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跟他說好了，隻要我肯剃度並捐獻出全部身家，就能換取我在他身邊陪伴的機會。”

爸爸卑微祈求，希望她至少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那麼草率。

可媽媽還是捐獻出了所有財產，將我和爸爸趕到了大街上。

後來，我身患重病，需要錢財治病。

爸爸一步一叩首，爬了九百多級台階，隻為了求媽媽能幫幫我。

可換來的卻隻是媽媽的一句滾。

臨死之際，我終於想開了。

我不要媽媽，隻需要媽媽的斷親書。

1

我和爸爸是在被人攆出家門後，才知道媽媽決定出家的消息的。

媽媽手裏撚動著檀木珠子，身披海青，滿臉淡漠冷靜。

“我已經決定出家了，這些凡塵的財產俗物，自然是要捐出的。”

“金銀財寶不過是拖累，蕭承輝說了，想要在他身邊，就得一心向佛，六根清淨。”

媽媽甩出了一紙離婚協議書，佛係淡然的臉孔下卻藏著幾分不耐煩與厭惡。

爸爸看著離婚協議書，渾身顫抖著。

“沈星然，我不同意。”

“你不給我財產沒關係，可是卮意，是你的女兒！你自己出家，你總要顧及孩子啊！”

那時的我太小，並不知道出家是什麼意思。

我隻是隱約猜到，媽媽要離開我了。

於是我哭著上前抱住媽媽的大腿，用盡我全身的力氣想要攔住媽媽遠去的腳步。

“媽媽別離開我，我不要財產，隻要媽媽。”

媽媽冷冷地剜了我一眼。

“可惜，財產和媽媽，你都不配得到。”

那是記憶裏爸爸第一次哭。

三十多的男人，哭的比我這個孩子還傷心。

我和爸爸一起跪在地上抱住媽媽的腿。

可媽媽還是無比決絕地將我們踹翻在地。

“沈卮意，要怪就怪你爸爸，你本來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我能生下你，已經是最大的恩德了。”

“快滾！一身鼻涕眼淚的，打擾我清修。”

2

爸爸很愛媽媽。

可媽媽卻隻愛京市的蕭氏集團公子蕭承輝，愛到寧願在大雪天去幫蕭承輝給別的女孩兒送情書。

那樣一個大雪天，媽媽穿著單薄的衣服和鞋子，一遍遍去幫這對冷戰中的小情侶傳信。

最後，兩人世紀和解，媽媽卻因為疲寒過度，倒在了雪地裏。

而那時的蕭承輝，正在摟著他的小女友欣賞著漫天的煙花。

新年的鐘聲裏，是爸爸把媽媽抱到了醫院。

“你這又是何苦呢？”

媽媽滿眼堅定，仿佛個偉人一般：“隻要承輝高興，我就高興。”

爸爸無奈地歎了口氣。

也就是那一晚，媽媽突然答應了爸爸長久以來的追求。

“本來也就是湊合過日子，嫁給誰不是嫁，不如嫁一個愛我的人。”

爸爸愛媽媽愛到了骨子裏。

以至於在婚前，他就把自己家族企業的所有股份都無償贈給了媽媽，還簽了婚前協議。

“我知道你的誌氣，你想做商業女強人。”

“我不會困住你，我願意做你堅強的後盾。”

婚後，媽媽經營著企業，總是利用各種酒會之便接近蕭承輝。

而爸爸則安心做起了一個全職主夫。

爸爸說，那個時候的他們，雖然不算很恩愛，但彼此陪伴，總是溫馨且有盼頭的。

直到，我的出生。

兩歲之前的記憶已經模糊，但我卻依稀記得家裏無休無止的爭吵。

他們兩個總會在彼此指責後將矛頭一致對準我。

“都是因為這個孩子！”

3

媽媽是個堅定的丁克族。

又或者說，媽媽隻是不願意生下屬於爸爸的孩子。

“我的子宮我自己做主，這個世界上，隻有蕭承輝才能讓我心甘情願為他生兒育女。”

“張文鋒不過是個沒出息的軟飯男，他才不配我給他生孩子。”

那是在爸爸的生日宴席上。

說是爸爸的生日宴，可來到家裏聚會的卻都是媽媽的好姐妹。

爸爸反而是家裏忙前忙後的那個人。

當爸爸做好了生日蛋糕準備分給大家時，就聽到了媽媽的那句話。

那時，蕭承輝也在場。

那些人還起哄，讓媽媽跟蕭承輝同時咬一條餅幹。

“承輝果然是我的男神，嘴都是香香的。”

“不像張文鋒，渾身臭臭的，一股窮酸氣。”

爸爸氣的發抖，卻不敢表現，隻敢偷偷地去紮破他用的安全套。

等到媽媽發現懷孕，為時已晚。

她的身體不適合打胎，如果打掉我，以後將永遠不能生育。

媽媽還存著和蕭承輝再續前緣的夢，隻能咬牙接受著我。

“媽媽應該是恨我的吧？”

望著媽媽遠去的背影，爸爸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為我擦去眼角的淚水。

“不，她就算恨，也該恨我，不該恨我們卮意。”

“都是爸爸的錯。”

“爸爸一定求你媽媽回心轉意。”

媽媽剃度那天，是個大雨天。

是蕭承輝親自給她剃的度。

曾經的京圈太子，因為女友在國外的意外死亡看破紅塵出家，幾年的修行下來，已然成為京圈最富盛名的佛子。

媽媽滿眼幸福與期待，根本不像她口中說的無欲無求的模樣。

“承輝，這麼多年了，你終於肯看我一眼了麼？”

蕭承輝清冷的眸子滿是淡漠與疏離。

“阿彌陀佛，我早已看破紅塵，隻是希望傳揚佛法而已。”

媽媽恭敬地跪在蕭承輝麵前，徹底淪為虔誠的教徒。

而爸爸追回媽媽的手段，就是帶著我跪在佛寺門口。

我怕下雨，更害怕打雷。

可爸爸卻還是強行將我按倒在佛寺門口。

“哭！哭的傷心一點！這樣你媽媽才能回心轉意！”

天氣好冷，冷到我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爸爸卻覺得我表現的不夠慘，還撕碎了我用來遮雨的帽子。

看見我不想哭，他就狠狠打我的屁股。

“你不想要媽媽了？”

“我想......”

“媽媽......求你，求你還俗吧。”

“我不想沒有媽媽。”

媽媽是爸爸的情緒穩定劑，如果沒有媽媽，爸爸一下子就不是好爸爸了。

“張文鋒，你這是幹什麼？”

“有能耐自己去鬧，拿孩子撒什麼氣？”

4

最終，還是小姨出麵將我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她和媽媽長得很像。

可是她比媽媽溫柔。

哪怕是同樣怒目圓睜的表情，小姨做出來就是沒那麼嚇人。

她將我籠罩在她溫暖的大衣裏麵，絲毫不顧及我身上的泥濘。

“要跪你自己跪，沈星然有病，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說完小姨就抱著我強行闖入佛堂。

“沈星然，你是不是瘋了？”

她從蕭承輝手中奪走剃刀，將我塞到了已經剃了一半光頭的媽媽手裏。

“我知道，你不喜歡卮意，可當初她生下來的時候，你也說好了會照顧她一輩子的！”

“你不管張文鋒無所謂，可卮意是你的孩子啊！”

媽媽反手就是將我甩開。

我滾落到了佛前燒著經文的火盆旁邊，火熱的紙會將我的腿蓋住。

我被疼的嗷嗷大哭，可媽媽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佛門清淨地，兩位施主大吵大鬧成何體統？”

“快回去吧，不然佛祖會怪罪你們的。”

小姨心疼地將我攙起來，不由分手就拿著佛前清供的水為我衝洗燙傷。

“沈星然你特麼少給我放屁！”

“到底是看破紅塵還是戀愛腦發作，你自己清楚！”

小姨指著一旁一臉淡然的蕭承輝，“沈星然，他不愛你，你就算剃度一萬次他也不會愛你的！”

“為了一個男人就頭腦發熱，你是被拋棄的還不夠嗎？”

媽媽聽完，當場就緊緊抱住蕭承輝。

“不會的，承輝，以後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你不會拋棄我的，是嗎？”

可下一秒，蕭承輝便將媽媽甩開狂奔而去了。

5

據說，是蕭承輝的白月光死而複生。

媽媽頭上的頭發還有一半沒有剃掉，蕭承輝就已經揚長而去。

“林玥回國了，我想，我不再需要靠佛祖靜心了。”

“沈星然，你去找別的師傅為你剃度吧。”

媽媽跪在蒲團上哭的撕心裂肺，卻換不來蕭承輝回頭的一個眼神。

“佛祖，我做了那麼多接近承輝，你為什麼就是不肯保佑我？”

“為什麼？為什麼？”

媽媽開始發瘋一般去橫掃佛前的供品，甚至還妄想去砸碎佛像

那時候我大概明白了。

媽媽不是無欲無求，她是求的太多了。

那一瞬間我好像明白，就算我哭的再多，也根本不可能挽回媽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