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攸寧後背一涼。
他這是什麼意思?要阻止她出國?
可是她的病已經不能再耽擱了,誰知道繼續拖延,會不會有什麼變數?
她揮開紀擎城的手,聲音微顫:“紀先生,我的人生規劃應該由自己決定,和您沒關係,您也不能阻止我的決定!”
紀擎城眼底閃過涼意,手背也青筋暴起。
他伸手將蘇攸寧拽近,高挺的鼻梁幾乎抵上蘇攸寧眉心:“憑我是你哥哥,你本就該聽我的。”
蘇攸寧疼得眼前發黑。
哥哥嗎?
以前的紀擎城的確是個好哥哥,可現在,他不是都不願意她叫他哥哥了嗎?
明明早就不管她了,憑什麼現在又跑來幹涉她?
她在他眼裏到底算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嗎?
“紀先生,我跟紀家並沒有收養關係,在法律意義上,您也不是我哥哥。”
蘇攸寧忍痛開口:“所以我不用聽您的,出國這事我已經決定了,那就不會變!”
紀擎城眼眸一寒,眼尾逐漸泛起狠厲的紅。
“很好,已經不把自己當紀家的人了是嗎?”
他一字一頓寒聲開口:“既然如此,我成全你,若你還得清這些年紀家養你的花銷,你做什麼我都不會管你。”
說完,紀擎城鬆手甩開她,直接拿過蘇攸寧手中的車鑰匙,發動車子離開。
雪覆蓋了整條長街,蘇攸寧看著遠去的跑車,腦部那股劇痛越發難忍。
她跟紀家的確沒有收養關係,“養女”說起來也名不副實。
紀家之所以會把她養大,隻是因為父母和紀家是故交。
八歲那年,父母出國談一筆合作,卻被黑幫分子槍擊罹難,而後她便成了孤兒,爸媽留下的財產也被一群虎狼親戚虎視眈眈。
紀家老爺子得知情況,將她接到身邊養大,雖然戶口沒有落在紀家,一應待遇卻都是按照紀擎城這個繼承人長孫來的。
父母留下的財產,其實是足夠她還錢的,但還完之後,她恐怕就沒錢進行後續治療了。
蘇攸寧不太想去和紀爺爺說,總覺得已經讓紀家養了她這麼多年,本來也該還錢的。
可現在該怎麼辦?
雪落了滿身,她低著頭踉踉蹌蹌往前走。
出來的時候她沒來得及穿太厚,京市的冬天一向冷,寒風鑽進衣服,凍得她意識都恍惚。
今天是聖誕節啊......
紀擎城曾經在十一年前的聖誕節把她撿回來,又在十一年後的聖誕節徹底把她丟掉了。
九歲那年聖誕節,她聽人說在聖誕樹下跟聖誕老人許願望,就什麼都能實現。
小孩子不知道“死了”是什麼意思,所以蘇攸寧覺得爸媽就是出國了,去找聖誕老人許願,他們就能回來。
那時候蘇攸寧跟紀爺爺住在老宅,老爺子不喜歡那些洋節,家裏自然沒有聖誕樹。
她偷偷跑出去,走了好遠好遠也沒找到,又冷又怕縮在路邊哭,還找不著回家的路,是紀擎城冒雪帶人找了一路找到了她。
他生氣又著急,咬牙切齒問她為什麼跑出來,她磕磕巴巴說清楚理由,他卻沉默了。
最後,紀擎城抱著她回家,給她買了聖誕樹、薑餅和好多禮物。
“寧寧,聖誕老人沒辦法把你爸爸媽媽送回了,但是你有哥哥,哥哥永遠陪著你,永遠疼你,陪你過每一個聖誕節,以後別離開哥哥,好不好?”
蘇攸寧喜歡哥哥,所以相信他,也答應了,紀擎城卻沒做到。
但也不能全怪他,誰也接受不了名義上的養妹對自己產生愛意,蘇攸寧也一直記得自己告白那天,紀擎城怎樣掐著她下巴說她不知廉恥。
畫麵一幕幕閃過去,蘇攸寧隻覺頭越來越痛,都說腦瘤其實會造成記憶缺失,為什麼點點滴滴記得那麼清楚?
那股痛終於變得無法抑製,她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雪地裏。
......
再次醒來,鼻尖是冰冷的消毒水味。
蘇攸寧努力睜開眼,手掌被一隻溫熱大手握住:“醒了?”
視線有點模糊,隻能看見旁邊那人高高大大一身西裝,身上有凜冽的雪鬆香。
她恍惚一瞬,無意識呢喃:“哥哥......”
手的主人似乎愣了愣:“要幫你聯係你那位養兄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蘇攸寧睜開眼,才發現麵前的人是她的主治醫生溫子騫。
她張了張嘴:“溫醫生?您怎麼在這?”
男人沒穿那身白大褂,西裝筆挺,斯文雅致,聽見她問起撓了撓頭:“我早上給你打電話想讓你過來拿藥,結果聽這邊的醫生說你在雪地裏暈倒了,就趕過來了。”
他眼底帶著關切:“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兒了?大雪天自己待路上還穿成這樣?家裏人呢?”
蘇攸寧低頭,不是很想和他提起私事,隻是含糊道:“我過來這邊有事,回家的時候忽然頭疼......給你添麻煩了。”
溫子騫擰著眉:“你身體不太好,要是不好好養著,到時候會影響手術排期,得好好照顧自己才行?”
“餓了吧?我給你買了粥,要不要吃點?”
蘇攸寧有很久沒被人這麼關心,好像在紀擎城不管她之後,就再沒人這麼體貼。
“不用了,我先回趟家,醫藥費我到時候轉你。”
她客氣道:“下次請你吃飯當答謝吧。”
溫子騫盯著她,似乎想說點什麼,卻欲言又止。
“你現在還不能出院,好好在醫院待著吧,我不介意你麻煩我兩天,反正休假。”
他幫她掖了掖被子:“你要是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跟我說......我不但是你的醫生,也希望和你說朋友。”
蘇攸寧一愣,看著男人認真的表情,總覺得有些不對。
他的手撐著床,距離有些曖昧,不自覺讓她身體有些緊繃。
“我......”
她正想開口,忽然看見病房門外站著一道高大身影。
男人氣勢冷峻,眼眸幽冷,目光鎖在兩人身上,輕啟薄唇。
“這個家夥,就是你忤逆我的原因?是想跟他一起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