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萱抬手,一把將我推進了泳池。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旁邊的人都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還沒來得及思考,帶著消毒水味的液體就猛地灌入我的鼻腔。
我難受得被迫張開嘴,一串破碎的氣泡從口中吐出。
求生的本能讓我拚命掙紮起來,最後狼狽地爬上了岸。
我不停地咳著水,不用想,此刻的模樣肯定狼狽至極。
我掃視了一圈周圍,圍觀的人臉上都掛著嘲笑與不屑,那表情,分明就是在看一場好戲。
還有蘇宇,他正被沈詩瑤拿著浴巾擦著水漬,眼中滿是得意之色。
風一吹,我渾身頓時起滿了雞皮疙瘩。
我哆哆嗦嗦地抱住自己,小聲地衝林悅萱邀功:“林總,我這次配合得還不錯吧?您多給我點獎勵,下次我還繼續配合。”
不知為何,林悅萱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間變得僵硬。
她抿了抿嘴唇,沒有回應我,而是轉身走向蘇宇,將他身上披著的浴巾拿下來,還給了沈詩瑤。
“帶他回去。” 她的聲音裏似乎帶著一絲慍怒,是那種不容拒絕的命令口吻。
其實沈詩瑤看起來並不是很想管我,但大概是我當時被風吹得瑟瑟發抖的樣子有些可憐,她還是帶著我回了家。
一路上,沈詩瑤沒跟我說一句話。
下車後,我亦步亦趨地跟著沈詩瑤進了門。
想了想,我還是開口向她解釋: “老婆,不是我幹的,是蘇宇主動拉我的手,把他自己推下去的。”
我本以為,怎麼說沈詩瑤也該比林悅萱聰明些吧。
林悅萱都能看出來的拙劣手段,沈詩瑤沒理由看不出來。
可我還是錯了,沈詩瑤的腦子似乎不太靈光。
她聽到我的話後轉過身,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眼裏全是責怪與失望。 “陳宇軒,你再怎麼喜歡林悅萱,也不該這麼對宇宇!早知道你想使壞,我就不該帶你過去!” 我識趣地閉上了嘴。
沈詩瑤捏了捏眉心,一臉無可奈何地說:“過幾天我帶你去給宇宇道歉。” 我不願意,說道:“我又沒做錯什麼,人不是我推的。”
大概是被我這不知悔改的樣子氣得不輕,沈詩瑤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半晌,她撂下“冥頑不靈”四個字,氣衝衝地上了二樓。
回房間時,還把門摔得震天響。
我對她這副樣子已經見怪不怪了,無奈地聳聳肩。
反正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站在我這邊,下次我還是什麼都不說好了。
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沈詩瑤已經沒了蹤影。
不用想,肯定是去了蘇宇那兒。
我吃過早飯,換了一身素淨的衣服,打車去了江城最有名的大醫院。
我路過掛號處,上了三樓,左轉右轉,來到了308病房。
爺爺就在這個病房裏。
推開門,爺爺躺在床上,身上插著各種管子。
他看到我來了,語氣雖然嚴厲,但卻難掩歡喜: “臭小子,這次怎麼過了兩個禮拜才過來!”
我小時候很怕爺爺,因為他總是板著臉,說話語氣也凶巴巴的。
他總愛叫我臭小子,我以前一直以為他不喜歡我。
後來我媽早早去世,我跟著我爸生活了幾年。
到我八歲的時候,爸爸不想要我了,想去城裏和別的女人組建新家庭。 那時我才見識到爺爺的厲害,不愧是當過小學校長的人,對著他親兒子,橫眉叉腰,一開口就是難聽的罵。
最後,他牽起我的手說:“既然你不要他,那他就跟著我,你以後再別回這個家!”
我就一直跟著爺爺,直到上了大學。
大二那年我輟學了,因為爺爺得了病。
是食道癌,需要做手術和六期免疫治療。
正好在那個時候,我跟了林悅萱,這才盡快安排了爺爺住院。
結果一年後,病情發展到晚期局部轉移,又做了化療。
此後,就一直要維持免疫治療來延續生命。
爺爺跟我抱怨今天吃的靶向藥:“太難受了,吃完整個人都不舒服,簡直是活遭罪!”
當時我正在給他削蘋果,聽到他的話,手停頓了一下,然後安慰他說:“不舒服說明效果好。”
“效果再好,天天這麼難受也受不了啊。”爺爺歎了口氣,“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天天住院還燒錢,不如——”
生老病死這類話,向來最刺痛我的神經。我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看著他笑著說:“那您就晚點死。”
爺爺見我不愛聽,也不再多說,換了個話題,問起我的近況。
我隨便胡謅了一通,告訴他老板給我升了職,雖然工資沒漲,但是把我調到了分部。
新老板很看重我,我的未來一片光明。
他這才放心地點點頭。
我不禁心想,還是爺爺好啊,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毫無保留地相信,從來不會懷疑一個字。
等我出了病房,負責爺爺免疫治療的劉醫生找到我,語氣嚴肅地說: “病人現在對治療吃藥有些抵觸,說太難受了,陳先生,治療還要繼續嗎?” 這話剛說完,從別的病房裏就傳來病人不想吃藥的哭嚎聲。
那聲音嚎得我心肝一顫。
我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繼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