喊她阿姨,親昵給她一個頰邊吻。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如遭雷擊。
她也曾試過挽回。
可父子倆打死不認,程靖川斥她亂吃飛醋,喬喬笑她嫉妒心強。
“轟隆隆。”
雷鳴帶著閃電霹靂而下,趙知晚尖叫一聲捂住了耳朵,臉色慘白。
她從小怕打雷,偏陵城多雨。
從前這個時候,程靖川都會將她摟在懷中,溫柔地安撫著她。
喬喬也會拿軟糯糯的小手,替她輕拍胸口。
但現在,明顯有更值得他們關注的人。
在大雨來臨之前,父子倆早屁顛顛地陪到孫曉雨身邊。
“晚晚,晚晚,你沒事吧。”
“女婿怎麼不在家,喬喬呢?”
電話那頭,趙爸趙媽一聽動靜不對,著急了起來。
趙知晚拚命忍住哭腔,
“爸、媽,我沒事,關於我考上的事,你們先繼續幫我瞞著。”
說完,她匆匆掛斷電話,眼淚再也控製不住。
這樣的父子,還有留戀的必要麼?
這次考上的大學遠在千裏之外,何嘗不是上天為她做好的決定。
她渾渾噩噩地趟回床上,漸漸發現,眼前有些模糊。
一摸額頭,竟是滾燙。
應該是白天淋了雨。
她苦笑了聲,趕緊拿被子將自己裹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