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路過公司新開的樓盤,正好帶客戶一起去看。
還沒進門,就聽見老婆溫柔的聲音:
“阿遠,就這套房子吧?離公司近,下班了我們可以手牽手一起回去......”
隨著我推門而入,老婆臉上的幸福瞬間變成慌亂和憤怒。
她下意識把薑清遠護在身後,臉色陰沉地看著我。
“宋士城,你到底有完沒完?”
“成天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黏著我,你能不能讓我喘口氣?”
我愣了愣,想起從第一次撞見鄧星和竹馬曖昧,我就控製不住自己,24小時盯著她的行蹤,想方設法求她回頭。
結果除了讓她更加厭惡,什麼都沒有改變。
此時看著被我撞破,卻連裝都不裝,隻管護著薑清遠的老婆,心底反而一陣輕鬆。
“你想多了,我不是來找你的。”
放下一個人,有時候就在一瞬間。
1.
“小小睡了沒有?”
“也不知道你怎麼照顧的孩子,大夏天的都能讓她感冒。”
回到家,鄧星懶散地坐在沙發上。
小小的臥室距離她不到10米,她卻懶得去看一眼。
“孩子一個星期沒有見你一麵,她太想你了,才故意洗冷水澡,以為生病了你就能多關注她一下........”
我聲音越來越小。
因為鄧星根本就沒有聽,抱著手機在跟薑清遠聊天,臉上露出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淺笑。
許久,她才抬起頭:“你說什麼?”
我愣了愣,意識到她滿心都是薑清遠,連孩子都已不在乎。
便懶得再重複一遍,轉身去廚房準備明早的食材。
“好了好了,白天我也不想說那麼重的話,誰讓你一把年紀了還成天疑神疑鬼,誤會我跟阿遠?”
正在洗絲瓜,鄧星突然從後麵樓住我的腰,貼著我的耳朵細語:
“他幫我談下好幾個大客戶,我才打算獎勵他一套房子,還可以激勵其他員工。”
“不生氣了好不好?喏,我還給你帶了最喜歡的炒酸奶——”
她指向茶幾上的炒酸奶,包著廉價的塑料袋,樓下小攤11塊一份。
戀愛時我們都窮,最幸福的時刻就是夏夜約會時,吃一份炒酸奶。
此後7年,每次做對不起我的事,她都會給我帶上一份,作為和好的信號。
盡管她已經是上市公司的老板,帶薑清遠去西餐廳吃一頓飯,就要花上四位數。
而我,在她心裏還是一如既往的廉價。
“我沒生氣。”
扔掉不知何時被抓爛的絲瓜,我將她環在我腰間的雙手冷冷推開。
“沒生氣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以前不論怎麼吵架,你都會問我餓不餓,給我熱飯的。”
我心力交瘁,敷衍地擠出一絲笑。
“我真沒生氣。”
她這才鬆了口氣,抱著手機躺在沙發上,好像這件事已經翻篇了。
這種疲憊的窒息感,一年內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我正在考慮提出離婚後,怎麼爭取孩子的撫養權,客廳突然傳來薑清遠的聲音。
“星兒,你老公沒有懷疑吧?”
“我真的很喜歡那套房子,千萬別讓你老公知道,那是你送我的相識一周年禮物......”
我下意識看過去,鄧星手忙腳亂地關掉聲音,把手機藏在身下。
“阿城,你不要多想,今天雖然是我和阿遠相識一周年,但房子真的不是禮物,而是工作的獎勵——”
我忍無可忍地打斷她。
“無所謂,因為那套房子已經沒有了,我的客戶準備明天交訂金。”
鄧星臉色一沉,抓起茶幾上的炒酸奶狠狠摔在地上。
“宋士城你到底有完沒完?!”
“為了針對阿遠爭風吃醋,你就要花冤枉錢把房子買下來?你簡直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曾經,我的確是。
撞見鄧星給薑清遠買衣服,一件的價格竟然抵我一年,我發了瘋把整家店包了下來。
但這一次,我真的無所謂了。
可不等我再說,鄧星就匆匆換鞋出門:“公司有事我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冷靜一下。”
“我不求你像阿遠一樣穩重有為,隻求你正常一點,別成天發瘋讓我喘不過氣好嗎?”
‘啪!’
門被狠狠摔上。
20分鐘後,同事告訴我那套房子被一個姓鄧的女士預定的消息。
地上的酸奶發出黏膩的香氣,廚房傳來生鏽窗欞吱呀呀刺耳的摩擦聲。
想起白天看房時,鄧星當場就迫不及待地給薑清遠設計衣帽間。
而廚房的窗欞壞了半月,她都沒有察覺過。
對家裏的一切,她都漠不關心。
“抱歉李小姐,那套房子已經被別的客人預訂了。”
“好的,我明天會帶你再看一套。”
“除了房子,給你打電話還有一件事........聽說你是律師,對離婚這一塊熟悉嗎?”
2.
“不是說了晚上回家吃飯?”
看著空空的餐桌,鄧星臉色難看:“我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房子是給阿遠的獎勵,昨晚沒回家是因為工作睡在了公司。”
“你究竟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急著出門,淡淡看了她一眼:“我沒鬧。隨便你給薑清遠買什麼,我無所謂了。”
“無所謂你給我整這出?見發瘋胡鬧逼不走薑清遠,就開始搞冷戰這一套了?宋士城你能不能消停消停?”
我笑了。
“消停?”
“看著自己的老婆不顧家,不顧女兒,跟別的男人曖昧廝混然後假裝看不見,就是你想要的消停?”
過去一年,鄧星跟跟薑清遠約會夜不歸宿時,我在家等她,把飯熱了一遍又一遍,等來的卻是她愈加肆無忌憚.......
現在我不想隱忍,隻想解脫。
“我們離婚吧,我什麼都不求,隻要孩子!”
鄧星垂下的眼眸閃過愧色。
但很快,又變成了把我看透的玩味。
“離婚?”
“宋士城你有意思嗎?上次提完離婚,你離家出走在樓道坐了一夜,天還沒亮就灰溜溜地回來了,你就不覺得尷尬?”
以為不會再疼的心,這一刻又撕裂一下。
所以她知道我舍不得她,知道我就坐在樓道裏,卻不肯打開門走出兩步、喊我回去?
我再也待不下去,匆匆換衣出門。
鄧星聲音發冷:“宋士城,你非要作到我失去耐心才滿意?”
“今晚你敢出去——”
不等她說完,我已站在樓道,狠狠將門摔上。
趕到餐廳時,李靜已在等我。
她不僅是我的客戶,還是我和鄧星共同的大學同學,過去的事很多她都知道。
“你們結婚後不是一直挺相愛的嗎,怎麼突然就要離婚了?”
談完房子,擬離婚協議時,李靜小心翼翼問了出來。
我苦澀地笑了笑,給自己倒了杯酒。
“沒感情了唄。”
端起來正要喝,李靜突然起身攔住,不由分說地奪走酒杯,濺出的紅漬撒了我一身。
她又緊張地遞過來紙巾。
“抱歉,我不能讓你喝酒。”
“當年你為鄧星擋酒喝傷了胃,醫生不是囑托過了嗎?以後都不許再喝酒。”
她認真又堅定,看得我有些恍惚。
“你怎麼知道?”
她木木地紅了臉:“都是老同學嘛,聽人說的。”
可是自從結婚後,我的世界隻剩下鄧星,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
便連經常給我買炒酸奶的鄧星,都忘了我有胃病,忌生冷刺激。
可李靜記得。
3.
回家時已經是淩晨3點,鄧星還沒有睡。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審視地看著我:“怎麼回來這麼晚?”
我隨口說。
“工作上的事。”
話音落下,我倆都愣了。
鄧星無數次夜半回家,都是用工作當借口。
而我隻是晚歸一次,她就帶著惱色沉下臉。
“你喝酒了?跟誰?”
我身上的酒味兒,來自沾染了酒漬的衣服,並沒有喝。
可我沒有解釋,隻好笑地看著她:“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她跟薑清遠廝混,好些次喝得醉醺醺,我多問一句都要被她厭惡地當作瘋子。所以哪怕我真的喝酒又跟她有什麼關係?
“好,不說是吧?”
鄧星大步走向冰箱,拿出兩聽啤酒,打開就往我嘴裏灌。
我不肯喝。
她直接含了一口,強硬地送進我嘴裏。
“我是你老婆!”
“你跟別人喝得,跟我喝不得?”
我趴在垃圾桶旁幹嘔,可已經喝進去的酒水,怎麼吐也吐不出來。
受到刺激的胃開始隱隱作痛,伴隨著情緒的崩潰,痛感逐漸加深,讓我捂著肚子跪在地上,臉色疼得發白。
“不就是喝一口酒,怎麼疼成這樣?”
“苦肉計?”
見我疼得說不出話,鄧星這才慌亂地過來扶我。
“是不是在外麵吃壞肚子了?嚴重嗎,用不用我送你去醫院?”
我心中一陣發寒,忍著疼將她推開。
她真的忘了,忘了當年她創業時被客戶刁難,我跟個傻子衝過去、舉起白酒一飲而盡,幫她拿下了第一桶金,而自己落得一輩子也治不好的胃病。
李靜都知道。
同床共枕7年的老婆,卻忘得一幹二淨!
“別碰我!”
她又來扶我,被我應激地推開。
鄧星擔憂的臉色隱著不耐煩:“又是離家出走,又是苦肉計,你到底想幹什麼?”
“虧我還特意給你準備了禮物。”
“宋士城,你一把年紀幹個破銷售,公司一點忙幫不上就算了。讓我省點心都不行嗎?”
我這才注意到,茶幾上擺放著一個手表禮盒。
包裝盒上還印著我們公司的logo,是我們專門給購房客戶提供的禮品。
我笑了。
笑得淒苦:“鄧星,我為什麼隻能幹個破銷售,你不知道嗎?”
大學剛在一起時,鄧星被人堵在巷子裏欺負,我抄起板磚不要命地給她出頭。
結果我打傷了人,被學校開除,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在大街上晃悠。
那晚鄧星找了我好久。
她滿頭大汗找到我時,撲過來將我緊緊抱住,堅定地說一定會嫁給我,愛我一輩子,
我信了。
她大學畢業要讀研,我放棄了重新高考的機會,打工給她湊學費........
記憶又模糊我的眼,身前鄧星依舊明豔動人,卻陌生得讓我不敢相認。
“你既然這麼嫌棄我,就離婚吧,不用拿這種薑清遠不要的東西施舍我!我不稀罕!”
4.
鄧星聲音軟了些:“阿城,別說胡話,這怎麼算是施舍——”
“怎麼不是?”
我失控地打斷她:“你給薑清遠買房子,給我的禮物卻是房子的贈品!我就這麼廉價?除了11塊的炒酸奶,不值得你多給我花一分錢嗎?”
“阿城,你誤會了。我想著阿遠用不上,扔了也是浪費。”
“你要是不喜歡,我帶你去店裏買新的好不好?”
我攥著拳,說不清是胃疼還是心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鄧星有輕微潔癖,我擦了7年的地板,每天都光潔得可以照出人影。
映出我的確已不再年輕俊朗,疲憊幹瘦的臉龐。
“阿城,你真的不舒服?”
見我眼淚和冷汗一起落地,鄧星不顧我的掙紮,攙著我送到了沙發上。
我疼得止不住發抖,她的聲音也慌亂得發顫。
“怎麼這麼嚴重?阿城,你堅持一下,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話音剛落,她的電話鈴聲響起。
鄧星隻遲疑片刻,就將我撇下,跑到衛生間匆匆接通。
她急得門都沒有關嚴,隱約傳出薑清遠的聲音。
再出來,鄧星一邊換衣服一邊往玄關處走。
“阿城,公司突然有急事,你自己打電話叫救護車吧。”
“等忙完了,我去醫院看你。”
我咬著牙,用盡全力喚出了她的名字。
“鄧星——”
“還有什麼事?”
她已經打開了門,微微側身,眼底隱著見薑清遠的焦急和對我的不耐煩。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她想也沒想道:“行了,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說完,門已關上,鄧星的身影徹底消失。
女兒起夜時,見我在客廳,睡眼惺忪地撲在我懷裏。
“爸爸,你不是說媽媽不會忘記我的生日,會給我帶禮物嗎?”
“媽媽回來了沒有,禮物是什麼呀?”
我心中發苦。
薑清遠一通電話,就能讓鄧星放下一切。
而我這個老公,甚至沒資格讓她忘醫院跑一趟。
女兒的生日,她也全然忘記.......
“爸爸,你怎麼哭了?”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趕緊給媽媽打電話——”
不等小小說完,我就心疼地抱住她。
“用不著媽媽,爸爸已經叫過救護車了。”
“爸爸很厲害的,這點小傷小痛不算什麼,爸爸一個人,也能把小小照顧得很好........”
小小7歲了。
有些事懵懵懂懂,也能想明白。
她沒說話,在我忍著劇痛,收拾好行李、並且留下離婚協議書之後,小小抱著最喜歡的玩偶熊,跟我一起離開了這個家。
辦好住院,天色已經微亮。
鄧星的電話打了過來:“宋士城你想幹什麼?自己胡鬧、離家出走就算了,為什麼還帶走小小?”
“你病了,誰照顧他?”
看著病房裏,小小和李靜有說有笑的模樣。
我微微揚起嘴角。
“小小有人照顧,而且,我沒有胡鬧。”
“鄧星,你如果不肯在離婚協議上簽字,我就會整理出你出軌的證據,提起訴訟。”
“好歹夫妻一場,不要鬧得太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