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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墜永夜愛墜永夜
黑紅嵐柏

第1章

我娶了徐晚晚十年了。

和她婚後的曆任男友都見過麵。

每當她膩了想分手,我就是她跟每一個男友提分手的最好說辭:

“如果你想娶我,你就會像他一樣。最後因為太熟了,熟得沒有一點點新鮮感。”

結婚紀念日,我在安慰開解她剛分手的男大,而她正在跟新男友看電影。

看著眼前的男孩,我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於是我向徐晚晚提了離婚。

她罕見地困惑了:“不再等等?沒準我玩膩了就回頭和你安心過日子了。”

我沒有回答,隻是訂了大洋彼岸的機票。

等不到你回頭,我先行一步。

1

娶了還沒玩夠的徐晚晚,需要修行。

看著眼前的男孩還在滔滔不絕,腦海裏沒來由冒出這句話來。

坐在對麵的男大叫趙飛翔,今年大四。

從進門已經向我抱怨兩個小時了。

算上他和徐晚晚蜜裏調油的交往過程不過一個月。

其實犯不上這樣的。

我張了張嘴想勸,他卻突然紅著眼看我。

“她說過,我有點像你,這麼看確實像。”

我一愣,徐晚晚的曆任沒有說過這話。

趙飛翔突然笑了一下。

卸磨殺驢,語帶嘲諷。

“我最不需要你來安慰,你比我可憐多了。”

可不是麼?

整個滬城的人都知道徐晚晚嫁給了賢夫。

可以忍受到被綠了一次又一次,還要替她照顧前任。

她婚後結交的每一個男孩,我都稱他們是前任。

原配,男人的臉麵都不要了。

手機嗡嗡地響,是徐晚晚發來的消息。

【徐:還沒完?電影快開場了。】

我扣在桌上,對上了趙飛翔。

“你想要什麼補償,盡管說,我會幫你爭取。”

這話我說了無數次,嫻熟得像正在裁員的HR。

他冷嗤一聲,嗖地站起身來。

“我什麼都不要。”

我歎了口氣,“還是要點什麼吧。”

錢,車,房子,要點紮實的握在手裏的東西也行。

他眼神越發地冷。

抬手把冷透的咖啡緩緩地衝著我兜頭澆下。

“我為了她跟父母都決裂了。”

“我不會離開她。”

我看著他,忘了再勸。

勉力讓一絲苦笑不著痕跡地滑過。

2

我濕漉漉地坐進副駕,徐晚晚在打電話。

毫不避諱,我聽得出是她身邊有了新的男友。

手不自覺地攥緊,心臟發疼。

對麵不知說了什麼,她笑得甜美。

“好了好了,晚上我去陪你好不好?”

掛掉電話,她朝我微微偏頭看過來。

看見我身上的咖啡漬,臉色一沉。

“他潑的?”

我抽了紙巾一下一下擦著頭發。

或許是看我不做聲,她湊過來接過紙巾。

“別動。”

我本能抗拒地往右挪,被她拉住手。

她擦得還算用心,隻是眉心緊緊皺著,臉色難看。

“你就坐著不動讓他潑你?”

“顧珩,你個大男人就這麼憋屈?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以前......

從見到趙飛翔以後盤踞心間的失重感一點點地擴散。

我冷著臉看著她,淡淡地說。

“我總不能衝一個愛你的人發脾氣吧?你說呢?”

她麵上訕訕的,卻執拗地給我擦。

此後全程我們沒有交流,她開車,我看著窗外。

餘光其實瞥得到她時不時地探尋地看我。

心底的漣漪一圈圈地蕩漾開來。

失望早曆經千山萬水越過了絕望,隻剩了麻木。

電影看得心不在焉,徐晚晚幾乎一直在低頭回複消息。

所謂結婚紀念日的儀式感,伴隨著電影落幕早塌陷成了廢墟。

可笑的是,散場後我還要坐在她身邊看她表演。

邀請的都是至親好友,滬城徐家的請柬早半個月就送達了。

席間觥籌交錯,徐晚晚一邊和別人交談一邊親手給我剝蝦。

麵前餐盤裏堆了小山,我卻怔怔地看著她手上的情侶手表。

男款又是誰戴在手腕上的呢?

心下翻湧的惡心感早讓我胃口全無。

一個會為你親自剝蝦的人也未必愛你。

一個婚後十年都不忘紀念日的人也未必愛你。

一個連洗澡都不會摘掉婚戒的人也未必愛你。

我該謝謝徐晚晚,這一切都是她教會我的。

3

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甚至門當戶對。

但那都是說徐晚晚和我哥哥顧閆的。

對感情尚且一知半解時,我也知道顧家徐家早有結親之意。

不是沒見過哥哥與她約會時局促的模樣。

也不是沒見過冷淡驕傲的徐晚晚獨獨在哥哥麵前溫溫柔柔的樣子。

不然,年少懵懂時,我又怎麼會默默地收起特地為她搜集的唱片?

三人行,我隻是哥哥的影子。

情意升到正午的高度,哪兒還有我的立足之地?

變故橫生在哥哥二十歲那年。

一向謙遜有禮的哥哥逃了訂婚禮,卻死在了那趟失事的航班上。

伴隨著他的日記被揭開。

顧家所麵臨的分崩離析的危機和醜陋再也沒了遮羞布。

原來謙遜也可以裝的,哥哥身不由己地做父母的籌碼。

聯姻的背後不再是完美的愛情,隻剩了我父母的蠅營狗苟。

他唯一一次為自己,卻搭上了性命。

我幾乎是承載著整個顧家最後的希望去倉促地訂婚、結婚。

挽回徐家的顏麵,挽救顧家的瀕臨破產。

整個過程裏我甚至來不及細細體味是悲戚多一點,還是歡喜多一點。

哪怕是替補,我依然娶了年少時就愛的那個人。

但交換戒指時,隻有我是怦然心動的。

甚至親吻對方的環節,徐晚晚在我唇邊輕拂而過,隻留了一句日後讓彼此耿耿的話。

“既然不願,幹嘛勉強?”

彼時,我們說好了,各取所需。

但十年婚姻,到底是我唐突了。

她什麼都為我做到極致,卻依然是不愛我的。

4

晚宴結束已過淩晨。

分不清是酒醉上頭還是單純的頭疼。

我上了車一直在昏沉沉地睡。

隱約聽見徐晚晚開著免提在和新的男友調情。

那些情話,百轉千回。

她說不膩,我都聽膩了。

停頓的間歇,她似乎伸手探我額頭了。

猛然車子刹住。

“你發燒了怎麼也不告訴我?”

她的電話匆匆掛斷,像是手忙腳亂地給我蓋外套。

我好像聽見她叫了我的名字,阿珩。

大概多半是燒糊塗了,我苦笑著勾了勾嘴角。

她從來叫我都是連名帶姓的,生怕少一個字,會讓我妄想她當初想嫁的顧家兒子是我。

人在生病的時候或許更脆弱也更清醒。

油然而生的倦意,對她,對沒有回應的感情。

車子重又駛動,速度和失重感讓人分不清疾徐。

她似乎不住地在接聽電話,快了,醫生,會沒事的。

亦或隻是我的幻覺。

直到車子再次停下。

我吃力地抬頭,看著她解開安全帶下車。

朝著醫院門口那個身影衝過去。

她撲進找飛翔的懷裏。

剛剛那些不成句的話終於湊出了完整的意思。

“等我,會沒事的,你不要害怕。”

每個字,都是對他說的。

隔著不算遠的距離,我聽見他的哽咽。

也聽見她溫柔的哄著。

“你爸媽又打你了?”

“好了好了,不分手了,你為了我都和父母決裂了,我心疼你。”

思緒裹挾著痛楚把我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抽離出來。

想起曾經我也經曆過這樣的事。

5

那時我一麵在徐家謹小慎微,一麵替顧家奔波。

父母一直催促希望我能讓徐家投資,我不願。

那時,他們也是把我叫進家裏,用藤條狠狠抽我的背。

被徐晚晚發現後,她冷冷說道:“你本來就是看中徐家能夠給你投資,這頓打也是你該挨的。”

“不用為我談愛,因為我不會愛任何人。”

那天以後,我們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

她繼續找無數的男朋友。

隻要顧家一息尚存就好。

她盡管去隻談戀愛不結婚,隻要......不談感情就好。

現在,她好像食言了。

顧家早伴隨著我父母的相繼離世成了空殼。

而她,我也不想再勉強了。

我靠在車窗上,呼吸間盡是炙熱的氣息。

看著她安撫好趙飛翔,重又回到我麵前來。

拉開車門,扶著我一路往急診走。

越過她,我看見趙飛翔臉上的傷,輕蔑地盯著我。

在她經過時,趙飛翔不甘心地試圖去抓住她的手臂。

卻落了空。

她走的很快,那張漂亮的臉蛋表情嚴肅,似乎是真的在心疼我。

她總能給我一些錯覺,無論她流連多久,總會回頭。

這次,我搖了搖頭,先清醒了。

“徐晚晚,我們離婚吧。”

她的腳步一滯,目光卻未落在我身上。

“嗯?”

“離婚,好麼?”

她麵上的表情很複雜,從皺眉到困惑,最後也隻是一聲輕笑。

“怎麼不再等等了?沒準過幾年......”

她掃了我一眼,笑意滿是戲謔。

“我就玩夠了。”

我也笑,眼眶有點發熱,大概燒得又高了些。

“怎麼辦呢?沒新鮮感了,咱拜把子吧。”

一霎那,徐晚晚的臉僵住,咬唇皺眉。

“還不夠有新鮮感?”

我竭力地笑著。

“我們就不該結婚,應該像你當年說的那樣。”

“顧珩?我和他拜把子還差不多!”

6

徐晚晚當然早就不需要和我拜把子了。

顧家也在這十年間盡數得到過徐家的照拂。

早就成了拖累。

所以我們離婚的消息不脛而走,徐家上下似乎都鬆了口氣。

我挺著不退的高燒硬生生簽了離婚協議後,又昏睡了兩天。

醒來時,床頭那份協議最末已加上了徐晚晚的名字。

我有那麼幾秒愣住,隨即茫然之餘有幾分心虛。

協議算不上光明磊落,更談不上瀟灑。

這些年每每幫她解決那些“前任”,都會收到她的轉賬。

我一筆筆地存了,眼下卻還在財產分割上處處為自己鋪後路。

她那麼聰明的人,不會看不出我的“貪得無厭”。

卻還是毫不猶豫地簽了。

多少讓我悵然了許久,或許離婚二字她早就等著我開口了。

就算花錢消災,也好過再渾渾噩噩地與我捆個十年。

量了體溫恢複正常,我拖著有點乏力的身子收拾行李。

冗長的十年收拾完,也僅僅隻是兩個裝不滿的行李箱。

我拖著下樓,傭人和司機屋內屋外地看著我。

“先.....顧先生,需要通知小姐你要走嗎?”

我搖搖頭:“不必了。”

於是,誰也沒有說再見,誰也沒有再上前。

他們隻是僵停了兩秒,就重新去忙各自的活計。

我不覺黯然,連他們也早看清,我隻是一個過客。

當叫來的車子駛出徐家,我沒有再回頭。

從幼年時開始的記憶,終於到這一刻畫上了句號。

司機在寂靜之中問我,“需要紙巾麼?”

我才察覺到自己滿臉是淚。

明明是該覺得解脫的。

但困在牢籠裏的鳥,陡然間重獲自由,也會不適應。

從徐家到機場,我換了登機牌,也換掉了卡。

踏進機艙後幾乎就陷入沉睡。

這幾日,我都像有無盡的困意。

失了重心,隻想在夢境之中無聲地舔舐傷口。

十幾個小時後,我終於落地大洋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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