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六年,夫君從邊關帶回來一個女人。
他攬著那個女人的腰,“茵茵是神醫,在戰場上救過我的命,以後她做大,你做小。”
為了成全柳茵茵的神醫之名,他廢掉我的雙手,讓我再也把不了脈,施不了針。
對外宣揚說我就是個沽名釣譽的騙子。
後來,他中了毒,柳茵茵眼圈泛紅地來求我——
“就算夫君對不起你,你總不能看著他死吧。”
001
裴嗣中毒那天,將軍府上下都快瘋了。
前一刻還對我喊打喊殺,嚷嚷著要把我逐出府門的公婆,撲通一聲跪在了我的麵前。
“秦素,一日夫妻百日恩,裴嗣可是你的相公!你總不能看著他死,讓自己守寡吧?”
我坐在將軍府後宅的柴房裏,一邊對著早已渾濁的銅鏡描眉,一邊回答說——
“他愛死不死,找我幹什麼?”
“是你兒子親口說的,我是沽名釣譽的騙子,壓根不會醫術的。”
“他早就嚴令禁止不讓我再行醫,不然就打斷我的腿,我可不敢違背他的命令。”
公婆急了,騰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嚷嚷著罵:“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命令不命令的?是裴嗣的命重要,還是你的賭氣重要?你分不清輕重緩急嗎?”
他們說著,又意味深長地嗷了一聲:“我明白了,我兒子在外打仗多年,你一個女人在家守活寡孤單寂寞了,肯定早就在外頭有主兒了!”
“你巴不得我兒子死,讓你有機會跟你姘頭私會是不是?”
“我們家咋就娶了你這麼歹毒的媳婦?”
我沒理會他們,依舊對著銅鏡描眉。
大概心情好,我還喜滋滋地哼出了歌兒,讓外麵的公婆聽到了,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這時,柳茵茵哭啼啼地趕來了。
她扁著嘴,眼睛紅腫的像顆核桃,對著我欲說還休地說了句:“姐姐,裴郎中毒愈發嚴重了,你當真這麼狠心?要眼睜睜看著裴郎去死嗎?”
我歎了口氣,啪的一聲將眉筆摔在桌子上。
走出門外,向他們攤開了手——
“我也想救人,但我沒辦法呀!你們也看到了,現在我的手變成這個樣子。”
“是誰把我的手廢了,不用我提醒吧?”
002
是裴嗣廢掉了我的手。
那時他剛帶著柳茵茵回來,還非說柳茵茵在戰場上救過他的命,他才不得已以身相許的。
可我行醫多年,怎會看不出同行的深淺?
柳茵茵連最起碼的施針問藥都不清楚,又怎麼可能是神醫,還救過他的命?
卻萬萬沒想到他會為了維護柳茵茵,當眾廢掉我的手,還說我才是不懂醫術的騙子。
現在我的手不停地顫抖,還呈現不自然的彎曲。
別說給他施針,我連自己的眉毛都畫不好了。
我冷眼觀望著柳茵茵,居高臨下地問:“你不是神醫嗎?還在戰場上救過裴嗣的命。”
“該不會連解毒都不會吧?還用得著來找我?”
柳茵茵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頂著眾人火辣辣的目光,她咬唇解釋說:“術業有專攻,我隻會治療外傷,不懂解毒。”
我哦了一聲,回答:“那就讓他等死吧。”
公婆嗷地一聲,就開始罵我:“秦素!你好歹毒的心腸,竟然詛咒我兒子去死?你看看這天底下的媳婦,哪有像你這樣的?我兒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會娶到你!”
聽此,我一陣恍惚:“是啊,我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會嫁進你們家的。”
最初遇到裴嗣時,我是行醫走遍天下的藥王穀弟子,而他是功不成名不就的窮小子。
隆冬臘月裏,他鑿冰抓魚,差點凍死,哭著說自己的母親感染風寒,急需一碗熱湯救命。
是我救了他,也救了他的母親。
之後,更相信了他的甜言蜜語,與他私定終生成了婚。
我們成婚當晚,裴嗣就被征兵的抓走了。
還記得他聲嘶力竭地衝著我喊,讓我一定要等他回來,他會功成名就,讓我過上好日子。
我等了六年,終於等到他回來了。
眼睜睜看著他建功立業,得到皇帝的賞識,被封做了將軍。
可卻也等來了他將我貶妻為妾的決定。
對著如今義正言辭辱罵我的公婆,我笑了。
“現在認我做兒媳婦,承認我是神醫?當初在陛下麵前,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003
裴嗣要貶妻為妾當然不會這麼容易。
畢竟朝堂裏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呢。
裴嗣將柳茵茵迎娶進門的第二天,就有言官彈劾說他寵妾滅妻,拋棄結發多年的糟糠。
為了應對皇帝的逼問,裴嗣做了許多功夫。
他不肯承認我的正妻之名。
因之前成婚時,他家太窮,請不起媒婆,也付不起聘禮。
我不忍見他為難,便免去了這些禮數。
到他口中,卻成了自己好心收留我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是我恬不知恥,自己名不正言不順倒貼上去的。
裴嗣當年從軍後,家裏一貧如洗。
還有個體弱患病的老娘,和腿腳落下毛病幹不得重活的老爹。
是我四處行醫問藥,幫他家置辦了房子,買了田產,幫他爹娘治好了病。
還記得那年天降大雪,家裏窮得揭不開鍋,隻剩下兩個饅頭,公公一個,婆婆一個,而我隻用水瓢舀了碗涼水,煮著草根生吞咽下去。
婆婆的病,需要一種很稀少的藥,可那藥長在懸崖峭壁間。
我便不顧辛苦危險地去采摘,好幾次差點跌下懸崖摔死,自己全身傷的血淋淋。
可麵對陛下的詢問時,兩個老不死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義正言辭地說——
“秦素就是個毒婦!她經常打罵我們,為妻不賢,為媳不孝,她根本不配做裴家的兒媳!”
那次進宮,我打了板子,全身血淋淋的,被他們一路拖回家。
他們將我反鎖在荒園柴房中,我因傷口發炎高燒差點死了,甚至連個大夫都不肯請。
如今對的公婆臉色難看的樣子,我笑了——
“我就是個毒婦,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我沒有道德,所以就別想著拿道德來綁架我了,與其在我這兒耗著,你們不如去問問裴嗣什麼時候死,我等著披麻戴孝給他送葬,恢複自由過好日子呢!”
公婆和柳茵茵麵麵相覷,再也找不出理由。
最終公婆咬了咬牙,跺了跺腳說:“好!我知道你記恨我們,你說吧!你有什麼條件?想讓我們給你賠禮道歉,還是想要裴家的家產,隻要你願意救阿嗣,怎麼都可以!”
柳茵茵也淚眼婆娑地說:“隻要你願意救裴郎,我願意自請出府,以後再也不見他一麵!”
004
不得不說,公婆和柳茵茵的演技都挺好的。
所以,真就有人願意吃他們這一套。
聽到後院裏的響動,不少丫鬟婆子湊過來看熱鬧。
對著我們的身影指指點點地議論著——
“這女人真狠,真就為了爭風吃醋那點小事,不顧咱們將軍的命唄。”
“難怪將軍不喜歡她,這樣自私自利的女人,永遠別指望她能對自己一心一意!”
“你看人家二夫人,明明跟將軍情投意合,可為了救將軍,連自己都不顧了......”
這時,有丫鬟急急忙忙地趕來,通報說:“老爺夫人,少夫人,將軍快不行了......”
公婆嗷地一聲,差點翻著白眼昏死在地。
他們將期盼的目光看向我,又差點跪下了。
可我攤了攤手:“你們看我也沒用,反正我施不了針,也解不了裴嗣的毒。”
最終,柳茵茵咬了咬牙,通紅著眼睛看向我:“你真要見死不救是吧?好,我自己救!”
她拿手帕擦了擦眼淚,又如一陣弱柳扶風般飄向了遠處。
不多會兒,院子裏傳來消息——
“將軍醒了,二夫人不愧是神醫!”
“二夫人宅心仁厚,救了將軍的命,難怪將軍對她深情不移,不像某些人......”
公婆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臨了不忘怨毒且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早知道你沒用,還是茵茵有本事!這下你裝不下去了吧?你就是個騙子!什麼本事都沒有!”
“我們家娶了茵茵啊,那可真是八輩子修來的好福氣!不像你......”
“就盼著我兒子能早點死!”
這時,丫鬟又提醒了一句:“將軍說,想見見大夫人,他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