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冷哼一聲:“我楊家曆代簪纓,族譜上俱是名流,你瞧她這副樣子,怎麼配?”
話音落,國公夫人的臉立刻沉下去。
外頭的野種能上族譜,她嫡親的骨血倒不能?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婆母,偏心莫要太過。”
老太太愣了一下,沒想到向來恭順的兒媳竟然頂撞她,一把揮落身前的茶盞。
“沈氏你放肆!”
“你瞧她這副樣子,哪裏配得上楊家嫡女的名頭?你若有自知之明,就該盡快找個莊戶人家把她嫁出去,省的汙了家裏的門楣!”
說完不等國公夫人回話,冷冷瞟了楊玄兮一眼:“你自己的意思呢?嫁個殷實莊戶,總比在道觀裏強些。”
楊玄兮突然被點名,壓根沒聽清她們說的是什麼。
指著案幾上的玉鐲直抒胸臆。
“祖母,孫女的意思是,我想要那個......”
話音落,室內靜了片刻,立侍在老夫人身側的紅雲嗤笑出聲。
果真是鄉下來的土丫頭,不知深淺,竟然敢當麵向長輩討要首飾。
國公夫人臉上有些掛不住。
“玄兮,咱們現在說的是你上族譜的事,娘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首飾妝奩,等回去就給你。”
楊玄兮抿了抿唇。
她是道法傳人,名字早就入了三清山,並不在意俗世的族譜。
但那玉鐲陰氣過重,她要盡快帶回去處理,否則這位便宜祖母活不過月餘。
老夫人樂得見她這副眼皮子淺的沒出息樣,大度地擺了擺手。
“罷了,一個玉鐲而已,值當什麼的。”
說罷,摘下遞給紅雲,叫她把拿給楊玄兮。
紅雲記恨楊玄兮之前給她沒臉,遞鐲子時故意使壞,提前鬆手。
好在楊玄兮反應夠快,牢牢將鐲子撈住。
紅雲沒得逞,輕蔑撇了撇嘴。
一個玉鐲而已,不過幾兩銀子,也值得寶貝成這樣,果然是眼皮子淺的鄉下丫頭。
殊不知,楊玄兮也暗暗撇嘴。
紅雲險些摔了玉鐲,驚動裏頭的邪祟,這幾天怕是別想好過。
老太太借口乏了,將人趕走。
開祠堂上族譜的事一時沒法說定,居所的事國公夫人不想再讓。
剛從老太太院子裏出來,就張羅著讓楊寶珍讓出院子。
此前,她是家中唯一嫡女,身份尊貴,住的是最好的院子,裏頭一草一木,家具擺件都是精心搜羅來的。
如今楊玄兮回來,這院子合該交還。
楊寶珍眼眶泛紅,讓紅雲招呼下人把自己的體己收拾出來。
紅雲一臉憤憤,替自家小姐不值,楊寶珍看不出喜怒,隻強撐著貴女風範,不讓眼淚落下來。
這院子她住了十六年,楊玄兮一來她便要讓出去。
楊玄兮在道觀住慣了,不懂京城中的彎彎繞繞。
不就是個住處,也值得這麼爭搶。
直到進鎏金院那一刻,她才見識到京城高門的奢華。
裏頭隨便一株草木就夠普通百姓家一年的口糧,更不用說室內成套的金絲楠木桌椅,水晶珠簾......
楊玄兮天生窮命,享不了富貴。
這院子她要是住進去,今晚就得暴斃!
楊玄兮怕折壽,收回踏進院子裏的半隻腳。
“娘,我不想住在這裏。”
國公夫人攬過女兒,一疊聲讓身邊的嬤嬤打開私庫,把自己這些年的珍藏全都擺進去。
她的女兒,斷不能用冒牌貨剩下的舊物件。
“玄兮,你是國公府的嫡小姐,就該住最好的,用最好的!”
楊玄兮受寵若驚,默默在心裏補了一句。
“死最早的......”
她命格詭異,臨下山前師父曾叮囑她,多行善事,多做功德。
如今國公府的一切都超出她的認知。
德不配位,必有災禍。
她把功德箱掄冒煙也抵不過住進這院子的損耗。
“娘,女兒剛剛歸家,不如就先跟著你住,分別多年,我想跟娘多親近親近。”
國公夫人剛要拒絕,就被楊玄兮扯住袖子撒嬌。
看著女兒的嬌憨模樣,國公夫人隻能應下。
又是寵溺又是無奈:“你啊,性子這麼軟,娘要是不幫你看著,就連阿貓阿狗都要欺負到你頭上!”
國公夫人話裏有話,楊寶珍白著臉色,指甲深深刻進掌心。
“你妹妹大度,這院子你便先住著吧。”
國公夫人聲音冷冷,握著楊玄兮的手回到自己院子。
剩下楊寶珍立在原地,仍舊讓丫頭們往外搬東西。
本就是她占了旁人的富貴,何苦賴著不走,徒惹白眼。
紅雲氣得跺腳:“小姐,咱找老太太做主去!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憑什麼住你的院子”
楊寶珍抹了抹眼睛,剛要嗬住紅雲,就聽角落裏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
“人家是嫡出的骨血,自然金尊玉貴。”
“她剛來就逼得姐姐讓出院子,往後還不得踩在你我姐妹頭上!”
身穿緋色長裙的三小姐楊寶珠搖著團扇走出來,掰開楊寶珍已經流血的掌心。
“你是京中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她不過一個鄉下養大的野丫頭,要我說,你該給她顏色瞧瞧何苦為難自己?”
楊寶珍思緒混亂,抽回自己的手,勉強擠出一個笑意。
“我有些頭疼,就不陪三妹妹了。”
說罷,扶著紅雲的手朝老太太院子走去。
楊寶珠看著她弱不禁風的背影挑起唇角。
所謂京城第一才女,不過是來路不明的野種。
嫡女雖是親生,卻在道觀養大,沒有絲毫貴女氣度。
二皇子的婚事,注定該是她的!
......
主母院子。
國公夫人見女兒一直把玩玉鐲,愛不釋手,又是好氣又是心疼,吩咐嬤嬤。
“打開我的庫房,讓小姐盡情選。”
她的親生女兒合該用最好的!
楊玄兮連忙推拒。
她家娘親什麼都好,就是太愛給她銀錢,殊不知她天生窮命,花的越多死得越快。
“往後喜歡什麼想要什麼就跟娘說。娘跟你爹一定把這些年虧欠的都補償給你。”
“錦繡閣的蜀錦,玲瓏齋的頭麵,水晶樓的席麵......”
楊玄兮聽著母親絮絮叨叨,越聽心裏越涼。
一輪番的享受下來,她早死了八百回。
隻能假意打了個嗬欠,想快點回到自己屋子處理邪祟,積攢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