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身為遺體修複師的我，將許頌送往光明前途。

他卻帶著女同朋友喬曼，來到殯儀館羞辱死去的外婆。

說我見不得光。

嫌棄我滿身都是死人的晦氣。

決定離開他後。

許頌卻乞求著我修複他。

在接到許頌的電話後。

我一抬頭就看到他和喬曼。

喬曼舉著手機直播，直闖入了殯儀館。

她不顧我出聲製止。

執意進入安放遺體的房間。

“大家快進直播間啦”

“今天小曼帶大家了解遺體是怎麼樣的～”

我怒不可遏衝上前阻止喬曼。

許頌卻死死拉著我不放。

“小曼不高興，你就讓讓她吧”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許頌。

“許頌，殯儀館不是遊樂場”

我用力的掙脫許頌的手。

拉住要進入房間的喬曼，將她用力的摔在地上。

“喬曼，你能不能對逝去的人尊重點”

“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我憤怒的質問著她。

而喬曼卻不屑的白眼我。

“你神氣什麼？不就是幫屍體化化妝嗎”

“這麼高尚給誰看？”

我不再跟喬曼廢話，拿出手機撥打110。

許頌卻跨步上前手一揮。

下一秒，我的手機在地上碎開了屏幕。

我再也無法思考。

我無法理解許頌對喬曼的縱容。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尊重我的工作”

“裏麵是我的...”

我看著許頌，眼裏的淚水不斷往下。

因為過於激動無法言語。

許頌隻是皺皺眉頭，他打斷了我的話。

“隻是看看而已，又不會破壞”

我崩潰的看著喬曼轉動房間門。

而我被許頌桎梏在地上不能動彈。

“喬曼，你不能進去！”

我歇斯底裏的嘶喊，企圖喚醒喬曼的良心。

可是沒有用。

我眼睜睜的看著喬曼走進了安放遺體的房間。

看著她舉著手機與遺體合照。

“大家看，這是化妝後的屍體”

我猛烈的捶打著許頌

即便這樣許頌依然沒有反應。

“許頌，躺在上麵的是我的外婆”

“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怒視著許頌。

直到他猛然起身放開了我。

隨後許頌思索了幾秒，才將喬曼拉了出來。

我癱坐在地上，看著許頌關掉了喬曼直播。

“我先帶喬曼離開，你冷靜冷靜”

被帶走的喬曼嘴裏依然嚷嚷著。

“不就是看看嘛”

“許頌，那個遺體好醜”

殯儀館裏很快恢複了安靜。

我從地上快速起來，撲向了被我修複好的外婆。

喬曼在合照的時候踢了好幾腳鐵架。

導致遺體已經歪到了另外一邊。

淚水滴落在白布上。

我難過的樣子，外婆再也不能安慰。

腦海中重複出現曾經的畫麵。

外婆第一次見許頌。

她說很喜歡這個孫女婿。

祝我們長長久久。

可是外婆，在你彌留之際，他選擇陪著喬曼。

你看向我的時候，我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今他為了哄喬曼開心，帶她來到殯儀館，破壞你最後的安寧。

“外婆，我後悔了”

過去的十年沉溺於真情假話。

愛太神奇，能衝破我所有的理智。

也因為愛，遷就許頌喜歡的一切。

為了許頌，我拚命接工作。

我忍受著屍臭的味道，高度腐爛的遺體。

每天都和遺體待十個小時以上。

可一想到許頌，全都可以忍受。

後來我發現許頌從來沒看到我的付出。

我做了那麼多。

換來的是許頌對真心的踐踏。

是我愈發糟糕的身體，消退的食欲。

是許頌拒絕看外婆最後一眼，是他帶著喬曼來到殯儀館玩樂。

淚水肆意流下，心臟牽引著全身的痛苦。

十年時間，我如今想了又想。

這樣的許頌，不值得我珍貴。

2

許頌是在早晨回到家。

他身上遺留的酒味彌漫在整個家中。

他直徑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點開了語音。

“小頌哥，你幫我疊好的內衣內褲放哪裏啦～”

許頌聽完後立馬語音回複，沒有遲疑。

“那洗好的衣服你幫我掛了嘛～”

“掛了，在東邊的陽台上”

我撕開塑料袋，吃著早餐。

直到許頌睜開眼睛瞥了我一眼。

“昨晚是我的不對”

“照片已經刪了，小曼已經知道不好了”

“你就不要在意了”

我麵無表情收拾著東西，沒有回複許頌。

他起身，抱住了我。

我停下了收拾的動作，掙脫了他的擁抱。

“你在記恨我沒有看外婆最後一眼嗎？”

“你在介意小曼問我衣服放哪裏嗎？”

許頌疑惑將視線轉向了我。

“沒有，怎麼會”

你來了，外婆會死不瞑目的。

許頌聽完後鬆了一口氣。

“小曼喜歡女的，我們隻是純友誼”

我嘲諷的笑著。

他從不看我疲憊的眼睛。

也不過問我的難處。

對於我，能敷衍過去就行了。

我們之間漸行漸遠，是他一手促成的。

我向領導提了辭職。

領導摘下眼鏡，凝重的看著我。

“你這次該不會還是為了你男友辭職的吧？”

我淡淡笑著。

“不是的，主管，我申請了高校學習”

“想要把技術再學好些”

“不是為了別人”

許頌開了雕塑室之後，就勸我辭職。

我從前不明白，想問個究竟。

卻想起了許頌日常生活裏的細小舉動。

靠近我，他捂住的口鼻。

從不和我的衣服一起洗。

我沒有洗澡前，從來不會觸碰我。

我想了好久，才恍然大悟。

原來他是厭惡我接觸過遺體。

可是我幹幹淨淨。

每次見他都是噴著他最愛的香水。

後來我才明白，即使這樣。

他依然對我帶著偏見。

他就是不願接觸他假想中的我。

那時的我想過辭職。

後來領導承諾提高我的工資，我再也沒提過。

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可笑至極。

竟然會為了男人舍掉自己的工作。

3

“五分鐘後，在門口等我”

接到許頌電話的時候。

我剛結束最後的工作。

修複最後一具遺體12個小時，我早已虛脫。

汗水順著我的脖子流入衣服。

因為低血糖開始眩暈。

連拒絕許頌的話，都說不出口。

許頌一來到，我就被他拉著上了車。

“小曼需要人照顧，你適合”

“待會你進門記得換鞋，小曼喜歡幹淨”

“哦對了，待會你別說錯話了，不要氣著小曼”

嘴巴幹得起了皮，又滲出了血。

站了一天腫脹的腿，此刻酸軟疼痛。

眼睛昏花的我，他沒有發現不對。

喬曼是他全天下最重要的事。

車在馬路上超速行駛。

許頌的喇叭摁了一個又一個。

不知道的還以為喬曼快死了。

“我沒有精力照顧別人”

我虛弱的看著前方說話。

許頌無視了我的話。

心裏翻起的失望早已將我淹沒。

我們之間的距離沒有公裏為單位。

他依然沒有發現我的不對勁。

我疲倦的靠在座椅上。

張開想要解釋的嘴又緊緊閉上。

我轉動著眼。

看到車上的縫隙都塞滿了符紙。

包括許頌的手上帶著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佛牌。

許頌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不自在的開了口。

“小曼說可以辟邪”

我無辜的看向了許頌。

“是辟我的嗎？”

“許頌，身為遺體修複師，我真的難以讓你接受嗎？”

許頌沒有說話。

許頌的沉默像從天而降的針。

直插在了我心臟的中央。

我感受到了許頌隱藏不了的介懷

變成了他提防的邪祟。

我們一路沉默直到喬曼家。

躺在沙發上的喬曼淚眼婆娑的望著許頌。

“小頌哥，我以為你拋棄我走了呢”

隨後，喬曼上前撲在了許頌的懷裏。

依然小聲的哭泣著。

“你怎麼把她帶來啦？”

“你這不是讓我難堪嘛”

喬曼捶打著許頌的肩，又偷偷瞥著我。

我走向了最近的椅子，坐下按摩著酸軟的腿。

許頌下一秒斜眼看著我。

他咬著牙示意著我說話。

我閉上了疲憊的眼，漠視許頌的動作。

“我把你帶到這裏來，不是讓你休息的”

“你去幫小曼洗一下盆裏的衣服”

我平靜的睜開著眼睛審視著許頌。

他憤怒的樣子，讓我想到了從前。

像極了大學那會保護我，和惡人對峙的樣子。

隻不過現如今，他是看向了我。

“許頌，我隻幫逝者整理”

“等那天誰死了，你可以幫我介紹業務”

我平靜的看著許頌說道。

許頌直勾勾地盯著我，張開了口。

“唐琬”

“你要非要這樣說話，等你死了我也可以給你整理”

在許頌說完話後，客廳裏突然的安靜。

許頌低下了頭。

他不再直視我。

在說完那句話後，他再也沒有看向我

喬曼嘴邊的笑容越來越大。

“喬曼生病你知道為什麼嗎？”

“這是她那天驚擾逝者的報應”

我取出了放在包裏冰水。

高強度的工作結束後，我的精神有些渙散。

許頌咬牙切齒看著我。

“唐琬，你是瘋了嗎？”

“你不要因為誤會我們的關係，就胡言亂語”

“我看是因為接觸了你才變成這樣的”

真是不可理喻。

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水嗆住我。

我劇烈的咳嗽。

餘光看著許頌快速捂住了喬曼的鼻子和嘴。

腦子裏想到的反駁和質問。

眼睛裏是許頌對喬曼的百般嗬護。

算了，我對自己說。

說不清楚的。

許頌也不會聽，也不會去理解我。

腦海裏是，我發高燒時，我孤身一人去醫院。

是被發現疑似癌症時，隻有我自己驚恐絕望。

算了，我舉手投降。

“好，喬曼，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你們的關係”

“為了安慰你，許頌帶你去殯儀館是非常正確的”

“這樣可以了吧，可以的話，我就先走了”

喬曼的哭聲在我說完話後響起。

“小頌哥，你們不要因為我吵架”

“都怪我，我不應該提起去殯儀館，你們也不會變成這樣”

“都是因為我，你才被連累”

“真的很抱歉，小琬姐，那天不好意思拍到了你外婆的樣子”

許頌瞬間變化了表情。

他鬆懈了對我的憤怒。

眼裏是柔情似水。

他手忙腳亂的安慰著喬曼。

“小頌哥，你們先走吧，唐琬姐比我更需要你嗚嗚嗚嗚”

我拒絕接收許頌憎恨的目光。

起身離開，不想再聽喬曼的聲音。

我怕我忍不住，拉扯她對著外婆下跪。

從前喬曼在我麵前耍脾氣，許頌就會對我冷暴力。

我總深夜轉輾反側，想著如何讓許頌消氣。

一次又一次。

為什麼喬曼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獲得許頌所有積極的情緒。

因為許頌，我變成十萬個為什麼。

而許頌是十萬個為什麼的源頭。

我抓耳撓腮又困惑不解。

就快要被逼成神經病。

外人常說我和許頌天造地設一對。

所有人都羨慕我們。

他們從不知我的處境。

在許頌的心裏，我從來不是第一順位。

因為外婆，我如夢初醒。

實在是無法忍受這樣的日子。

4

直到夜半三更，許頌才回到家中。

他手裏拿著外賣。

攤開放在桌麵上。

“你肯定什麼都沒吃，來吃一點吧”

“我今天說的是氣話，隻是想讓小曼情緒穩定點”

我被許頌搖醒，聽著他嘴裏說出話。

讓我睡意全無。

氣話嗎？

我想起了許頌車上的錄音筆。

我知道那不是許頌的。

我從口袋裏拿了出來。

當著許頌的麵摁了開始。

“小頌哥，唐琬姐的工作，感覺不太吉利”

“我覺得你遲遲不能拿獎，都是因為她帶給你的黴運”

“確實，我也覺得唐琬的工作很觸黴頭”

“連帶著她這個人不太吉利”

許頌接上了喬曼的話。

錄音裏隨後響起了他們接吻的聲音。

纏綿難以被分開的聲音。

腦子裏總是揮散不掉錄音筆的內容。

每每想起，總是對自己的淩遲。

許頌頓住了解開外賣的手。

“小琬，來吃東西啦”

裝聾作啞的人又開始了表演。

許頌波瀾不驚的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他親手喂著我吃肉。

我看向了許頌打包回來的東西。

油膩的紅燒肉擺在桌上。

許頌仍在等著我張開嘴。

我麵無表情看向了許頌。

他滿臉希望。

我伸手打掉了勺子裏的菜。

許頌錯愣著。

“你不喜歡吃肥的對嗎，那我挑塊瘦”

他還是這樣。

疲憊感席卷著我的全身。

我很少在工作的那天吃葷菜。

長時間接觸遺體，我根本吃不下。

我提過很多次，許頌依然不理解我。

每次都難以下咽，每次都被斥責挑三揀四。

我總希望許頌能體諒我。

卻忘了在他的世界裏，我根本排不上號。

算了。

對許頌的失望積攢了一次又一次。

早已可以堆成一座大山。

許頌還在認為我計較著喬曼對他的親密。

“小琬，我等小曼睡著後，就馬上離開她的家了”

“我們沒有任何親密的動作和事情發生”

“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你吃點東西，這些不是你喜歡的嗎？”

我看向了許頌。

可是我真的累了。

從前顧及許頌，我總會演一下吃幾口。

“許頌，我不喜歡紅燒肉”

“從開始工作到現在，我就不喜歡吃紅燒肉”

“我跟你說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你從來也不聽”

我看向了窗外。

“你不要生氣，這次我保證記住了，那我去給你熬粥”

“從今往後，所有我承諾你的都會做到”

許頌小心翼翼說著，立馬起身進入廚房。

手忙腳亂找著廚具。

我起身走向了門口。

“不用了，我已經不需要了”

遲來的保證根本沒有用。

這麼多年過去了，太遲了。

22歲，我們在一起。

他許諾我們有一個很好的未來。

25歲的時候。

他跟我保證做出最完美的作品就跟我領證。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

等來了他默許喬曼靠近他。

等來了他對我日複一日的敷衍。

等來了他對我的不尊重。

卻始終沒等來他的承諾。

他雕塑的作品，再也沒有我影子。

我不再年輕，不再年輕的好哄騙。

在喬曼來到的日子裏。

我再也沒有感知到許頌對我的愛意。

隻有無盡讓我絕望的冷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