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悠悠轉醒,楚清歡隻覺渾身酸痛,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醫館之中。
“醒了?”
一道低沉且溫潤的嗓音,從頭頂上方悠悠傳來。
她緩緩偏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眉眼透著靈秀之氣,身姿挺拔欣長的男子。
男子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袍,袖口與領口處繡著精致的暗紋,腰間係著一塊瑩潤的玉佩,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溫潤如玉的氣質。
“是你救的我?”
楚清歡開口問道,嗓音因虛弱而顯得有些沙啞,還帶著幾分剛從昏迷中蘇醒的迷茫。
“我恰好正在湖邊,見姑娘落水,便順手相救,姑娘不必掛懷。”
男子微微一笑,笑容如春日暖陽。
楚清歡微微頷首致謝,見醫館內人來人往,大夫們忙得不可開交,便不再多打擾。
她服下大夫開的藥,強撐著還有些虛弱的身體,離開了醫館。
回到宮中,楚清歡沿著熟悉的宮道緩緩前行。
路過蘇瑤姬的住處時,不經意間一側目,一幅刺痛她雙眼的畫麵映入眼簾。
隻見蘇瑤姬正梨花帶雨地哭倒在裴雲澤的懷中,那模樣,好似一隻受傷的小鹿,楚楚可憐。
“雲澤,我這次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和魏齊雲分開了,那日在山林遇險,我驚慌失措,滿心恐懼,他卻隻顧自己逃命,全然不顧我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值得我托付終身,還好有你,不顧一切地舍身救我,否則我恐怕早已命喪山林。”
蘇瑤姬抽抽噎噎,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
她的雙手緊緊地抓住裴雲澤的衣袖。
“我知曉你鐘情於我多年,這些年為我費了多少心思,我都看在眼裏,我也知道,你和楚清歡在一起,不過是逢場作戲,並非出自真心。”
蘇瑤姬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裴雲澤。
“從前是我糊塗,有眼無珠,一直沒看到你的深情厚意,如今我已然徹底醒悟,雲澤,你可願意與我在一起?”
蘇瑤姬的聲音微微顫抖,那是緊張與期待交織的表現。
楚清歡靜靜地立在屋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眼神空洞地望著這一幕。
她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裴雲澤聽到這般情真意切的告白,臉上卻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欣喜若狂,也沒有當即應允這份他期盼已久的心意。
他的神色極為複雜,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呆立在原地,沉默不語。
楚清歡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瞧著,心中雖有些詫異,但很快便釋然了。
或許是這份驚喜來得太過突然,他一時之間還難以消化吧。
不過,在她看來,他們總歸是要在一起的,這本就是遲早的事。
她不想再麵對這必然的結果,也不願再讓自己的心繼續受折磨。
她緩緩轉過身,腳步虛浮地默默離開,每一步都像是拖著千斤重的枷鎖。
回到自己的住處,屋內冷冷清清。
她的東西早已收拾得差不多,隻剩下一個簡單的包袱,安靜地放在床邊。
除此之外,還有她之前整理出來的一個精致木盒,裏頭裝著裴雲澤這兩年送她的所有禮物。
她緩緩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拿起紙筆,對照著記憶裏的物價,在這些禮物上一一寫下價格。
一支桃木簪子,不過幾文錢,是他送給她的生辰禮物。
那時候,她還天真地以為,這是他精心為她挑選的,滿心歡喜地將其視作珍寶。
一塊粗布手帕,不值幾兩銀子,是他送她的定情信物。
曾經,她以為這手帕承載著他們之間的深情,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一對普通玉佩,是街市上隨處可見的物件,是她生氣時,他為了哄她隨手買來的。
當初收到時,她還感動得熱淚盈眶,現在想想,自己是多麼的愚蠢。
……
滿盒的禮物,乍一看倒也像模像樣,可實際上加起來價值不過百兩。
這些年,在裴雲澤眼中,隻因她出身平凡,身份低微,所以便隻配這些廉價之物。
想到這裏,楚清歡的嘴角泛起一絲自嘲的苦笑。
她緩緩打開木盒,將早已寫好的訣別信輕輕放入其中,隨後蓋上蓋子。
她找來自己最信任的姐妹,將這個盒子鄭重地交到她手上,拜托她送往裴雲澤的住處。
做完這一切後,楚清歡回到屋內,給平日照顧她的宮女留下一些銀子,勞煩她到時候把房間裏裴雲澤剩下的東西都清理了。
反正他和蘇瑤姬在一起了,不會再回來了。
處理妥當後,楚清歡沒有絲毫遲疑,她深吸一口氣,提起包袱,邁出了這個空蕩蕩的屋子。
她知道,自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