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府,掛了一片白綾,浮蕊扶謝鸞下馬車,撇過臉默默揩淚,哭過一陣便扶著謝鸞進門。
還好姑娘雙目失明,若是讓姑娘親眼目睹這一幕,還不知......
“誒!姑娘——”
不等她開口,謝鸞便衝了進去。
前廳皆是前來吊唁的賓客,此時見有人進來,哭聲驟止,紛紛回頭看向門外,很快便將謝鸞從上至下打量了一遍。
淮安王並無妻妾,戰死的消息傳至京城,陛下下旨厚葬,賞賜了許多珍寶財物,於是這幾日便來了好幾個妙齡姑娘,聲稱自己是淮安王遺孀,皆被王府的老管家趕出去了。
眼前這位......莫非又是奔著淮安王府財物來的?
“我認得她!”
賓客低聲議論間,不知是誰嚷了一嗓子。
“她是罪臣敬國公府上的千金,五年前因殺夫之罪入獄——當年皇後誕下龍子,陛下下令大赦天下,才免了她這死罪,如今她不過一罪婦,竟還有臉站在此地?”
眾人嘩然,紛紛指著謝鸞唾罵。
“打出去!打出去......”
“淮安王府是什麼地方?居然把這等不知廉恥的女子放進來?”
“這種女人就該扔到窯子裏......”
浮蕊拚命護在謝鸞身前,奈何對方人太多,謝鸞還是被推搡了幾下。
謝鸞似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緊緊盯著靈堂中央的棺木。
半個月前,那人還傳信回來,說一切安好,讓她不必擔心,在家等著他回來就好,如今卻......
謝鸞喉嚨哽咽,不顧眾賓客罵聲和推搡,跌跌撞撞朝靈堂中央的棺木跑去。
“姑娘!”
浮蕊一臉焦急地看向自己的父親,“爹......”
管家王伯見狀忙厲聲喝止,王府護衛頃刻圍了靈堂。
他先前便收到消息,王爺在府外養了一位姑娘,極為愛重,想來就是眼前這位了。
接著王伯客氣不失強硬地將賓客都請了出去,帶謝鸞去見裴定最後一麵,離開前將一封信交到謝鸞手上——那是裴定留給她的絕筆。
沒有別的,隻寥寥幾個字。
“阿鸞,好好活著。”
信紙飄落在地,淚水滾燙的落了下來,謝鸞趴在棺前,顫抖著雙手去摸裴定的臉,冰涼,沒有一絲溫度......
五年來她心如枯稿,從未好好看過他,對他的示好亦無動於衷,如今她的眼睛好了,沒想到......沒想到看到的卻是他的遺容,以及這封絕筆!
謝鸞扶著棺木嗓音沙啞,“他可還說了什麼?”
管家一臉漠然,“王爺說,他等不來您的答案了,往後您想留在上京也好,找個無人的地方隱居也罷,隻希望您能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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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謝鸞以淮安王遺孀的身份活撐了十年,身子每況愈下,全靠名貴藥材吊著。
那人為她安排好了一切,留下的東西足以令她富貴度過餘生。
謝鸞將裴氏族中旁支一幼子過繼到膝下,親自撫養他成人,教他讀書習字,就像那五年裴定教她的那樣。
三十歲那年,謝鸞閉上了眼睛。
夢中她又回到了自己被敬國公府趕出家門的那一日。
大雨滂沱,裴定撐傘替她擋住那些視線,一身玄色衣袍,俊美無儔。
“走,帶你回家。”
回家......她還有家麼?
夢魘般的記憶襲來,謝鸞隻覺頭疼欲裂,眼前白光一閃——
不及睜眼反應,便被一股大力掀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