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音淒涼的站在大山深處,捏著個火折子,借著這微弱的光芒去找一個小小的玉佩。
找著找著,眼淚又落了下來。
看來裴玄早就忘了,她其實很怕黑。
找到最後她的腿已經麻木了,終於在山腳的一塊大石下找到了,而這刁鑽的隱藏方式,一看就是人為放在這的。
頭愈發的昏沉,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計較這些無聊的害人伎倆了。
迎著清晨的第一縷光,她終於走回了府中,雙腳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她隻能一步步努力蹭著前進。
與她的慘狀相比,裴府院中卻熱鬧非凡。
八仙桌上擺滿了各色早食,婉清宛若女主人般的坐在中間,享受的吃著品嘗著剛剛燉好的雞湯米粥。
下人們看著靈音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早就見怪不怪了,甚至沒人願意好心的上前扶她一把。
這些年她受的折磨大家都看在眼裏,沒人理解被這樣對待為什麼還不離開。
“玉佩找到了。”靈音虛弱的喘著氣,把東西遞給她。
“還得是你啊姐姐,不過不好意思,我好像記錯了呢,這塊不是我娘親留給我的,隻是路邊隨便買的小玩意而已,根本不值錢。”婉清拿在手上很是嫌棄,甚至不願意多看兩眼,就隨手賞賜給了旁邊伺候的下人。
裴玄目睹眼前的刁難無動於衷,還在貼心的給她夾菜。
她看裴玄沒有製止,更加得意:“阿玄哥哥,這些菜都不合我胃口。”
裴玄招來廚子吩咐:“想吃什麼讓他去做。”
婉清眼珠轉了轉,笑的意味深長:“我記得年前的家宴上,姐姐做過一道十分驚豔的桂花糖藕,我吃了一次就忘不了。”
看著兩人一唱一和,靈音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麻木的承受著。
身體的不適感越來越強烈,她甚至已經分不清是哪個部位在痛了。
但沒關係,她必須承受,這些年受過的苦,都是在跟芸姨贖罪。
多痛一些,那塊壓在她身上名為“譴責”的石頭也能輕一點,她也能因此稍微喘一口氣。
“好的,我這就去做。”靈音笑得釋然,轉身去了灶房。
這道菜看似簡單,其實工序十分複雜,甚至對藕片都厚度都有要求。
這兩天已經耗費太多體力,她連刀都快握不住了,才切了兩個藕,手上就多了五個傷口。
熬蜜汁時胳膊又被燙出了泡。
最後趁熱端出去時,婉清吃了一口就開始發脾氣:“趕緊端走,這藕吃著一點也不糯!”
靈音強忍手上的痛反問:“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喜歡偏硬的口感嗎?”
婉清懶得解釋,直接把一盤糖藕全倒了,接著開始可憐巴巴的抹淚做戲:“對不起,都是我的不好,是我麻煩姐姐了,姐姐手上都燙出泡了,快去休息吧。”
裴玄看著靈音傷痕遍布的手,目光閃爍,像是在掙紮什麼,最終還是強硬的命令:“去重做一份。”
背過身時,靈音再也憋不住眼中的淚水。
以前她隻是蹭破點皮,裴玄都會心疼半天,如今自己死在他麵前,他估計也隻會開心的笑吧。
這樣也好,每多受一點傷害,她心中的愛也能少一點。
第二次做好時,婉清又嫌蜜汁不夠甜。
第三次,挑刺說藕片厚度有差別看起來不好看。
第四次、第五次……每次挑剔的點都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直到最後材料都用光了,靈音也沒有做出讓她滿意的口感。
靈音隻能去後院深不見底的池塘邊挖新鮮的藕,她頭重腳輕的去挖河邊最嫩的那顆。
但沒想到腳下的泥土格外鬆軟,她剛踩上就直直的墜了下去。
蠱毒也在此時複發,靈音噴出一口血,四肢無力的沉在水中,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帶著腥氣的臟水逐漸淹沒了她的口鼻,寒冷侵蝕著她全身。
就這樣死去好像也不錯……
終於可以去見芸姨了……
靈音徹底失去了求生欲,解脫般的任由自己沉入水中,緩緩閉上了雙眼。
“噗通”一聲,突然有人跳進了水中。
靈音感受到有人很急切的朝自己遊過來,下一刻,她被一股巨大的力氣拽出水麵。
胸腔裏被重新灌入新鮮空氣,她瞬間意識清醒,猛地咳出幾口水,劇烈喘息起來。
“怎麼每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都這麼狼狽?”裴奕渾身濕透,水珠順著他俊逸的臉龐落下,滴在靈音的手心。
“我沒事…”靈音剛想道謝,渾身又傳來劇痛,這次她根本來不及咽下喉頭的腥甜,噴了滿地的鮮血。
直到這時她才後知後覺感到刺骨的寒冷,但冷風吹來,渾身上下又滾燙灼人,冷熱交替更加難受。
“你現在的情況很不好,我先送你去醫館休息。”裴奕顧不得禮儀規矩,在下人們震驚的目光中,急切地橫抱起靈音就走。
他找來最好的大夫醫治,又讓下人們趕緊去熬藥,自己去府中取些她的貼身衣物。
而此時的裴玄還坐在搖椅上抱著婉清喝酒,看到裴奕大步流星的走進來,覺得奇怪。
裴奕平時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此刻卻滿臉著急,衣袖上還沾了臟臟的泥水,束發的玉冠也歪了。
“小叔,出什麼事了嗎?”裴玄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奇的放下酒杯詢問。
“靈音落入水中如今生死垂危,我回來拿她的東西。”裴奕看著他悠閑地模樣,冷笑著諷刺,“自然是比不上賢侄,還在這尋歡作樂。”
裴玄愣了一下,滿不在乎的說:“她剛剛還在灶房做點心,這會又要死了,真是笑話。”
“池邊還有沒處理幹淨的血,信或不信,自己去看。”裴奕不願再和他說廢話,轉身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