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歡,你在宮中一直任勞任怨,現特允你提前出宮,十日後便可以離開了。”
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總管那尖細的嗓音格外清晰,在空曠的殿堂裏隱隱回蕩。
他畢恭畢敬地站著,身後的軟榻上坐著一人,周身籠罩在朦朧光影裏,麵容看不真切,卻自有一股尊貴威嚴之氣彌漫開來。
“清歡,你之前說過要為了你的情郎留在宮中,如今,應該不會考慮出宮吧?”
那隱在暗處的人終於開口,聲音低沉醇厚,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
楚清歡微微垂首,秀麗的麵容上神色平靜,隻是緊握的雙拳泄露了她內心的一絲波瀾。
“不,我已經準備和情郎分開了,會如期出宮。”
話音未落,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裴雲澤闊步走進殿中,身姿挺拔,劍眉星目,麵如冠玉。
“在和誰說話?”
裴雲澤目光在楚清歡身上稍作停留,隨後看向總管,神色淡淡。
楚清歡抬眸看了他一眼,很快垂下眼瞼。
“總管前來告知我一些布置宴會的事宜。”
裴雲澤微微頷首,沒再多問,走到楚清歡身前,從袖中取出一枚溫潤玉佩,遞到她麵前,神色溫柔。
“清歡,這是我費了好些心思尋來的玉佩,你看看可喜歡?”
楚清歡隻匆匆掃了一眼,語氣平淡:“好看。”
這冷淡的反應讓裴雲澤有些意外,以往他送她些小物件,她總會滿心歡喜,眼中閃爍著感動與驚喜的光芒,而後羞澀地接過。
他不禁仔細端詳她的麵容:“不喜歡?”
楚清歡搖了搖頭:“喜歡,隻不過太貴重了些。”
裴雲澤輕笑一聲,抬手輕輕為她捋了捋鬢邊碎發:“無妨,隻要你喜歡,這些都不算什麼,旁人有的,你也定要有。”
楚清歡扯了扯唇角。
“時辰不早了,我先告退去準備晚膳。”
待她走進偏殿,門扉合上後,楚清歡看到裴雲澤落在桌案上的信箋微微晃動。
她猶豫片刻,終是忍不住伸手拿過,展開一看,那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雲澤,多謝你今日送來的和田玉佩,我很是喜歡。”
楚清歡想起被自己放在袖中的那枚玉佩,上麵圖案打磨的都不清晰,不由得無聲苦笑。
水汽氤氳,熱氣彌漫,楚清歡站在屏風後,看著鏡中逐漸模糊的麵容,那些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兩年前,楚清歡入宮成為宮女,在禦花園偶然間救下了受傷的裴雲澤。
兩人相處之中,情愫暗生,很快便確定了心意,如尋常眷侶般互訴衷腸,情意綿綿。
他們曾許下諾言,要相伴一生,不離不棄。
為了這個承諾,楚清歡在宮中小心翼翼,隻為能與裴雲澤長相廝守。
可三天前,她奉貴妃之命去給太後送賀禮時,路過禦花園,卻意外聽到了裴雲澤和幾位大臣的交談。
“太子殿下,您還要陪那宮女演多久啊?她要是知道您的真實身份,怕是要嚇得魂飛魄散吧。”
“沒辦法啊,誰讓太子殿下傾心蘇瑤姬姑娘,要不是蘇姑娘心中屬意那邊關那位大將軍,殿下又怎會為了能多見她幾麵,找了楚清歡這個宮女做幌子?”
“是啊,蘇姑娘是太後的侄女,和那卑賤的宮女可是雲泥之別。”
“天天與那宮女周旋,還真是委屈殿下了,堂堂太子,為了能得蘇姑娘青睞,忍了這般時日,當真是深情啊。”
麵對這些言語,裴雲澤隻是神色淡淡,並未反駁。
直到那一刻,楚清歡才如夢初醒,原來她眼中那個與自己真心相愛的男子,竟是因為蘇瑤姬才與她在一起。
而蘇瑤姬,她最好的朋友,竟然身份如此尊貴。
楚清歡一開始就知道蘇瑤姬鐘情當朝大將軍魏齊雲,因為她與蘇瑤姬初次相遇的時候,蘇瑤姬正在禦花園偷偷跟在魏齊雲的身後。
當時她險些被發現,是楚清歡給她打了掩護。
蘇瑤姬身著華服,楚清歡以為她身份尊貴,從未想過與她有什麼交集。
可蘇瑤姬卻說自己是太後宮裏的宮女,沒什麼朋友,想同她結個伴。
楚清歡尋思著太後身邊的宮女自然不一樣,所以也未曾多想。
兩人一來二去,成為了好友。
但他沒想到,裴雲澤世因為蘇瑤姬才接近的她。
原來裴雲澤從頭到尾喜歡的都是蘇瑤姬。
之所以和她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和蘇瑤姬賭氣。
隻是因為,她足夠卑賤。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住處的,隻記得那夜的雨很大,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心也如墜冰窖。
回來後她便發起了高燒,夢中時而浮現與裴雲澤相處的甜蜜場景,時而又被那殘酷的真相所驚醒,反複折磨。
她獨自一人在狹小的房裏熬過了三天,裴雲澤始終未曾出現。
待病情好轉,她看到蘇瑤姬宮中宮女們私下議論,說蘇瑤姬生病時,太子親自前去照料,喂她服藥。
那一刻,楚清歡的心徹底死了。
她累了,不想再成為這場感情博弈中的棋子,不想再陪著他們繼續這場荒唐的戲碼。
本就身份懸殊,不是同路人,又何必強求。
既然他們還要繼續這場鬧劇,那這一次,她決定先抽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