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映衡言辭中帶了些隱隱的急色,沈亦行這才無趣的擺了擺手,
“南風。”
南風用帕子墊了手,又是飛身而去,腳尖輕點,一臉嫌棄的將濕透的蕭見月提了起來扔到岸上。
這還不算,南風甚至帶了些委屈,
“主子,她好重,像邊關牧民養的牛一樣。”
蕭見月本就驚魂未定,此刻又聽見這話,頓時繃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蕭知翊衝上前將她身上的鬥篷給解了,又把自己身上的鬥篷解下來緊緊裹住她濕透的身子,將人打橫抱起,連聲告退都沒有就衝向了外麵。
齊映衡深深地吸了口氣,還是勉強給沈亦行行了一禮,這才緊跟其後離開了。
沒了熱鬧,沈亦行自然也不再留在前廳,信步遊庭的往著宋明月暫時歇息的院子走去。
正要進去,屋子裏麵便就傳來宋明月帶著沮喪的聲音,
“......我如今什麼都還沒做,不僅僅欠了九皇叔一條命,還欠了他三百金......”
“三百金怎麼了?”
門被推開,沈亦行徑直走了進來,
“我有。”
落雪見沈亦行來,借口要去熬藥下去了,整個屋子隻剩下了宋明月和沈亦行二人。
“我......”
宋明月有些猶豫,
“我隻是覺得很對不住您。”
沈亦行挑眉,
“若是覺得對不住,那往後就硬氣一些,別丟了我的臉麵。”
許是想起來方才在那三人麵前說的那句話,宋明月頓時臉紅到了脖子處,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在宋家雖然總受欺負,可那些汙言穢語她還真說不來。
不僅僅是從小在相府長大的教養,還因為她已經是宋家最低端的人,被所有人欺負的人,她就算是學了那些話,能罵誰呢?
上一世死的時候宋明月也就才十七歲的年紀,又是一直被打壓著,她能反抗他們就已經是莫大的進步了。
“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宋明月咬著唇,有些無措,
“我還信誓旦旦說要報仇,可是我都不會罵他們。”
“罵人也不怕臟了自己的嘴。”
沈亦行坐在一邊的凳子上,神色怡然。
宋明月啊了一聲,
“那我......不能罵人?”
“不罵人,話在心裏就臟了。”
宋明月:“......”
“你選擇心裏臟還是罵出來後嘴和心裏都幹淨些?”
沈亦行饒有趣味的看著她,隻覺得宋明月這樣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像極了一隻小貓。
宋明月猶豫了下,選了第二種,沈亦行滿意點頭,
“那往後你就做我徒弟吧。
我既然說護著你,也總得有個身份。”
宋明月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等她回神的時候,自己已經莫名其妙多了一個教她罵人的師父。
沈亦行還有些事情處理,隻交代了宋明月好好養傷後就離開了。
宋明月又有些惆悵起來,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麼。
巧的是,落雪前後腳的功夫捧著藥來了,一雙眼中滿都是亮色,
“小姐是不是覺得無聊?
要不要奴婢給您講講有意思的?”
宋明月疑惑,落雪迫不及待的將自己方才出去時候聽見的全部繪聲繪色的跟宋明月說了起來。
別莊不算太大,伺候的人也都是精挑細選的老人,府上也向來平和。
他們原本就對昨日被沈亦行帶回來的宋明月感到意外,幫著收拾的幾個嬤嬤年紀大,出來後眼睛都紅了,一邊掉眼淚一邊說那姑娘身上的傷痕和身上的衣著。
沒想到這位姑娘竟然是京城相府的人。
更沒想到,相府來接這宋小姐的人竟然就是害她淪落成那般的罪魁禍首!
再一聽蕭家那公子他們說的話,能是人話嗎?
是以,看見他們被扔出去的場景,他們都躲著看熱鬧呢。
知道宋明月大抵就是個軟綿綿的性格,這群奴仆們倒是主動將這消息說給了落雪,就是為了能讓宋明月高興些。
宋明月的嘴巴都驚的張大了,
“真的?”
“可不是嗎?”
落雪頗為解氣,
“這樣冷的天落水可受罪了,那蕭小姐字字都透著不尋常,讓她去冷一冷,或許腦子就變好了呢?”
宋明月被逗笑。
見她笑了,落雪這才軟了聲音下來,
“小姐,遇見這樣的人,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宋明月遲疑了片刻,搖搖頭,
“我占了她的大好人生,對她容忍一些是應當的。
隻是,她想要我的命,我就不能繼續容忍下去了。”
落雪拉住她的手語重心長,
“小姐,您要記得,有種刀子叫做溫柔刀。
誠然,您跟她換了這麼多年的人生,她可憐,但您心中有溝壑,想補償,亦是做了力所能及的讓步。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看似柔弱,卻無時無刻不在用自己的過去提醒蕭家的公子自己多麼可憐。
蕭家公子吃軟不吃硬,那蕭小姐已經占了上風。
她容不下您,您也不必繼續遷就。
往後遇見這些,您隻管大膽一些用她的話堵回去,時間久了,她也就知道您沒那麼好欺負了。”
落雪頓了頓,又道:
“今日您放狠話的時候知道為何他們不放心上,可王爺甚至隻是看了一眼,他們就怕嗎?”
宋明月抿了抿唇,道:
“他們知道,我就算是說出再狠的話來也做不出什麼的。
就像是今日,我說那麼多次我不願意看見他們,我恨他們,他們也不當回事兒。
可皇叔說的卻有可能會實現。”
“這就是實力決定他們的態度。”
落雪笑道:
“和養狸奴一樣,你惹氣了它,它齜牙你都覺得可愛,因為能造成的傷害實在太小了,能有幾人將它的憤怒放心上?
您現在年紀也就是十五歲,往後的日子還長,還能慢慢成長。
可隻是若想複仇,就別太慢了。”
一番話說的宋明月心頭有些澎湃起來。
她眼中的光亮逐漸堅定,
“多謝你。”
一番話像是一盞明燈,霎時間將她該走的路照亮,不再如先前一般迷茫。
宋明月心下甚是慶幸還有落雪願意跟自己講這些,若是沈亦行,她隻會覺得自己虧欠對方的更多了。
見宋明月好起來,落雪這才放下心,伺候著宋明月喝了藥睡下,輕手輕腳的出了房將門關好,一轉身就看見了站在廊下的沈亦行。
落雪嚇了一跳,連忙行禮,
“王爺。”
“她呢?”
“小姐睡下了,您讓說的那些話,奴婢也已經同小姐說過了,她很聰明,領悟了不少。”
說完,落雪有些躊躇,
“隻是......這些話分明方才王爺就能直接和小姐說,怎麼要奴婢再去勸呢?”
“她心思敏感,我若是去說,她隻會更過意不去,處處更受桎梏。”
沈亦行眸色淡然,
“好好伺候著吧,她還急著回去見她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