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劇組被凍死那天,
導演說:“正愁找不到借口開除她呢!”
女主馬蘭花挽著導演的手,參加了盛大的開機儀式。
他們把我的骨灰做成煙花,在開機儀式上絢爛升空,響徹天地。
而巨博上,到處都是我的黑通稿。
說我有精神病,不聽劇組安排才被凍死。
我刷著巨博看著煙花,突然興奮了。
我的聲音原來這麼響!
再睜眼,回到導演邀請我加入這部劇那天。
“黎老師,我看過您的《百鳥朝鳳》,非常希望您能加入我們。”
導演劉立明同我麵對麵坐著,星巴巴裏人不多,我把口罩和墨鏡摘掉——反正我隻是個18線的糊咖,不偽裝也沒人認識我。
全副武裝倒顯得我裝腔作勢。
“劉導,我想確認一下,我是女主角且隻有一個女主是嗎?”
上一世,劉立明以女一和我簽約,進組後開機儀式一直推遲,直到馬蘭花來了我才知道我不是女一,馬蘭花才是。
當時我找劉立明對峙,劉立明將我晾在冰天雪地裏,說要看看我想演主角的決心。
這是第一部導演主動找上門來讓我做女一的劇,以往我都是自己帶著資料跑劇組、麵試、自己爭取角色。
所以當劉立明提出要看看我的決心時,我沒有一絲猶豫,穿著夏天的戲服在雪地裏“證明”我的決心。
死後才得知,那時劉立明和馬蘭花正在酒店房間討論劇本,把我忘得一幹二淨!
而我臨死前因為失溫,脫掉了自己全部衣服,一絲不掛卷縮在雪地裏,被路過的大學生看到,報了警。
劉立明發巨博,斥責我有精神疾病和特殊癖好,不聽劇組的安排,為了自己的癖好影響整個劇組的拍攝進度。
我爸媽在網絡上看到鋪天蓋地的營銷號“內幕”,和有心人散播出來我赤身裸體的照片,氣急攻心,雙雙病倒。
“沒錯,您是女一,也隻有您這一位女一!這個故事是有少年、中年、老年顧南北,少年和中年由您飾演,老年顧南北由一位老藝術家飾演!”
“好!希望顧南北的聲音,響徹天地!”
我的手摸進口袋,關掉錄音筆開關,順便拿出簽字筆,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2
我將整個劇本背得滾瓜爛熟,劉立明給我打電話,確定進組日期。
“黎老師,咱們25號進組,26號劇本圍讀,27號開機儀式,沒問題吧?”
劉立明客客氣氣的,上一世我就是被他這幅對待我一個18線糊咖都這麼耐心且尊重的樣子欺騙了,所以對他畢恭畢敬,希望以後能有更多合作機會。
這一世麵對他的“尊重”,我有一種看猴的感覺。
“沒問題,我這邊時間OK!”
“好的,那咱們就25號見!”
上一世,25號到劇組報道,我在酒店看到了貼著馬蘭花名字的房間。
我以為是還有別的劇組入住這家酒店,畢竟馬蘭花是當紅小花,每年都要拍一兩部戲,剩下的時間就是旅遊、吃喝玩樂。
她的日常,我的夢想。
她一度是我的圈內偶像,也被大家稱為內娛活人。
看見路邊亂停亂放她會發巨博呼籲。
有拐賣新聞或失聯新聞也會號召粉絲轉發。
非常正能量!
我期盼著收工能有機會遇到她,同她合影。
但沒想到,我很快就見到了她——在開機儀式上。
26號的劇本圍讀沒有馬蘭花,所以我以為她是來友情客串的,悄悄摸到馬蘭花身邊跟她打招呼。
“蘭花姐你好!!我是黎茗溪,我非常非常喜歡您,您真的太正能量了,圈內就需要多一些您這樣正義的前輩!”
馬蘭花扯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出來,伸出手,“謝謝,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我雙手握住她的手,“合作愉快!”
“站位站位!開機照啊,找好自己的位置!”劉立明拿著大喇叭在喊,我小跑到男一號瞿戴澤身邊,露出最美的笑容,等待拍攝。
“黎老師,麻煩讓一下,馬老師跟瞿老師站在一起,您站在馬老師旁邊。”
劉立明拉著我的袖子將我從瞿戴澤身邊拉開,將馬蘭花塞到瞿戴澤身邊。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相機哢嚓一聲,開機照完成。
“馬老師,您看一下滿意不?不滿意的話我們再重新拍!”劉立明拿著照片給馬蘭花看,我湊過去看了一眼,我整個人的狀態都是懵的,引以為傲的笑容也沒了。
“劉導,能重拍一下不?我狀態不太好。”這開機照往官博一發,我的形象就不複存在了!
“黎老師啊,咱們現在趕進度呢,哪有時間重拍,你放心,我會讓後期給你調整一下的,再說了,開機照這麼多人哪有人盯著你看呢對吧?”
我的腦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直到馬蘭花開口。
“我很滿意,就這樣吧,重拍也耽誤事兒!”
“好勒,那您跟黎老師對一下劇本,您是中年顧南北,黎老師是少年顧南北,有一些小習慣、口頭禪什麼的,您二位多交流交流!”
我的腦子從被雷劈到炸裂開,半天緩不過來。
“劉老師,您說馬老師是中年顧南北?之前不是......”
我還沒說完,劉立明粗暴地打斷我,“資方說啦,您現在還撐不起整部劇的收視,所以請了馬老師過來;您也可以趁機跟馬老師多學學!”
劉立明畢恭畢敬引著馬蘭花去房車休息,留我待在原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我被騙了,我不是女一。
長冬的冬天寒風刺骨,我穿著軍大衣都難抵涼意從四麵八方朝我侵襲過來。
“黎老師,黎老師?您怎麼了?”
劉立明那尖銳得像是被淨身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拉出來,我打了一個寒顫。
“劉導,這酒店還有其他劇組在嗎?”
“沒有啊,就咱一個劇組!”劉立明引著我往房間走,我房間隔壁的門上貼了三個字:馬蘭花。
“馬蘭花?馬老師也在咱劇組?她是客串嗎?跟我有對手戲嗎?”
我的眼睛亮堂堂的,對馬蘭花的崇拜自然流出,一連串的問題也問得劉立明措手不及。
“呃......馬老師......客串!資方說咱們需要馬老師的名氣做點宣傳!”
“這樣啊!~”
我假裝不知道,反正在肚子裏爛掉的東西,到時間了要竄了,他想捂也捂不住。
3
“黎老師,今天您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上午10點圍讀,別遲到噢!”
劉立明送我到房間門口,交代完就離開了。
回房間我洗了個澡就躺下了,劇本在上一世就已經背得滾瓜爛熟,像是背了參考答案穿越回來高考一樣。
如果劇情沒變的話,明天的圍讀馬蘭花不會出現。
上一世在我死後,有劇組正義之士為我發聲,說是馬蘭花空降女一,而且馬蘭花根本沒讀劇本,對不上我的戲,整個劇組都在被馬蘭花耽誤時間。
但劇組拿出了被拚接和剪輯過的證據。
而我和那位正義之士因為簽了保密協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拿不出任何證據。
我死都死了,還要承受這無妄之災。
他們都說死人沒法為自己辯解,所以這一世,我要為自己辯解,大聲的、響徹天地的讓所有人看清真相!
第二天劇本圍讀,馬蘭花果然沒出現。
趁著沒到我的戲份,掏出手機搜索馬蘭花的巨博,IP顯示培京,我快速截圖,連帶著其它巨博內容都截了圖。
“黎老師,你的台詞很不錯,跟你搭戲我們應該能早點收工了!”瞿戴澤圍讀結束後走過來跟我聊天。
“哈哈哈,早下班早睡覺,就是怕......”
我故意拖長了一個音,瞿戴澤的好奇心果然被我勾了起來。
靠我自己的力量很難改變或推翻一些東西,但如果把利益捆綁,就是另外一種說法了。
“怕什麼?怕我拖你後腿?”
瞿戴澤多少也是新晉小生,感覺被我質疑,不悅的深色立馬顯露無疑。
“不是您誤會了,我是怕萬一出什麼意外狀況,跟你搭戲的不是我,那你可能就得加班了。”
“宣傳和圍讀,都確定了你是女一,怎麼可能會臨時加人?那改劇本得費多少時間!”
“對呀,我聽說你後麵不是還有一部戲麼,祈禱咱們一切順利,準時殺青,這樣你還有點休息時間。”
瞿戴澤後麵這部戲是知名導演的電影,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能靠這部電影轉型成功——前提是,不要被馬蘭花耽誤了。
我必須把瞿戴澤拉到同一個陣營,勝算才能更高些。
4
開機儀式,熟悉的人,熟悉的景。
吉時11點18分,我看了看表,現在才8點40。
上一世馬嵐花下午1點半才在經紀人的保護下姍姍來遲。
所有人都在寒風裏等她,足足等了一整個上午。
開機照拍完,開機儀式結束後,我想去劇組房車休息一下,緩緩勁,接受我人氣不如馬蘭花的事實,然後打起精神投入拍攝。
場務大哥老李將我攔了下來。
“李哥,之前合同裏寫了會給我準備房車休息,劉導也跟你說過的呀!”
我試圖跟他講道理。
“黎老師,您體諒一下,劇組隻有這一個房車,那得留給馬老師呢。”
糊就要承受糊的代價,我認。
轉頭我又去了劇組休息室。
“黎老師你來這幹什麼?這裏是群演休息室!”
“你都女一號了就別來跟我們擠群演休息室了好嗎?本來就沒多大地方,你一個女人來了我們一幫大老爺們都不方便了!”
我又輾轉去了好幾個地方,化妝間、服裝間,偌大的劇組竟然沒有我的一個落腳之處。
回酒店一來一回兩個小時,趕不上第一場戲,不回酒店又沒地方休息。
無奈之下,我找了一個教室,穿著戲服打算睡一覺起來開拍。
“黎老師怎麼在這啊?完了完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有兩個女孩在小聲嘰嘰喳喳,我閉著眼睛想聽聽到底是怎麼個事。
“怎麼了?她不就趴著休息一會麼?”短發女孩疑惑道。
“劉導說了!全劇組任何地方都不能給黎老師休息!”
“啊?這也太過分了吧,黎老師還穿著夏天的戲服呢,教室裏連暖氣都沒有!要不偷偷讓她休息一下,隻要沒人說,導演不會知道的!”
“不行!被發現了我會被開除的!”
“昨天黎老師還請我們全劇組喝咖啡呢,你有沒有良心啊!?”
上一世就是因為聽到這一段對話,我才確定我是被導演組霸淩了,一氣之下去找劉立明討個公道,被劉立明PUA證明自己想演、能演女一的決心,才導致我的死亡,也導致父母的悲劇。
這一世我不會再傻乎乎地害怕被除名,害怕被封殺,害怕丟掉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既然他上一世說我有精神病,那我就隨了他的意!
5
距離下午1點半還有5個小時,除了馬蘭花所有人都到齊了。
“劉導,11點18分吉時,那我去房車上休息倆小時哦!”
劉立明聽了這話急了。
“得站位啊,做準備啊!姑奶奶,哪還有時間休息?!”
站位早就已經站好了,劉立明不想讓我去隻有一個原因——怕我知道房車已經不屬於我了。
但我偏不如他的意。
“黎老師,希望你聽從劇組的安排,否則我們有權利解除合同!這麼多人準備了好幾天,耽誤了吉時誰都擔不起責任!”
也罷,起碼耽誤吉時這鍋不能讓我背。
我找了個椅子坐下,不停刷著巨博上馬蘭花站姐的消息和航班信息。
OK,飛機延誤,馬蘭花站姐的精修圖也在11點才發出。
11點都沒上飛機,這吉時指定趕不上了。
我苦苦熬到11點20,馬蘭花人影都沒有,其他工作人員怨聲載道。
瞿戴澤在我旁邊坐下。
“我怎麼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我喝了一口咖啡,笑看著他,不語,等他接下來的話。
“感覺你昨天說的好像要成真,該不會真換人了吧?你收到通知了嗎?”
“沒有啊,要不問問導演什麼情況?”
瞿戴澤比我更著急,耽誤一天他的轉型路就危險一天,所以他率先按捺不住對劉立明發出了疑問。
“劉導,吉時都過了怎麼還不開始?人不是都到齊了嗎?”
“瞿老師,再等等,還有人沒到。”
“劇組所有人都到了,難不成你們要臨時加人?改劇本磨合什麼都要時間,你們這麼耽誤瞿老師的時間,萬一後麵檔期撞了你們要負全責的!”
瞿戴澤的經紀人也坐不住了。
我坐在椅子上喝著咖啡,將胸針對準了瞿戴澤和劉立明的方向。
“對不起對不起!還有一位老師沒到,到了我們馬上就開始!快去問問馬老師到哪了!”
“我們先走!你們的馬老師隻是個客串,開機儀式誤了吉時都要等?好,什麼時候到,什麼時候聯係我們,我們再過來!”
瞿戴澤的經紀人帶著瞿戴澤離開,劉立明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往下掉。
上一世是我非要離開劇組,讓人到齊了再叫我,最後被劇組歪曲事實,說我罷演,一言不合就玩消失。
明擺著就是欺負我沒公司,沒團隊,是個體戶罷了。
換做瞿戴澤,他們也是萬萬不敢欺負的。
我沒跟劉立明打招呼,徑直來到熟悉的房車前,房車前還是熟悉的老李。
“黎老師,您體諒一下,劇組隻有這一個房車,那得留給馬老師呢。”
“是劉導的意思嗎?”
“呃......這個......”
“不是劉導的意思那我得去休息了,等會還有開機儀式呢!”
我假裝要往房車上衝,老李死活攔著不讓我上車。
“黎老師,您別為難我了,我也隻是個打工人!”
“行啊,我不為難你,但你也別為難我。是不是劉導的意思,是不是這房車從一開始就是為馬蘭花準備的?你告訴我,我就不為難你!”
老李麵露難色,遲疑了半天才告訴我。
“上周劉導就跟我說了,租一個房車就行,說您......在劇組待不了多久。”
我聽笑了,我人還沒進組,傍上馬蘭花就在琢磨怎麼讓我走了?全劇組隻有我一個人不知道這件事,這麼看來,我真的好像小醜啊!
既然你們都說了我有精神病,那精神病犯病很正常吧?
6
“黎老師,黎老師!快醒醒,馬老師來了!”
老李是個好人,他見我被劇組霸淩,又失魂落魄的,也不為難他,讓我上車休息,說馬蘭花來了叫我。
我猛地驚醒,本來想跟馬蘭花硬剛,又怕連累老李。
老李四十多歲,上有老下有小,我發瘋不能連累無辜的人。
我下了車坐在房車外麵的小馬紮上裹緊我的軍大衣,朝著手嗬白氣。
劉立明和馬蘭花的經紀人護著馬蘭花朝房車走過來,我見了劉立明就跳起來了。
“劉導!合同上寫得明明白白的,給我準備房車休息,老李不讓我上去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