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紀念日那天,我被檢查出腫瘤。
柯宴京召集國外名醫會診。
我因為傷心過度昏睡過去。
卻依稀聽到他們在用意大利語交談著:
“您妻子沒有得病,她懷孕了。”
“我知道,可我不能要這個孩子,槿月有抑鬱症,要是讓她知道了隋禾懷孕,她會崩潰的。”
“流產對身體傷害很大,您沒必要為了別的女人傷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孩子沒了就沒了,我會養她一輩子。等槿月的孩子出生了,我抱來給她養不是一樣嗎?”
我將這一切歸於打完麻藥後出現的幻覺。
可當我咬破舌尖,那份鑽心的疼痛卻提醒著我。
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一點都不愛我。
那麼我也應該放手了。
1
醫生還想爭執什麼,卻被柯宴京不耐煩地打斷了。
“好了,現在就做手術,病曆上寫什麼不用我再重複了吧?”
“千萬別走漏風聲,我老婆一直想要一個孩子,絕對不能讓她知道真相!”
即便如此,有人還是大著膽子勸他:
“柯總,就算您再愛蘇槿月小姐,隋禾小姐才是您的妻子。何況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成型了,您真的忍心嗎?”
“至於蘇槿月小姐,她的情況已經大好,不會因為您太太懷孕激發病情的。”
柯宴京卻涼薄至極。
“我知道槿月,她素來隻報喜不報憂,她是為了我安心才表現這樣的,所以我更不能讓她受一點點刺激。”
“至於我妻子,我當然會補償她的,錢財名望我都會給她,連我自己都賠上了一輩子,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討論的聲音漸小。
我知道,柯宴京下定決心的事,沒有轉圜的餘地。
很快,麻醉師進來。
麻醉針推入脊椎的瞬間,我痛得叫了出聲。
柯宴京聽見衝了過來,跪在床邊輕輕捏住我的手指放在唇邊。
似乎很心疼我。
“禾禾,對不起,你得了病,現在需要馬上做手術。”
“你放心,我在就門口等著,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拋棄你。”
他在向我表忠心嗎?
可惜太晚了。
我已經不信了。
很快,麻醉劑起了效果,我陷入夢境。
依稀聽到柯宴京囑咐:
“記得要完整剝下她的胎盤,做成凍幹粉,有了這味藥引子,槿月的病很快就能除根了!”
他越說越激動,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開心。
我雙眼緊閉,心如死灰。
原來,他特意帶我來醫院,還召集了國外名醫替我診治。
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他的白月光!
難怪,結婚三年,同房時他始終不願意跟我過於親密。
我跟他說想要個孩子,可他卻以我還年輕為由搪塞過去。
隻那一次,他醉酒後沒做措施,哄著我要了好久。
破天荒的親密,纏綿不休。
我以為幸福快要到來。
卻原來是為了給蘇槿月治病!
眼淚不受控製的滑落。
想要攥緊的手卻毫無知覺。
柯宴京。
三年夫妻情分到此為止了!
再睜眼。
麻藥漸漸失去作用,小腹隱隱作痛。
我咬緊嘴唇,努力不去想我那尚未見麵就不在人世的孩子。
可是眼淚卻不受控製的流下。
“別哭了,我都心疼壞了。”
守在床邊的男人睫毛顫了顫,眼中滿是擔憂。
“手術很成功,放心吧。”
他說會一直陪著我,卻偷偷給蘇槿月打電話。
說是找到能根治她病情的藥物了,很快就能親自送過去。
這時,他的手機開始震動。
柯宴京快速按滅了屏幕,眼底透著不安。
我擠出一絲苦笑。
“你不用陪我,去忙吧。”
他像是鬆了一口氣,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
“寶貝,娶妻有你,是我莫大的福氣。”
說完,他一刻都沒有停留,抓起外套走了。
我默默地看著那扇門開了又關上,眼皮愈發沉重起來。
睡的迷迷糊糊時,手機響了。
提示雲端上傳了幾張照片。
2
雲端聯合賬戶還是我和柯宴京剛結婚時,品牌方送的情侶手機自動設置的。
除了婚紗照外,我們沒拍過幾張合照。
現在裏麵全是蘇槿月的單人照片。
外邊藍天白雲,風和日麗,她長裙搖曳坐在草地上,托腮微笑。
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好。
之後不斷有照片上傳,水印是我和柯宴京兩人的縮寫,中間還有一個小愛心。
可很快,之後上傳的照片水印隻剩下一個愛心,後麵跟著I love you的英文字樣。
我躺在病床上,窗戶泄進來的陽光很燦爛。
努力抬起手,可陽光卻怎麼都照不到自己身上。
我內心歎息一聲。
柯宴京的愛也是如此。
最後一張照片,蘇槿月側著身子,寬鬆的長裙掩蓋不住隆起的小腹。
我眼神猛地一縮。
她懷孕了。
可我耳邊卻回響著他說要拿我孩子的胎盤給她當藥引的話。
眼淚忍不住大顆大顆地砸落下來。
除了相冊,雲賬戶提示剛剛消費一個億。
“柯先生,歡迎您入住森山林居別墅,這裏會為您和您的妻子提供最好的服務,為了滿足的您的育兒需求,我們特意......”
之後的消息我沒有再看下去。
熄滅了屏幕,無言的痛苦快要把我湮滅。
幾番掙紮後,我深吸一口氣。
拿起手機聯係了遠在國外的大哥。
“哥,我想回家了。”
我沒敢把自己的真實情況告訴他,可是大哥已經從我的語氣中聽出了所有。
“我的好妹妹,家裏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掛斷電話後,我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再睜眼時燈火通明。
柯宴京風塵仆仆地推門而入,手提著一份保溫盒。
外套裹挾著的涼意讓我猛地一縮。
但他似乎很開心,全然沒有注意我的躲閃。
紙袋精美,印著森山林居的字樣。
“出門談生意,吃到了這個溫泉蛋,想著你最喜歡吃,特意帶回來的。”
說著,他小心撥開蛋皮,嫩滑的雞蛋送到我唇邊。
我怔怔地望著他。
他這才注意到我紅腫的雙眼,心裏猛地一沉。
“我去叫醫生!”
很快,幾個外籍醫生來了,一陣手忙腳亂後,他們得出結論:
“手術很成功,子宮內沒有殘留。”
“那就好。”
我默默地點頭,眼睛裏不再有往日的神采。
柯宴京長舒一口氣,快速掃了一眼我。
突然強烈的不安感湧上他的心頭。
“你剛才的表情好像是聽懂了我們的談話?”
我啞然一笑:
“怎麼可能,我聽不懂意大利語。”
柯宴京笑笑,蹲下身來,握住我的手腕嘴唇緊緊貼著我的手背。
“怪我,太緊張了,以為你是......”
我知道,他以為我是跟他親梅竹馬的蘇槿月。
真是太好笑了。
他們不是剛分別嗎?
這麼快又想念了?
原來,隻有真愛,才會如此牽腸掛肚。
見我眼眶又濕潤了,柯宴京有些慌了。
他猛地抱住我,胸腔下擂鼓般震蕩,戰戰兢兢開口:
“禾禾,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知道這對你很重要,但是你的身體更重要!”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個孩子,放心,等你養好身體,我會給你一個孩子!”
會嗎?
可惜我不需要了。
我也不想替他養別人的孩子。
想通了這一點,我拍了拍他的後背示意他鬆開我。
“我累了,你回去吧。”
手機上突然彈出一條值機消息。
柯宴京好奇地拿過去翻看,突然眉頭緊鎖:
“你要出國?”
3
“是很早以前就定下的機票,你忘了嗎?”
我歎了口氣。
一個月前,我們就定下了這次結婚紀念日要去冰島看極光。
柯宴京低垂著腦袋,回避著跟我眼神交流。
半晌後,他再抬起頭的時候眼眶裏布著細紅的血絲,諾諾開口:
“對不起,公司的事太忙,我忘了......”
“沒關係,我取消就好。”
本來我也沒有奢望他真的能記得。
看著我親手取消了值機、退票,身邊的男人羞愧難當。
他摟緊了我,任我怎麼掙紮都不肯鬆手。
“明天我就讓秘書把國外比利佛山莊的別墅過戶到你名下就當對你的補償。”
比利佛山莊價值數十億。
他確實很舍得給我花錢。
如果這些不是為了在我麵前演戲,不是為了遮掩他和蘇槿月的私情。
那該有多好啊。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我淡淡一笑,接受了。
“宴京,你就不用過來看我了。”
柯宴京臉上的笑容略顯僵硬。
“你是我老婆,剛做了這麼大的手術,我不陪著你還有誰能陪?”
我點點頭。
“突然想看看我肚子的腫瘤有多大,腫瘤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
柯宴京的眼神開始閃爍不定。
“那些都是醫療垃圾,早就扔了。至於......醫生說暫時不能告訴你,不過你放心,無論將來發生什麼,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
說著說著,他突然哽咽。
半晌後才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
“直到生老病死。”
我有一瞬間的晃神。
如果一開始我聽不懂他和醫生的對話,那麼此時我應該是幸福的吧。
隻可惜,柯宴京啊,柯宴京。
你竟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為了你,我工作之餘去學枯燥無味的意大利語。
去看他喜歡的意大利語書籍,甚至用意大利語記日記。
日記裏的一句句的喜歡你,此刻都變成刻骨銘心的諷刺。
我越愛他,反而傷得越深。
當晚,他睡在了我的床尾。
半夜時,我被手機的光亮驚醒。
掀起眼皮去看,他正捧著手機笑得沉醉。
很快一通電話響起,他匆匆出門。
直到走廊沒有了腳步聲,我才扶著牆下了地。
手術室外,黃色垃圾桶上標記著醫療廢物的字樣刺痛了我的眼。
掀開蓋子,塑料袋裹著血淋淋的,如拳頭般大小的肉團。
本來以為自己很堅強,可現在我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澎拜。
那一晚,我哭的心都碎了。
早上。
大哥發消息說三天後派管家來接我時,柯宴京的電話也來了。
“對不起老婆,昨天晚上公司被突擊審查......”
我告訴他沒關係。
“等我出院了,你陪我去森山林居吧,溫泉蛋很好吃,我想親自去一趟。”
4
電話對麵有一瞬間的沉默。
“不行嗎?”
“行,有什麼不行的?”男人的語氣故作輕鬆,“你是我老婆,都聽你的。”
兩天後,森山林居。
半山腰的別墅燈火通明。
柯宴京抱著我進門時,有人拾階而下。
“宴京,你回來了?”
男人的臉色變了變,抱著我的手也一陣發軟。
突然落地,震得傷口如針刺般疼痛。
女人穿著寬鬆的浴袍,如波的卷發隨著下樓的動作一顫顫的,十分勾人。
柯宴京的目光都被她吸引過去。
直到我發出痛苦的叫聲,他才急忙解釋。
“槿月她和他老公吵架了,沒有地方去,所以我收留了她......”
我捂著小腹,倒抽了一口冷氣。
“知道了,她還懷著孕,挺可憐的。”
似乎是我的話刺激到了蘇槿月敏感的神經。
她突然撲進柯宴京的懷裏,眼淚簌簌流下來。
“老公,你怎麼帶別的女人回我們的家?你是不是不愛我了,那我走?”
可是她並沒有半點要走的樣子,反而使勁地往男人懷裏鑽。
柯宴京眼底閃過一絲驚慌。
“槿月,你胡說什麼呢。”
我垂下頭,鬆開男人的手。
“沒事,我不和病人置氣。”
我一個人上樓,刀口撕裂的疼。
可以轉身,卻看見。
她在鬧,他在笑。
像極了柯宴京珍藏已久的一張高中時代的照片。
兩小無猜,情根深種。
心中的委屈無以言表,隻能牢牢抓住扶手,一寸一寸向上移動著。
似乎感應到我的目光,柯宴京想要安撫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來跟我解釋。
“禾禾,你別誤會,她抑鬱症很嚴重,我這樣做是怕刺激她。”
看他拚命解釋的樣子,我不由得覺得好笑。
既然他那麼愛她,又何必在乎我的想法?
“我沒有誤會,你去忙你的,不用擔心我。”
聽我這麼說,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當著蘇槿月的麵抱起我走進了客房。
“抱歉,主臥給她用了。”
我淡淡一笑,“不妨事,反正我也住不了幾天。”
柯宴京以為我鬧小脾氣了,安慰我:
“明天我媽也來,她說好久沒見你了,想你。”
我內心冷笑。
我和他當初結婚時,他媽媽全力反對。
如今我在她眼裏又是一個“病人”,她怎麼可能會想我呢?
果然,第二天柯母一進門就對我橫眉豎目。
“三年前,你說一結婚就能給我生個孫子!”
“現在可倒好,人家槿月肚子都大了,你肚子裏竟是一團爛東西,要不是宴京攔著我,這個婚今天就得離......”
“媽,你別說了。”柯宴京眼底閃過一絲心虛。
柯母終究歎了一口氣,跟蘇槿月拉起家常。
而蘇槿月此時就像一個正常人,對答如流。
我靜靜看著他們三個人。
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格格不入。
保姆張嫂張羅了一桌好飯,雞鴨魚肉山珍海味。
可沒一樣是手術後的病人能吃的。
柯宴京母子爭先恐後給蘇槿月夾菜,絲毫沒有注意我盤子裏始終是空的。
晚上,因為饑餓,我在廚房煮點麵吃。
蘇槿月冰冷的笑聲突然在耳邊。
“隋禾,你還真是沒用啊,懷了孕都能讓自己的男人親手搞掉了。”
“像你這樣的廢物點心根本不配擁有宴京!”
說著她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粉末得意地搖了搖。
“凍幹粉,知道它是用什麼做的嗎?”
我端著麵湯,兩眼發直。
直到她打開瓶子,將粉末撒在麵湯上,我的手突然一軟。
滾燙的麵湯灑了一地。
我狼狽的趴在地上,腿上已經燒起了好幾個水泡。
心裏又氣又恨,近乎歇斯底裏地喊出聲:
“蘇槿月,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柯宴京聞訊趕來。
蘇槿月突然顫抖著雙手,眼眶猩紅。
“宴京,我的手被她燙壞了!”
柯宴京眼裏隻有蘇槿月,他越過我將人抱在懷中。
水龍頭打開,飛濺的水花茲了我一臉。
突然的涼意讓我瞬間清醒。
我怎麼能再依靠他呢?
忍著小腹和腿上火辣辣的疼痛,我站起身。
柯母也來了,見蘇槿月受了傷一巴掌落在我的臉上。
“毒婦,你就是嫉妒槿月和宴京關係好,嫉妒她能生孩子,你竟然害她!”
“你們別怪隋禾,是我自己不小心,我看她晚飯沒有胃口,就想給她做點吃的,可她怪我跟你們走的太近......”
柯宴京皺眉:
“槿月好心給你做飯,你不僅不感激,還對她動手?你明明說自己不生氣的,為什麼私下裏還要搞這種小動作?”
“隋禾,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他不信我。
我也沒有好解釋的。
此時突兀的門鈴聲響了。
保姆開門,一聲熟悉又沉穩的聲音響起。
“大小姐,少爺讓我接您回家。”
5
是隋家的管家。
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裏的,但是此時我看見他就像看見親人一樣。
瞬間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柯母卻冷笑一聲:
“什麼隋家大小姐?你不過是一個養女,再說了隋家早就破產了!要不是嫁給我兒子,你們一家早就去要飯了!”
我腳步一頓,回頭掃了一眼柯宴京。
他護著“驚魂未定”的蘇槿月,薄唇緊抿,一言不發。
我麵無表情地問他:
“所以,你也是這麼認為?”
柯宴京愣了一秒,摟著蘇槿月的手緊了緊。
“其實,你隻要給槿月道歉......”
我自嘲笑了笑,什麼也沒說朝著門口走去。
管家伯伯推開阻攔的保姆,將我護在身後。
踏出門的瞬間,身後傳來柯宴京的吼聲。
“讓她走!”
柯母也嚷嚷著:
“對,讓她走,她那麼愛宴京,離開他怎麼活?”
蘇槿月卻安撫著兩個人,可是她越為我說情,柯家母子越斬釘截鐵。
我已經坐上了車,手機裏卻彈出蘇槿月的消息。
“怎麼樣?說你是個窩囊廢你就是個窩囊廢!被心愛之人趕走的滋味如何?”
“警告你,出去了就別再回來!”
我用手背擦幹了眼淚,破天荒回複了一句:
“如你所願。”
熄滅了屏幕,我心神俱疲。
兀得,耳邊響起充滿磁性的聲音。
“離婚協議書已經準備好了,你看什麼時候發給他?”
駕駛室的格擋降了下來,我不由得睜大雙眼。
“大哥?”......
別墅主臥。
柯宴京扶著蘇槿月坐下,美人在懷,可是他的眼神不斷飄向窗外。
汽車已經開出大門,他突然站起身來打開窗戶。
“宴京!”
柯宴京腦海裏都是我最後走的決然模樣。
衝動後,心裏開始不安。
就連蘇槿月叫他,他都沒有注意,而是抬手給秘書打了一個電話質問他。
“我讓你準備的過戶合同怎麼還沒準備好?”
電話那邊唯唯諾諾:
“柯總,我們遇到了點問題,夫人的二代身份證早就過期了。”
掛了電話,他想給我發條消息,卻遲遲難以按下。
這時,蘇槿月哎呦叫了一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整整一夜,他守在蘇槿月床邊。
直到第二天,他被一則消息驚醒。
“柯氏集團總裁夫人深夜出行,突發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