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來此,是準備拋棄糟糠,是準備成全少年未竟的夢,是自以為的君子救風塵。
卻不是,交付情意。
我現在還是愛他,但他,似乎不值得任何人去愛。
但沒關係,我知道,陳淨遠出的價格一定沒有我高,他從陳家帶出來的銀錢早花光了,最近兩年,都是我養著他。
說來可笑,今日花船的花費都是我畫春宮圖得來的。
老鴇終於反應過來,貪婪的矮下身子拾起地下的銀錠,滿臉堆笑,「裏麵請。覃姑娘第一夜,歸您了。」
陳淨遠捏著空空的錢袋已毫無辦法,隻好拽住我的胳膊,一雙劍眉擰在一起,眼裏盛滿怒氣,似是忍耐到了極限,「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如果你今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我隻有一紙休書給你。」
他的力氣大得很,完全無視我的痛苦。在牢裏關押那些年,我已經一身傷病,如今更如風中殘燭。他若在狠心些,我的生機怕真要斷在今日。
可我們本不該是這樣。
當初窮困潦倒的窘境,我受了風寒發熱咳血,他一間間鋪子去磕頭求藥。光風霽月的君子染了幾圈泥巴回來,他將我抱在懷裏,求我別死,別丟下他。
掙脫不開,我索性順著他的力道,貼他更近。月桂的香氣若有如無飄進我的鼻腔,很舒適很讓人放鬆的味道。
而我,剛剛才在醉紅樓完成上一樁交易。身上的粗布麻衣混著沾滿風塵的劣質香料。
陳淨遠卻後知後覺的放開我,嫌惡的掩住口鼻,我看到他衣袖裏藏著一盒黛粉。
一聲巨響在心裏炸開,過往溫情在此刻凝成巨錘,將我僅存的希冀砸的粉碎。
他曾說不願效仿蘇秦六國封相,隻願學張昶為妻畫眉。我並不喜歡脂粉釵裙,在青樓穿梭也隻做男子打扮,但他堅持一筆一筆為我畫上並不合適的遠山眉。執拗而虔誠。
他從來都知道我是誰。
卻還是自私的剝奪我的選擇權,自作主張將我拖進噩夢。
是時候該醒了。
我看向他,「陳淨遠,如你所願,咱們和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