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去的時候路過公司新開的樓盤，正好帶客戶一起去看。

還沒進門，就聽見老公溫柔的聲音：

“瑤瑤，就這套房子吧？離公司近，下班了還能牽著你的手，把你送回家......”

隨著我推門而入，老公臉上的幸福瞬間變成慌亂和憤怒。

他下意識把薑元瑤護在身後，臉色陰沉地看著我。

“宋青青，你到底有完沒完？”

“成天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黏著我，你能不能讓我喘口氣？”

我愣了愣，想起從第一次撞見顧映雲和小助理曖昧，我就控製不住自己，24小時盯著他的行蹤，想方設法求他回頭。

結果除了讓他更加厭惡，什麼都沒有改變。

此時看著被我撞破，卻連裝都不裝，隻管護著江元瑤的老公，心底反而一陣輕鬆。

“你想多了，我不是來找你的。”

放下一個人，有時候就在一瞬間。

1.

“小小睡了沒有？”

“也不知道你怎麼照顧的孩子，大夏天的都能讓她感冒。”

回到家，顧映雲懶散地坐在沙發上。

小小的臥室距離他不到10米，他卻懶得去看一眼。

“孩子一個星期沒有見你一麵，她太想你了，才故意洗冷水澡，以為生病了你就能多關注她一下........”

我聲音越來越小。

因為顧映雲根本就沒有聽，抱著手機在跟薑元瑤聊天，臉上露出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淺笑。

許久，他才抬起頭：“你說什麼？”

我愣了愣，意識到他滿心都是江元瑤，連孩子都已不在乎。

便懶得再重複一遍，轉身去廚房準備明早的食材。

“好了好了，白天我也不想說那麼重的話，誰讓你一把年紀了還成天疑神疑鬼，誤會我跟瑤瑤？”

正在洗絲瓜，顧映雲突然從後麵環住我的腰，貼著我的耳朵細語：

“她幫我談下好幾個大客戶，我才打算獎勵她一套房子，還可以激勵其他員工。”

“不生氣了好不好？喏，我還給你帶了最喜歡的炒酸奶——”

他指向茶幾上的炒酸奶，包著廉價的塑料袋，樓下小攤11塊一份。

戀愛時我們都窮，記得第一次吵架，顧映雲主動示好時帶了份炒酸奶，我歡喜地吃了個精光。

此後7年，每次吵架他都會給我帶上一份，作為和好的信號。

盡管他已經是上市公司的老板，帶薑元瑤去西餐廳吃一頓飯，就要花上四位數。

而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廉價。

“我沒生氣。”

扔掉不知何時被抓爛的絲瓜，我將他環在我腰間的雙手冷冷推開。

“沒生氣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以前不論怎麼吵架，你都會問我餓不餓，給我熱飯的。”

我心力交瘁，敷衍地擠出一絲笑。

“我真沒生氣。”

他這才鬆了口氣，抱著手機躺在沙發上，好像這件事已經翻篇了。

這種疲憊的窒息感，一年內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我正在考慮提出離婚後，怎麼爭取孩子的撫養權，客廳突然傳來薑元瑤的聲音。

“映雲哥，青青姐沒有懷疑吧？”

“我真的很喜歡那套房子，千萬別讓青青姐知道，那是你送我的相識一周年禮物......”

我下意識看過去，顧映雲手忙腳亂地關掉聲音，把手機藏在身下。

“青青，你不要多想，今天雖然是我和瑤瑤相識一周年，但房子真的不是禮物，而是工作的獎勵——”

我忍無可忍地打斷他。

“無所謂，因為那套房子已經沒有了，我的客戶準備明天交訂金。”

顧映雲臉色一沉，抓起茶幾上的炒酸奶狠狠摔在地上。

“宋青青你到底有完沒完？！”

“為了針對瑤瑤爭風吃醋，你就要花冤枉錢把房子買下來？你簡直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婆子！”

曾經，我的確是。

撞見顧映雲給薑元瑤買衣服，一件的價格竟然抵我一年，我發了瘋把整家店包了下來。

但這一次，我真的無所謂了。

可不等我再說，顧映雲就匆匆換鞋出門：“公司有事我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冷靜一下。”

“我不求你像瑤瑤一樣懂事體貼，隻求你正常一點，別成天發瘋讓我喘不過氣好嗎？”

‘啪！’

門被狠狠摔上。

20分鐘後，同事告訴我那套房子被一個姓顧的先生預定的消息。

地上的酸奶發出黏膩的香氣，廚房傳來生鏽窗欞吱呀呀刺耳的摩擦聲。

想起白天看房時，顧映雲當場就迫不及待地給薑元瑤設計衣帽間。

而家裏的窗欞壞了半年，他都想不起來修一修。

“抱歉李先生，那套房子已經被別的客人預訂了。”

“好的，我明天會帶你再看一套。”

“除了房子，給您打電話還有一件事........聽說您是律師，對離婚這一塊熟悉嗎？”

2.

“不是說了晚上回家吃飯？”

看著空空的餐桌，顧映雲臉色難看：“我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房子是給瑤瑤的獎勵，昨晚沒回家是因為工作睡在了公司。”

“你究竟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急著出門，淡淡看了他一眼：“我沒鬧。隨便你給薑元瑤買什麼，我無所謂了。”

“無所謂你給我整這出？見發瘋胡鬧逼不走薑元瑤，就開始搞冷戰這一套了？宋青青你都一把年紀了能不能消停消停？”

我笑了。

“消停？”

“看著自己的老公不顧家，不顧女兒，跟別的女人曖昧廝混然後假裝看不見，就是你想要的消停？”

過去一年，顧映雲跟跟薑元瑤約會夜不歸宿時，我在家等他，把飯熱了一遍又一遍，等來的卻是他愈加肆無忌憚.......

現在我不想隱忍，隻想解脫。

“我們離婚吧，我什麼都不求，隻要孩子！”

顧映雲垂下的眼眸閃過愧色。

但很快，又變成了把我看透的玩味。

“離婚？”

“宋青青你有意思嗎？上次提完離婚，你離家出走在樓道坐了一夜，天還沒亮就灰溜溜地回來了，你就不覺得尷尬？”

以為不會再疼的心，這一刻又撕裂一下。

所以他知道我舍不得他，知道我就坐在樓道裏，卻不肯打開門走出兩步、喊我回去？

我再也待不下去，匆匆換衣出門。

顧映雲聲音發冷：“宋青青，你非要作到我失去耐心才滿意？”

“今晚你敢出去——”

不等他說完，我已站在樓道，狠狠將門摔上。

趕到餐廳時，黎陽已在等我。

他不僅是我的客戶，還是我和顧映雲共同的大學同學，過去的事很多他都知道。

“你們結婚後不是一直挺相愛的嗎，怎麼突然就要離婚了？”

談完房子，擬離婚協議時，黎陽小心翼翼問了出來。

我苦澀地笑了笑，給自己倒了杯酒。

“沒感情了唄。”

端起來正要喝，黎陽突然起身攔住，不由分說地奪走酒杯，濺出的紅漬撒了我一身。

他又慌亂地遞過來紙巾。

“抱歉，我不能讓你喝酒。”

“當年你為顧映雲擋酒喝傷了胃，醫生不是囑托過了嗎？以後都不許再喝酒。”

他認真又堅定，看得我有些恍惚。

“你怎麼知道？”

他木木地紅了臉：“都是老同學嘛，聽人說的。”

可是自從結婚後，我的世界隻剩下顧映雲，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

便連經常給我買炒酸奶的顧映雲，都忘了我有胃病，忌生冷刺激。

可黎陽記得。

3.

回家時已經是淩晨3點，顧映雲還沒有睡。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審視地看著我：“怎麼回來這麼晚？”

我隨口說。

“工作上的事。”

話音落下，我倆都愣了。

顧映雲無數次夜半回家，都是用工作當借口。

而我隻是晚歸一次，他就帶著惱色，將我翻身按在沙發上。

“你喝酒了？跟誰？”

我身上的酒味兒，來自沾染了酒漬的裙子，並沒有喝。

可我沒有解釋，隻好笑地看著他：“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他跟薑元瑤廝混，好些次喝得醉醺醺，我多問一句都要被他厭惡地當作瘋婆子。所以哪怕我真的喝酒又跟他有什麼關係？

“好，不說是吧？”

顧映雲大步走向冰箱，拿出兩聽啤酒，打開就往我嘴裏灌。

我掙紮著不肯喝，他直接含了一口，粗暴地送進我嘴裏。

“我是你老公！”

“你跟別人喝得，跟我喝不得？”

我趴在垃圾桶旁幹嘔，可已經喝進去的酒水，怎麼吐也吐不出來。

受到刺激的胃開始隱隱作痛，伴隨著情緒的崩潰，痛感逐漸加深，讓我捂著肚子跪在地上，臉色疼得發白。

“不就是喝一口酒，怎麼疼成這樣？”

“苦肉計？”

見我疼得說不出話，顧映雲這才慌亂地過來扶我。

“是不是在外麵吃壞肚子了？嚴重嗎，用不用我送你去醫院？”

我心中一陣發寒，忍著疼將他推開。

他真的忘了，忘了當年他創業時被客戶刁難，我跟個傻子衝過去、舉起白酒一飲而盡，幫他拿下了第一桶金，而自己落得一輩子也治不好的胃病。

黎陽都知道。

同床共枕7年的老公，卻忘得一幹二淨！

“別碰我！”

他又來扶我，被我應激地推開。

顧映雲擔憂的臉色隱著不耐煩：“又是離家出走，又是苦肉計，你到底想幹什麼？”

“虧我還特意給你準備了禮物。”

“宋青青，你一把年紀幹個破銷售，公司一點忙幫不上就算了。讓我省點心都不行嗎？”

我這才注意到，茶幾上擺放著一套化妝品。

包裝盒上還印著我們公司的logo，是我們專門給購房客戶提供的禮品。

我笑了。

笑得淒苦：“顧映雲，我為什麼隻能幹個破銷售，你不知道嗎？”

大學剛在一起時，顧映雲被人堵在巷子裏欺負，我抄起板磚不要命地給他出頭。

結果我打傷了人，被學校開除，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在大街上哭。

那晚顧映雲找了我好久。

他滿頭大汗找到我時，撲過來將我緊緊抱住，堅定地說一定會娶我，愛我一輩子，

我信了。

他大學畢業要讀研，我放棄了重新高考的機會，打工給他湊學費........

記憶又模糊我的眼，身前顧映雲依舊俊朗，卻陌生得讓我不敢相認。

“你既然這麼嫌棄我，就離婚吧，不用拿這種薑元瑤不要的東西施舍我！我不稀罕！”

4.

顧映雲聲音軟了些：“青青，別說胡話，這怎麼算是施舍——”

“怎麼不是？”

我失控地打斷他：“你給薑元瑤買房子，給我的禮物卻是房子的贈品！我就這麼廉價？除了11塊的炒酸奶，不值得你多給我花一分錢嗎？”

“青青，你誤會了，我給你這套化妝品是因為它的作用是去皺抗衰老，瑤瑤用不上，扔了也是浪費。”

“你要是不喜歡，我帶你去店裏買新的好不好？”

我攥著拳，說不清是胃疼還是心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映雲有輕微潔癖，我擦了7年的地板，每天都光潔得可以照出人影。

映出我的確已不再年輕、生了皺紋的臉龐。

“青青，你真的不舒服？”

見我眼淚和冷汗一起落地，顧映雲不顧我的掙紮，抱著我送到了沙發上。

我疼得止不住發抖，他的聲音也慌亂得發顫。

“怎麼這麼嚴重？青青，你堅持一下，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話音剛落，他的電話鈴聲響起。

顧映雲隻遲疑片刻，就將我撇下，跑到衛生間匆匆接通。

他急得門都沒有關嚴，隱約傳出薑元瑤清甜的聲音。

“映雲哥哥，我吃了你給我的止痛藥，可是肚子還是好疼好疼........”

再出來，顧映雲一邊換衣服一邊往玄關處走。

“青青，公司突然有急事，你自己打電話叫救護車吧。”

“等忙完了，我去醫院看你。”

我已經爬到了電視櫃前，裏麵常備的止痛藥已經不見了。

是他拿走送給了薑元瑤？

“顧映雲——”

我咬著牙，用盡全力喚出了他的名字。

“還有什麼事？”

他已經打開了門，微微側身，眼底隱著見薑元瑤的焦急和對我的不耐煩。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他想也沒想道：“行了，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說完，門已關上，顧映雲的身影徹底消失。

女兒起夜時，見我在客廳，睡眼惺忪地撲在我懷裏。

“媽媽，你不是說爸爸不會忘記我的生日，會給我帶禮物嗎？”

“爸爸回來了沒有，禮物是什麼呀？”

我心中發苦。

顧映雲記得薑元瑤姨媽的時間，偏不記得我胃病時常複發，家裏要常備止痛藥。

偏不記得小小期待已久的生日。

“媽媽，你怎麼哭了？”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趕緊給爸爸打電話——”

不等小小說完，我就心疼地抱住她。

“用不著爸爸，媽媽已經叫過救護車了。”

“媽媽很厲害的，這點小傷小痛不算什麼，媽媽一個人，也能把小小照顧得很好........”

小小7歲了。

有些事懵懵懂懂，也能想明白。

她沒說話，在我忍著劇痛，收拾好行李、並且留下離婚協議書之後，小小抱著最喜歡的玩偶熊，跟我一起離開了這個家。

辦好住院，天色已經微亮。

顧映雲的電話打了過來：“宋青青你想幹什麼？自己胡鬧、離家出走就算了，為什麼還帶走小小？”

“你病了，誰照顧她？”

看著病房裏，小小和黎陽有說有笑的模樣。

我微微揚起嘴角。

“小小有人照顧，而且，我沒有胡鬧。”

“顧映雲，你如果不肯在離婚協議上簽字，我就會整理出你出軌的證據，提起訴訟。”

“好歹夫妻一場，不要鬧得太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