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未亮,靈音便匆匆出門,去了一趟普陀寺。
幼時她聽爹爹說過,這座寺廟非常靈,生了重病的人來磕頭,沒多久就轉危為安,考取功名的人來祈願,最後考了個榜眼。
寺廟位於群山之巔,必須一步一叩首,爬滿整整三千台階,佛祖才能聽到最真摯的祈求。
靈音鄭重的跪著每一個台階,膝蓋被磨的血肉模糊,額頭也紅腫青紫。
陰雲密布的天此刻下起了大暴雨,澆在身上又濕又冷。
台階也變得很滑,稍不留神就會摔倒。
很多人才爬一會就想放棄,快到山頂時,大家都被她的毅力震驚了。
靈音始終沒有停下。
又過了兩個時辰,她終於爬到了山頂。
她跪在菩提樹下,麵對滿殿神佛,不顧受傷的膝蓋,繼續跪下祈福,念著佛經。
她跪了兩天一夜。
夜深時雨終於停了,陰冷的大風刮在靈音身上,她被凍的頭暈目眩。
全身都傳來劇烈的疼痛,疼得她哪怕在如此冷的天氣,額頭上也冒出密密麻麻的細汗。
她捂住嘴,止不住的咳嗽,鮮血從指縫裏緩緩流出。
即使這樣,靈音依舊沒有起身。
日出的太陽升起時,廟裏劈柴煮粥的小和尚發現了跪著的靈音。
地上還有淅淅瀝瀝的血珠,浸濕了幹燥的泥土。
靈音臉色慘白如紙,哪怕扶著樹幹都沒力氣站直,小和尚趕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她。
“阿彌陀佛,姑娘如此誠心,求的是什麼?”
靈音揚起苦澀的笑容,雙手合十行禮:“我想洗刷我身上的罪孽。”
此時,身後一直緊閉的木門終於打開,一位仙風道骨的方丈走了出來。
他搖晃著手中的轉經筒,口中念念有詞,一炷香後,他徑直走到靈音身前,用法器敲了三下她的額頭。
“一切過往終成雲煙,你害怕麵對的人,其實從未怪過你。”方丈似乎看穿了一切,歎了口氣。
靈音對這句話一知半解,但她不想知道到底什麼意思。
她害怕麵對的人太多了。
逃避有時候或許才是正確的選擇。
小和尚給靈音拿來兩盞孔明燈,一盞為生者求福,一盞為死者祈願。
希望裴玄一生平安健康,希望芸姨來世快樂無憂。
方丈從懷中掏出兩個檀香撲鼻的祈願牌送給靈音:“你如此誠心,此物我隻送給有緣人。”
靈音感激的道謝收下了,視若珍寶般的放進懷中。
這是她離開前,唯一能留給他們的東西了。
但自從靈音擅自去祭拜芸姨被發現後,裴玄一直不願見她,祈願牌隻能讓門口的侍衛交給他了。
希望他能收下。
夜色漸深,靈音在屋裏看書,就聽見院中傳來嘈雜的聲音,音樂還夾雜著幾聲嗬斥。
下一刻,門被踹開了。
裴玄怒氣衝衝的舉起手中的祈願牌質問:“這是你去廟裏求的?”
靈音的心涼了半截,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她就明白這東西留不住了。
但她還是想爭取一下,畢竟這是象征平安的東西。
“這是祈福的東西,很靈的……”
裴玄冷笑著諷刺:“我娘都死了這麼久,你還天天假惺惺的做這些事給誰看,別惡心人了!”
靈音雙唇發顫,沒有反駁,隻是反複說:“這隻是我想留給你們的最後一樣東西……”
祈福牌被狠狠摔在地上,碎成了幾塊。
“我告訴你,這些東西我沒興趣,隻有折磨你,我心裏才會好受,懂嗎?”
說完這句話,裴玄毫不留情的大步離開。
隻剩靈音還愣在原地。
看著自己拚盡全力求來的祈願牌被弄壞。
就像自己殘破的人生一樣,隻剩灰暗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