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破產後,養母當眾下跪,求我嫁給一個殘廢。
養妹搶走我男友後,祝我跟殘廢蘇恒百年好合。
我笑著看向他們所有人,“好啊,我嫁。”
反正我真正愛的人已經死了。
1.
我和結婚對象蘇恒的婚禮,定在了杭城最冷的時候。
迎親的車隊到院門外時,雪下得正大。
“他朝若是同淋雪,今生也算共白頭,姐姐,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啊。”
養妹徐妍湊了過來。
故意重複林若軒同我說過的情話。
她笑得可真惡心。
“你喜歡的話,直接把婚紗穿上就行,反正蘇三少最開始看上的是你。”
“那怎麼行,這可是你的婚禮。”
“無所謂,反正這些年你也沒少搶我的東西,不差這一件。”
我冷冷回嗆。
徐妍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站在她身後的林若軒難堪地偏過了頭,“徐珊你別這樣,我們之間——”
“打住!”
我厭煩地抬手,“這種假惺惺的話,你沒說夠我都聽夠了,有意思嗎?”
“徐珊!”
養母憤憤走過來,如護犢子的老母雞一般擋在徐妍前頭,“大喜的日子,你又在鬧什麼?媽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但這樁婚事可是你自己答應的,可沒人逼你。”
她可真會顛倒黑白。
蘇家的人已經往樓上來了。
房間裏的氣氛不算太好,大伯連忙打圓場。
“徐珊你整天板著張臉,要是被三少看見了,一個不高興,咱們整個徐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我麵無表情地抬起頭。
“大伯你大概是忘了,那位三少下不了地,是不會親自來接親的。”
2.
我至今都不知道蘇恒長什麼樣。
隻聽說,他幾年前因車禍變成殘廢後,性格變得更加乖張。
“好了姐姐,別總愁眉苦臉的,蘇家對你夠重視了。”
徐妍捂著嘴在我耳邊陰陽怪氣。
“三少是行動不便,可人家派了他大哥親自來接你的呀,那是個四十歲還討不到媳婦兒的光棍哈哈。”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
房間裏的氛圍有些古怪。
我都沒再吭聲,直到養母匆匆跑進來。
“大少上來了,快,把紅蓋頭拿來!”
這樁婚事本就是徐家高攀,所以壓根不敢安排什麼堵門、藏婚鞋之類的環節。
蘇家的人一出現,養父母就立刻把我推了出去。
“大少辛苦了,珊珊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跟你走。”
3.
蘇家人的態度很差,我以後的日子應該不會好過。
婚禮在蘇家老宅舉辦的,因為蘇恒身體殘缺,隻請了寥寥幾十個近親,徐家一個人都沒讓進門。
“儀式一切從簡,給先生太太敬完茶後,就會有人帶你去三少的房間,至於其他的客人,蘇家自會有人招待。”
管家托著我的手往正廳裏,一路上都在說嫁進來需要遵守的家規。
洋洋灑灑近百條,一大半都是用來約束兒媳婦的。
也許是擔心蘇恒那邊會出問題,我給他父母敬完茶後,甚至連其他人的臉都沒來得及看清,就被重新披上蓋頭送到了房間裏。
房間很大,裝修很考究。
我坐在床上,聽見房門關了又開,而後是輪椅滾動時發出的窸窣聲響。
有紅布遮著,我僅存的視野裏,緩緩出現一雙蓋著毛毯的腿。
他沒有再動,也沒有說話。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我忍不住開口,“你——呃!”
一隻手猛地掐上我的脖子!
4.
空氣被驟然截停的痛苦讓我本能地拚命掙紮。
好在,蘇恒腿腳不便,一會兒便鬆開了手。
我脫力地倒在地上,捂著胸口發出劇烈的嗆咳。
“不過如此。”
我抬頭望去,瞳孔劇震。
蘇恒玩味地勾起唇角,“看來你還記得他,不枉我千辛萬苦把你弄進來。”
仿佛腦子被狠狠打了一拳。
在墨西哥的那段被我刻意塵封和隱瞞的記憶盡數湧上腦海。
無數陳舊畫麵閃過,最終盡數化作一張與蘇恒幾乎相同的臉。
“長風......”
我恍惚爬起來。
想要伸手碰碰他的臉,卻被狠狠打開。
“怎麼,害死我二哥不夠,還在這裝深情想勾引我?”
“二哥?”
我沒有在意蘇恒的嘲諷,而是不可思議地瞪大眼,“你說長風是你二哥?”
蘇恒的眼神陡然變得玩味起來。
“難道,你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姓蘇?也是,你連他真名都不知道。”
“什麼叫連真名都不知道?”
我踉蹌著爬起來,嗓音幹澀而嘶啞。
“他叫長風,是我的丈夫,我們在坎昆的教堂簽過婚書,在曼薩尼約買了婚房,我們說好了,回國就會領證。”
房間裏安靜了下來。
足足過了半分鐘,蘇恒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叫蘇長風,是我的孿生哥哥。”
“你的丈夫不是他,而是我。”
5.
我和長風相識於三年前。
那完全是個意外。
徐妍當時的男友對我展開瘋狂追求,她恨得咬牙切齒,處處針對我,甚至還找流氓企圖侵犯我。
我躲不掉,反抗隻會遭受更殘酷的虐待。
恰好當時有無國界實習醫生的名額空出來,我急於逃離現狀,就報了名。
原本選擇的目的地是剛果(金),後來可能是被徐妍偷偷改了報名表,等出發時,我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坎昆。
那是墨西哥最亂的城市。
充斥著黑幫、幸、器官買賣等一切見不得光的東西。
我們是被當地政府邀請去參與救援的。
那時坎昆發生了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傷亡慘重。
天災麵前人人平等,所以最開始的幾個月,一切都還算太平。
直到某天深夜。
我和同住的小唐醫生因為聚餐結束回家太晚,被槍戰波及。
那是我第一次直麵死亡。
巷子太黑了,子彈從四麵八方撲來,逃命的時候,我不小心和小唐醫生分開,右腿也被流彈打傷了。
我不敢發出聲音,隻能躬身沿著牆角一瘸一拐地往住的地方跑。
一雙手驀然從黑暗裏伸出。
我甚至來不及驚呼就被人捂住嘴牢牢按在了身下。
“放著國內好好的太平日子不過,跑到這種人命比草都輕賤的地方找罪受,你們這些聖母的思想我真是永遠也理解不了。”
清冷的男聲響起。
他說的是中文。
我抬頭,隔著重重夜色,撞進一雙極亮的眸子裏。
“你是中國人?”
我拉開他的手,疼得齜牙咧嘴。
他笑著搖搖頭,“小姑娘,這地方不安全,趕緊回國吧。”
6.
他說的簡直是屁話。
但凡徐妍少作點妖,我一個前途無量的名校醫學生,怎麼會跑到這種烏七八糟的地方,過這種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日子?
被徐家收養的十年,我學得最好的,是識時務。
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下。
“我知道不安全,但是任務沒結束之前,我走不了。”
“我來自杭城,看在是老鄉的份上,求你幫我一次,好嗎?”
對麵的人沉默了一會兒。
直到我覺得外頭的槍杆快抵上腦門時,才聽見他一聲歎息,“杭城啊......”
我是被他扛回去的。
繞過不知多少條昏暗的巷子,最後拐進了一間破舊潮濕的地下室。
“隨便找個地方坐著。”
他一腳踹上門,翻出碘酒和紗布開始處理我腿上的傷。
到這時我才看清他的長相,得知他的名字。
長風。
也是杭城人。
地下賭場的拳擊手,原本溫潤的五官因為左邊眉尾的一道疤而平添了幾分戾氣。
他看起來很冷漠,綁完紗布後就趕我走。
“不行,我害怕!”
“我的手機剛才吃飯的時候被偷走了,要等天亮,等聯係上團隊的同事我才能回去。”
我把自己緊扣在沙發最深處,擺足了無賴架勢。
長風一臉無語,“你就不怕我半夜對你做什麼?”
我不怕,因為他的眼睛是幹淨的。
我不怕,因為在坎昆的孤獨遠超過我對長風這樣一個陌生人的戒備。
團隊成員來自世界各地,他們有不同的語言,不同的信仰,不同的習慣,我本就內向,專業能力也比不上這些常年奔走在一線的人,這段時間融入的真的很痛苦。
長風開始擼袖子。
我心一橫,幹脆揚起脖子。
“反正出去也是個死,你真要這麼無情的話,就動手好了。”
7.
長風到底還是留下了我。
為防止我繼續無賴,第二天一早就親自把我送了回去。
但我還是賴上了他。
尤其是在發現我們住得很近後,但凡有半點空閑,我都會提著各種小禮物強行去長風那兒串門。
所謂好男怕纏女。
長風再不情願,也漸漸習慣了我的打擾,甚至偶爾心情好時,還會親自下廚炒兩個菜拉著我嘮嗑。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傾聽型,可直到認識長風之後,我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話會那麼多。
他總是冷冷的,不會說軟話,甚至偶爾還會懟我幾句,可他看向我的眼神,是幹淨的,包容的,帶著無限的溫柔與耐心。
愛上長風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勇敢,一連三次表白被拒後,還能咬牙將他逼到牆角。
“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拒絕人也得有個合理的理由吧?長風,你為什麼一直在逃避?”
長風沒有回答。
他如之前的每一次那樣,低頭,垂眸,保持沉默,逼急了也隻會說一句,“徐珊你回去吧,總是要回去的。”
“長風,天塌下來也有你的嘴頂著。”
後來的小半個月,我都沒有去找他,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墨北邊境地區爆發了前所未有的騷亂,連帶著坎昆的局勢也變得很不太平。
領隊帶領一部分成員前往邊境救援,我和幾個年紀小的同事被留在了當地。
這段時間,在長風的幫助下,我已經完全習慣了坎昆的生活。
知道什麼地方該去,什麼地方不該去,什麼樣的是癮君子,什麼樣的是人販子,甚至聽見屋外不斷地槍聲時,還能淡定地吃飯。
我原想著,等忙完這段時間,就再去找長風好好說說。
卻不料,會提前遇見他。
8.
長風受傷了。
他像條死狗一樣被打手拖行,渾身都是血。
最開始得知自己被換到坎昆時,我唯一的念頭就是保住自己的命,可當看見這樣的長風時,我所有的恐懼都被拋在了腦後。
不能讓他死!
“我要他,要怎樣你們才能放過他?”
我不要命地撲到長風身上,操著剛學會還不太流利的西班牙語跟那個為首的人溝通。
“他殺了我手下最得力的兄弟,按規矩是要剝皮抽筋的。”
“不可以!”
我頂著駭人的槍口死死護在長風身前。
“我來自中國,他也來自中國,我,我是無國界醫生,我在這裏救過人,我們,我們領隊是波恩,他認識你們老大,對,他認識你們老大,求你,放了他......”
我真的很害怕,翻包時手都在發抖。
護照、銀行卡、現金、身份證、職業證、領隊的名片、團隊的照片。
我拿出所有可能有用的東西。
亂七八糟。
散落一地。
這是我第一次慶幸被徐家收養,雖然精神上一直很痛苦,但至少物質上他們從沒短缺過,徐妍也從沒有想過斷掉我的經濟來源。
我用所有的錢換回了長風的命。
也換到了一個真正走進他世界的機會。
“我有個妹妹,比我小六歲,三年前被親戚賣給了人販子。”
“她身體一直不是很好,精神也有點問題,家裏人都不喜歡她,但她很喜歡我。”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她的下落,輾轉過很多國家和城市,最後找到坎昆,不過來不及了,兩年前她就死了。”
“死於輪奸,死後被挖了五臟,不知道賣去了哪裏。”
“徐珊,我殺了該死的人,但我也是個殺人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