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上我被十八噸的鋼卷碾成肉泥。
死的前一秒,我媽在電話那頭喊:
“過節死外邊了嗎?趕緊滾回來相親。”
一段電話忙音,我的身體瞬間被鋼卷軋過,爛的稀碎。
掛了電話,媽媽又給弟弟舀了兩個大湯圓,笑得跟蜜一樣:
“寶多吃點,不用等你姐,她在不在都一樣。”
頭七那天,媽媽把額頭磕爛求神拜佛:
“我隻想我女兒回來......”
她不知道的是,我的腎臟在她的身體裏。
......
十八噸的鋼卷從我身上碾過去,血肉彌漫。
我死在了人生中的第三十個元宵節。
“方妮就是賤,一年到頭不著家,這回我非得讓她把婚結了。”
“女人不生孩子還能幹什麼?”
我媽把電話一扔嚷了幾句,攪和著鍋裏的湯圓。
北城天寒路滑飄著雪。
回家路上我接了這通電話,沒掌握好方向盤追尾了前麵的大貨車。
貨車上的鋼卷一個個從我身上滾過,再睜眼,我回到了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晚上九點,他們一家三口聚在一起過節。
“媽,你別管她了,反正以後都是外人。”
我弟吃的滿嘴流油,嘟囔了一句,邊吃邊打遊戲。
“方寶說得對,你也真是的,本來就剛做了手術不久還操那麼多心幹什麼?”
“這次她回來給她嫁出去,潑出去的水咱就不用管了。”
我爸掏出手機滑動了幾下,把我媽拉過去看:
“你不是還沒看過建軍照片嗎?就長這樣,四十出頭還打光棍,方妮嫁過去給人家做個伴,挺好。”
照片上的男人挺著個啤酒肚,臉上的肉擠在一起幾乎看不見五官,我多看一眼都要作嘔。
我媽看了一眼道:
“還行,反正方妮都三十了,相親沒人要,我看你這老朋友就行。”
渾身一陣惡寒,有那麼一瞬間,我慶幸自己死在了外邊。
得到了我媽的認可,我爸又補充:
“最重要的是人家聘禮五十萬啊,咱也不用補啥彩禮,到時候咱再湊點錢給兒子買新房娶媳婦用。”
原來是要賣女兒給兒子買新房。
我媽聽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捧著方寶發麵饅頭般的臉笑的別提多開心:
“寶啊,等你大學畢業,媽就給你買房娶媳婦,以後的路爸媽都給你鋪好了。”
說完我媽又拿起手機撥出了我的號碼。
不出意外的電話無法接通,我媽氣急敗壞的指著手機罵:
“這死妮子還不接電話,一年到頭就知道搞那些破畫,這個點不回來在外邊鬼混的吧。”
“年前我做手術找不著她人,現在電話還不接,我當初怎麼就沒給她捂死在肚子裏?”
我媽越說情緒越激動,臉憋的漲紅。
忽然一聲叫喊,她扶住了自己的後腰,倒吸了一口涼氣:
“都是她氣的,疼死我了,哎呦。”
我看著我媽扶著的地方,她身體裏裝著我的一顆腎臟。
我突然想起手術結束全麻之後的惡寒,止不住的顫抖,傷口霍霍刀割般的疼......
這些她都不知道,隻怪我當初沒去看她,現在後悔生下了我。
真是諷刺。
我媽被我爸扶著站穩了身體,方寶還在一邊打遊戲,注意力也絲毫不在這。
“碗放在那一會兒讓方妮回來刷,我先回屋睡覺了。”
我媽進了屋,我也跟著進去,視線被她床頭牆上的一幅幅畫吸引。
每年她生日我都會給她畫畫,總共十幾張,字體從幼稚到成熟,內容從簡筆到油畫,一次沒落下。
不變的還有右下角標注著:“媽媽生日快樂,希望你天天開心。”附加一個笑臉。
看來她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