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這次死裏逃生,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要為自己活一次。」
「前半生我都是為了你和女兒而活,後半生我要去找回我的白月光。」
才在醫院裏端屎端尿伺候了宋海半個月的我,
在崩潰過後選擇了成全他。
宋海不知道的是,他的癌症手術隻是延緩病情發展。
醫生說,他的壽命隻有一年了。
1
為了宋海能在家裏過年,我特意在春節前一天給宋海辦理了出院手續。
接宋海出院的前一天,我讓醫院的護工看護著宋海,自己一個人回到家裏忙了大半天,把家裏打掃得煥然一新,想讓宋海回家就有好的心情,也想我們的年過得幹淨整潔。
宋海回家時,一進門我就給他擦洗身子,喂他吃了藥後,讓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遙控器和保溫杯裏都放在宋海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當我把宋海的衣服放進洗衣機裏清洗時,又同時忙著在廚房給宋海煮粥。
這時我聽到宋海叫我的聲音:
「方秀琴,有個事情,通知你一下。」
我以為宋海哪裏不舒服,趕緊放下手裏的鍋蓋,走到宋海身邊。
然而宋海接下來的一段話,像把我打入了無底深淵:
「通過這次死裏逃生,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要為自己活一次。」
「前半生我都是為了你和女兒而活,後半生我要去找回我的白月光,為我自己而活。」
「我們離婚吧。」
我像遭遇了晴天霹靂一樣呆呆地望著宋海,我知道他曾經有一個初戀杜心蘭,但是杜心蘭早就結婚了。
我和宋海結婚已經二十年,連我們的女兒宋琳都讀高三了,今天以前我還在醫院裏給宋海端屎倒尿、擦臉擦腳,伺候他吃飯睡覺,他回家第一件事情竟然就是要和我離婚,去找杜心蘭。
宋海見我不發言,以為我沒有聽見,於是又說了第二遍:
「心蘭離婚了,我要和你離婚娶了心蘭,娶心蘭是我20多歲起就有的夢想。」
我坐下來長籲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心蘭,心蘭,叫得好親熱,怎麼你癌症手術住院時,天天在醫院裏伺候你的是我呢。
我想把茶幾上的杯子都扔在地上,抓起宋海的衣領痛罵他老東西不知廉恥,但是一想到女兒宋琳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我努力平複著情緒:
「宋琳高三了,她成績好,正常發揮能夠考上985高校。父母離婚對孩子高考的影響很大,能不能等到宋琳高考之後......」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宋海就打斷了我:
「宋琳很快就18歲了,成年了應該自己對自己負責了。難道就因為她要高考,就要以犧牲我的幸福為代價嗎?」
我深呼吸一口氣,做了退讓:
「那你離婚不離家。宋琳住校,她周末才回來。你每次周末也回家來住,在女兒麵前裝裝樣子,撐到她高考結束後再告訴她。」
「那怎麼行?」宋海憤怒地坐直了身子:
「我周末的時間都要拿來陪心蘭,哪有空來和你裝夫妻?我已經失去心蘭20多年了,我一秒都不會再等了。我這次手術能成功,就是老天特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和心蘭破鏡重圓。」
「方秀琴,你就是嫉妒心蘭。教授夫人這個身份你霸占了20年,你早就該還給心蘭了。」
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硬撐著走進了臥室才讓眼淚掉下來。
杜心蘭是宋海的碩士研究生同學,畢業後杜心蘭卻很快嫁了富商去了國外,宋海消沉一段時間後經人介紹和我相親結婚。
二十年來,我為了這個家任勞任怨,宋海的父母生病時都是我在旁邊照顧,宋海母親去世的時候,宋海在國外開會趕不回來,還是我獨自送的最後一程。
宋海雖然不大過問宋琳的學習,但是自小我就給宋琳講述學海無涯、心存高遠的意義,如今的宋琳品學兼優。
至於宋海,換下來的襪子是我在洗,洗澡時的內褲是我在拿,漱口水是我在倒,大半夜應酬回來吐了一地,也是我不嫌臭地清掃地板。
我像伺候癱瘓在床的老人一樣伺候完他住院,宋海回家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要和我離婚,連女兒的高考也不管不顧了。
甚至他連和我一起過個平靜的年都不願意,趕在春節前一天迫不及待和我提出了離婚。
我坐在臥室裏默默望著窗外,想起宋海手術後,醫生單獨找我說的話。
醫生說,宋海這次的手術隻能延緩病情發展,他隻有一年的壽命了。
我原想著在這一年裏,他想吃的我都做給他吃,他想看的風景的我都帶他去看,他如果走不動了,我推著輪椅帶他去,一定讓他不帶遺憾地走。
沒想到宋海躺在病床上看著我為他忙前忙後時,心裏想的卻是和杜心蘭雙宿雙飛。
我恨恨地捏著床單,心中的憤怒無以宣泄。
忽然我想到,對於一個白月光永存心中的男人,我為什麼還要花一年時間給他洗衣煮飯,等他生命最後時刻憑什麼我還要伺候床前,他死了還得給他操辦喪事。
離,這婚一定要離,但是我要占據主動,是宋海負我在前,他想輕鬆離婚,和他的白月光比翼雙飛,沒有那麼容易。
我從臥房裏回到客廳的時候,宋海正看著手機裏的照片出神,嘴角都笑得裂開了。
雖然他一看見我就立即關黑了屏幕,但是憑著我曾經在宋海的相冊裏看過杜心蘭年輕時的照片,我還是看出來了手機裏的人是杜心蘭。
我忍著心裏的惡心坐到宋海對麵:
「我同意離婚。今天下午就和你去民政局,一刻也不耽誤你和杜心蘭結婚,但是我有幾點要求。你答應的話,我們下午就去民政局,你不答應的話,我拖著你就是不離。」
宋海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我這麼爽快就答應了離婚。他扶了扶眼睛,鏡片後有遮不住的欣喜:
「快說,你什麼條件,從家裏去民政局還有半個小時的路,去晚了人家關門了。」
就這麼迫不及待了嗎?我心裏冷冷地笑著,然後麵不改色地拿出我剛才在臥室裏手寫的『離婚協議』:
家裏三套房子,除了現在住著的這套舊房子歸宋海,其餘兩套都歸我;家裏的現金,留20萬給宋海,其餘全歸我;女兒宋琳的撫養權歸我。
宋海看到『離婚協議』上的財產分配方案後,頓時就發火了:
「方秀琴,你是有了姘頭,要拿我的錢去包養小白臉嗎。這些年,你吃我的用我的,我離婚分你5萬塊錢都算仁義,你竟然還想霸占我的財產?」
我不急不怒地解釋道:
「你和杜心蘭結婚後,宋琳如果在你身邊,她周末回家會影響你們的二人世界,你肯定也不願意,所以宋琳的撫養權歸我是最好的。」
「宋琳學習成績好,你以前也說過要供宋琳去國外留學,當父親的不能說話不算話。宋琳讀大學的花費和出國留學的花費,都是一筆不少的錢。」
「宋琳畢業工作後肯定得有一套房子作為婚前個人財產,這樣以後宋琳結了婚在老公家才腰板硬。」
「宋海,宋琳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孩子,我成全了你去追求愛情,你不能不為宋琳考慮下吧。」
宋海皺著眉頭沉思起來,看得出來他猶豫不覺:
「可是我給心蘭說過,會給她富足的生活,讓她過著被寵成公主的日子。20萬哪裏夠?」
聽到這話,我指甲狠狠地掐了掐掌心,心裏的疼痛隻能以身體的疼痛來麻痹。
宋海這樣說,就表示他和杜心蘭早就背著我勾搭在一起了,那宋海手術住院的時候,為什麼還指使我端屎端尿,不指使他心愛的杜心蘭來。
我深呼吸一口,按捺住心中的怒氣:
「你要是不答應我的條件,我就拖著不離婚。沒離婚前,你要是敢和杜心蘭在一起,我就去你們學校鬧,讓你名譽掃地。」
宋海一向看中他的教授身份,果然他聽到我的話後,神色起了變化。我順勢又補充了一句:
「你每月工資高,而且你工作那個學校的實驗室,出了研究成果還有獎勵,多出點成果,錢不是就有了嗎。」
宋海恨恨地咬著牙齒:
「是不是我簽了字,你今天就立即和我去民政局離婚?」
「是。」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宋海不再猶豫,在『離婚協議』上簽上了他的名字。
畢竟要分走這麼多財產,像割了宋海的一塊肉,出門前,宋海還不忘譏諷我:
「拿著這些錢好好地吃,肚子上的遊泳圈再多長兩圈。」
我看了看自己寬鬆的衣褲下掩蓋的肥肉。
因為宋海吃飯很挑食,宋琳也有挑食這個毛病,家裏總是剩菜多,我不喜歡浪費,最後多餘的飯菜都我吃了,加上總是忙於家務疏於運動,我確實比結婚前長胖了許多。
但是我手指上的每一處被菜刀割過的痕跡,手臂上每一處被菜油濺到過的痕跡,和我肚子上的肥肉一樣,都是我為這個家付出的證據,隻是宋海看不到罷了。
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宋海一直在街邊探頭探腦,直到一輛紅色的轎車停在他的麵前。
駕駛座上走出來一個年逾四十卻風韻猶存的女人,一眼就能認出來是杜心蘭。化著精致的妝容,盤著頭發,穿著精致的套裙。
杜心蘭一見到宋海就挽著宋海的胳膊,用撒嬌的口吻說:
「海哥,你今天出院,本來想來接你,一起去我們上次去的那家米其林餐廳,可是教授夫人也在,就沒有來,怕你為難。」
宋海捏著杜心蘭的臉蛋,寵溺地說:
「什麼教授夫人,教授夫人隻有你一個。」
看得出來杜心蘭很享受教授夫人這個頭銜,把頭靠在宋海的肩膀上搖曳。
我看著兩個四十多歲的人在我麵前秀恩愛,惡心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宋海現在這個虛弱的身體看能撐住杜心蘭的腦袋多久。
為了不臟眼睛,我轉身就準備回去收拾行李,今晚就搬到新城區那套房子去,忽然腳被絆了一下,踉蹌地跌在地上。
我回過頭來,杜心蘭連忙把我扶了起來,在和我麵對麵的一刹那,驚呼了一聲:
「呀,是秀琴姐呀,我見過你年輕時的照片。剛才沒有認出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還以為是農貿市場賣菜的胖大媽出來遛彎的。秀琴姐你沒摔傷吧?」
其實杜心蘭哪裏沒有看見我,她下車奔向宋海前的一瞬間,眼睛和我有1秒鐘的對視。
故意在我麵前和宋海秀恩愛,絆我摔跤,諷刺我像『農貿市場賣菜的胖大媽』,都是杜心蘭看到我後就設計出的戲碼。
隻是這些女人能輕易分辨的小心機,在宋海眼裏都是柔弱與純情。
宋海此時正和杜心蘭十指相扣:
「她皮糙肉厚,大米都能扛上樓的人,摔一跤不會有事。我住院時,你給我發你吃西餐不小心刀子割破了手的照片,可心疼壞我了,你這十指纖纖的,可不能留下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