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高考還有一百天,我與惡魔簽訂協議,用親情,愛情和友情交換分數。
作為省狀元領獎的那天,被我背叛的閨蜜當眾曝光我。
可是,惡魔怎麼會讓凡人得逞呢?
1
「下麵有請本次全省理科狀元,723分的沈子鶴同學上台講話。」
我從容地從座位上站起,微笑點點頭。迎著旁人豔羨的目光,一步一步地走向舞台。
「恭喜你,得償所願。」惡魔在我耳邊低聲說著。
「合作愉快。」我的笑容更燦爛了。
站在台上,聚光燈彙聚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從未看到的景象。
是一種被所有人仰望,尊敬,崇拜的滿足,是虛榮心被填充得密不透風的痛快。
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因子都叫囂著,熱意升騰,手指在激動地顫抖。
「謝謝大家,很榮幸今天站在這裏和大家分享我的故事。」
突然,會議室的門被推開。
「大家別被她騙了,她就是個作弊的騙子。」林夕大聲說道。
看到我投過去的目光,她得意地笑了笑。
記者的相機馬上就轉了過去,省狀元作弊的新聞可是爆炸性的。
「這位同學,高考這麼嚴謹的考試,你可不能在這裏隨便說話。」
校領導擦著額頭上的汗。
「我們這位沈狀元,高考前一百天還是全班倒數,怎麼高考就躍龍門了呢?」
「高考前八十天,母親,弟弟慘死家中,父親入獄。」
「高考前五十天,青梅竹馬摔成植物人,現在還在昏迷中。」
「高考當天,我,沈狀元的『好朋友』準考證丟失,錯過高考。」
林夕的每一句話都像一個巨雷。
會議室裏的人瞪大眼睛看看她,又看看我。
「這位同學,你錯過高考的事情,校方很惋惜。但是,你也不能毫無證據地冤枉沈子鶴同學啊。」
校領導對記者使了使眼色。
我毫不畏懼地看著林夕,衝她挑了挑眉。
果然她被我惹怒了,從包裏拿出一疊照片扔在麵前,記者們紛紛衝上前。
「這就是證據。」
林夕死死地瞪著我,結果半天不見自己想要的反應。
低頭一看,照片裏根本沒有我的痕跡。
聊天記錄變成她和我的青梅竹馬的膩歪對話,拍下來的照片也是他們倆在學校不同地方私會的場景。
「這不可能,這是假的。」她大聲辯護著。
「博流量的吧。」「狀元都敢蹭。」碎言碎語紛紛出現。
「怎麼會,這明明是我存好的證據。」昔日的校花被推倒在地上。
「還不夠啊。」惡魔不合時宜地嬉笑一聲。
「保安,把這個同學帶走。」校領導挺直了腰板,下了命令。
林夕抬頭看到我臉上的笑容,指著我大叫:「沈子鶴,是你搞的鬼,都是你,都是你。」
看到轉過來的鏡頭,我立馬換上委屈難過的表情。
「夕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呢?」
「沈子鶴你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林夕厲聲尖叫,姣好的麵容扭曲著。
她穿著潔白的公主裙,現在卻成為大家眼裏的小醜。
被保安拖走後,會議室裏不複剛剛的平靜,吵得我頭痛。
「你能讓他們都閉嘴嗎?」
「你想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哎,還是算了吧。」
我清了清嗓子,嘈雜的聲音少了一些。
「分享前,我先給大家講個故事吧。我原名叫沈盼娣,期盼弟弟的意思。」
剛說完開頭,台下的人都安靜了。
2
我的記憶裏好像家就是昏暗的屋子,男人的暴怒和女人的尖叫聲。
一個在外唯唯諾諾,在家對妻子拳打腳踢的父親,一個整日裹在寬大袍子,步履蹣跚的母親。
我不知道為什麼,父親總要扯住母親的頭發,再狠狠地往牆上撞。
「老太婆,叫你隻會生賠錢貨,老子臉都讓你丟盡了。」
母親開始會反抗,兩隻手撲閃著,灰暗的顏色像隻翅膀殘缺的蛾子。
後來蛾子也不再扇翅膀,男人打累了也就停了。
他把倒在地上的母親踢到一邊。
「賠錢貨,給老子滾出來。」
地上的酒瓶被踢得叮當作響,在我的耳朵裏就是最可怕的聲音。
「啪嗒。」
「啪嗒。」
我躲在衣櫃裏,屏住呼吸。
聽到外麵沒有聲音了,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縫。
突然,上方傳來陰森森的聲音,
「賠錢貨,原來你藏在這兒。」
沈如海把我拽出去,抽出腰帶就往我身上打。
「爸爸,求求你,別打我。」
「我聽話,我乖乖聽話。」
他不管我的求饒,隻顧著抽打。
母親搖搖晃晃地衝過來,把我擋在身下。
「兩個賤貨。」沈如海一邊罵一邊打,我昏死過去。
醒來就躺在醫院裏,母親披散著頭發站在麵前。
旁邊站著兩個女警察。
看見我醒過來,母親趕緊走到我身邊。
「等會兒就說傷是自己摔的。」
我瞪大了眼睛,可母親的眼神裏都是乞求。
我隻好撒謊說自己是摔傷。
「誰會把自己摔得都是鞭傷啊?陳姐,我看就是那個男的打的。」年輕一點的警察說道,
「你個小警察說什麼呢,我老公怎麼會打自己的女兒呢?」
「盼娣,你說話啊,給警察姐姐說,是自己摔的。」母親使勁拍了拍我的背。
媽媽,我的傷口出血了,你看見了嗎?
我不敢反抗,忍著淚點頭。「警察姐姐,是我自己摔的。」
「你這。」
「走吧,別問了。」年長一點的警察拉著年輕警察出去了。
他們走後,母親在床前走來走去,嘴裏還念叨著父親。
看著她腫脹的臉頰,頭發被扯下露出的頭皮,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回到家後,父親推開門口看笑話的鄰居,陰沉著臉說了句滾。
看著他的臉,我雙腿止不住地顫抖。
「盼娣,愣著幹什麼,給你爸拿拖鞋,我去炒幾個菜樂嗬樂嗬。」
母親把我往前推了幾步,自顧自地進了廚房。
「盼娣啊,爸爸上次喝多了酒。」沈如海湊上來,堆著滿臉的笑,搓著手跟我說。
他的身體像個發黴的黑點,黴菌不斷吞沒,包裹成一具父親的皮囊。
每次都是喝多了酒,從六歲到十一歲,這個借口我聽了一遍又一遍。
後來我們不去醫院和診所,自己在家躺著,躺幾天就好了。
我恨沈如海,甚至惡毒地想他為什麼沒有喝死呢?
我也恨母親,為什麼她總要一次一次原諒那個男人?
可是我始終認為媽媽還是愛我的,不然她為什麼會在我挨打時一次又一次擋在我身上?
十二歲那年,母親懷孕了,是個妹妹,
粉嫩嫩的好可愛,我喜歡妹妹。
可是生下來還沒滿一個月就被父親一千塊錢賣了。
半年後,母親又懷孕了,這次是個男孩。
孩子抱出來時,父親高興得哈哈大笑,拉著醫生護士的手說謝謝。
從手術室的門縫裏,我看到母親浮腫的臉,她臉上的皮耷拉著,好像所有營養都給了剛剛出生的弟弟。
我討厭弟弟。
有了弟弟,我成了家裏可有可無的透明人。
陸時安是隔壁陸老師的兒子,陸老師是我們學校的一個語文老師。
她總誇我很有文采,寫的文章有靈氣。
每次聽到這話,陸時安就嗤笑。
「媽,就沈盼娣能寫出來這種東西,指不定是哪抄的。」
「時安,怎麼說話的,你的教養呢?」
陸老師狀似生氣地打了一下陸時安,又不好意思地對我笑了笑。
「盼娣啊,時安小孩子心性。還有你這名字,要不要阿姨幫你改一個啊?」
聽到這話,我高興地不知所措,連感謝的話都說不出來。
「沈子鶴,鶴之卓爾不群,振翅高飛,阿姨相信你可以的。」陸老師的笑容溫柔而又堅定,
我多麼希望這是我的媽媽啊。
不知道陸老師和父親母親說了什麼,他們笑得合不攏嘴。
第二天,沈盼娣從世界上消失,
我成為了沈子鶴。
3
上高中時,我和陸時安在一個班。
他不喜歡我,我知道,但我喜歡他,他卻不知道。
林夕是我的同桌,剛進校就被封為漂亮校花。
我知道陸時安的那種亮晶晶的眼神代表什麼,也知道陸時安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歡上她了。
後來他總是假借著找我的名義在林夕旁邊晃悠,林夕看向他的眼神裏也多了些感情。
「子鶴,我喜歡上陸時安了,你能不能退出?」林夕嘟著嘴,委屈巴巴地看著我。
長著眼睛的人都知道陸時安不喜歡我的。
「夕夕,我沒和陸時安在一起。」
「真的嗎?那太好了,子鶴我愛你。」林夕聽完撲到我身上,把我抱得緊緊的。
我收起對陸時安的感情,卑微渺小如我怎麼比得上活潑可愛的林夕。
那時我真的以為林夕會是我很好的朋友,相比家,我更喜歡和他們一起待在學校。
剛回到家,弟弟就衝我吐口水。
沈成龍的眼睛向兩邊分散,黑色的瞳孔隻有很小一點。
5歲的弟弟,個子卻比別的小孩高兩個頭。
沈如海逢人便說,是自己的好基因。
「我兒子大高個,以後肯定有大出息。」
可有出息的兒子連十以內加減法都不會算。
母親聲音大一些,弟弟就大叫,一邊吼一邊拍打母親。
「滾開滾開,我要爸爸。」
父親一巴掌把母親打到地上。
「賠錢貨,你來給你弟弟講,你媽就是個廢物。」
弟弟看到我走近,一把揪住我的頭發。
臟膩膩的手在我臉上亂摸,把我的眼鏡掰來掰去。
「好玩,好玩。」
父親誇弟弟真棒,真有力氣。
母親在身後給弟弟撿玩具,看也不看我一眼。
媽媽,你也不愛我了嗎?
我害怕媽媽不愛我了,於是主動討好弟弟。
把他的肥手握住,擠出笑誇讚他,弟弟被我哄的高興極了,口水從嘴角流到我手上。
父親罕見地輕輕摸我的頭。「不愧是我們家的高材生。」
「不像你那個死媽。」說著又踹了母親一腳。
母親隻笑嗬嗬地看著父親和弟弟,對我,又恢複成陰沉討厭的樣子。
我更為殷勤地討好弟弟,母親看我的眼神裏又多了厭惡,我竟然被媽媽厭惡了!
半夜我一直沒睡著,檢討著自己的錯。
肯定是我做了什麼讓媽媽不高興,都是我的錯。
突然房間門被推開,我趕緊閉上眼睛,是媽媽。
我就知道,媽媽還是愛我的。
母親一步一步地走到我床前,我閉著眼睛,隻能聽到她粗重的呼吸聲。
她彎下身了,我幻想著她會輕輕地把我的被子蓋好。
可是,一股力量把我壓住。
我感覺空氣正從鼻腔中散盡,帶著頭油味的枕頭把我的臉緊緊壓住。
「唔唔,媽,媽媽。」我使勁蹬床,手上下亂擺著。
想要去夠母親的臉,卻怎麼也夠不到。
那個被父親打得起不來的母親怎麼有這麼大的力氣,她一言不發,就那麼死死地按住我。
我的手漸漸沒了力氣,腿也漸漸垂了下來。
「滾開,滾開。」弟弟不知道怎麼衝了進來,他一頭把母親撞開。
「小龍,媽媽是愛你啊。」母親突然大聲喊著。
「你這該死的姐姐憑什麼奪走你和你爸爸對我的愛。」
她聲音尖利,像針一樣紮在我心上。
我以為她愛我,原來她恨不得我死。
4
第二天上學時,林夕先發現我的不對勁。
「呀,子鶴你黑眼圈怎麼這麼重啊?」
我扯著嘴角笑了笑。
「沈子鶴,林夕問你話呢,你說句話都不肯嗎?」陸時安看不慣心上人被冷落,皺著眉頭說。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從來都不是他們的朋友。
沈子鶴可以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醜,可以是他們生氣時發泄的受氣包。
沈子鶴沒有別的朋友,所以他們可以盡情耍弄這條忠誠的狗。
看我依然不說話,陸時安重重地打了下我的頭。
「沈子鶴你傻了嗎?」
林夕抱著手臂站在旁邊,不屑的表情明晃晃地掛在臉上。
我推開陸時安,跌跌撞撞地跑開,躲在廁所隔間裏,我一邊按抽水機一邊放聲大哭。
突然聽到林夕的聲音。
「夕夕,你的小狗呢?」原來大家都認為我隻是他們身邊的狗。
「小狗?你說沈子鶴啊?她還配不上,要不是想追陸時安,誰去搭理她啊?」
「整體吊著死人臉,身上一股窮酸味兒。」
「你有沒有看到她膝蓋的疤,誰知道那是怎麼弄的?」
林夕明明親眼見過我被打的樣子,她還抱著我說不怕不怕,可現在她竟然把我的傷毫無保留地撕爛給別人。
林夕,你對我的好難道都是虛假的嗎?
我推開了門,林夕從鏡子裏看到我的狼狽,卻揚著頭像沒看見一樣,衝周雅婷笑了笑。
「演的我好累啊,婷婷走吧。」
我像被抽走全身的力氣一樣癱坐在地上。
廁所門上殘留著看不出的臟汙印記,母親的愛是假的,林夕的好是假的。
到底什麼是真的?
陸老師,眉眼彎彎的陸老師,讓我振翅高飛的陸老師。
我瘋一般地往家跑,拚命地想證明。
我,沈子鶴,是有人愛的。
哪怕隻有一個。
「陸老師,沈子鶴那死丫頭寫的破爛東西真的能賺錢?」
還沒上樓我就聽到父親的聲音。
「對的,隻要你們不告訴她,我就給你們五百塊錢。」
這不是陸老師,這個女人是假的!
「五百塊,這麼多呢,陸老師你放心,那死丫頭肯定不敢來找你。」
父親諂媚的聲音,陸老師冷漠的語氣。
一切都在我的心裏破碎了。
沈子鶴,你永遠都是那個不被愛的沈盼娣。
我喜歡每天晚上趴在床上,借著窗子裏透進來的光,一筆一筆寫著。
可那些承載我夢想的文字被陸老師用五百塊買斷了。
為什麼偏偏是陸老師呢?
貪財的父親,沉默的母親,哪怕是林夕,陸時安都可以。
為什麼是讓我展翅高飛的陸老師啊?
我躲在樓下的角落裏,聽著家裏沒什麼聲音才敢走上去。
「盼娣啊,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父親頭一回沒罵我,反而笑嗬嗬地說,手裏還拿著幾張皺巴巴的錢。
「爸,我叫沈子鶴。」
剛說完弟弟就衝過來,把我壓在地上,肥胖的手臂在我臉上揮舞著。
「臭丫頭敢跟你老子叫嘴,兒子打得好,女人不聽話就該被打。」
弟弟想是聽懂了父親的叫喊,一拳一拳打得更起勁。
模糊中我看到陸老師的裙角從門口飄過。
「媽媽,媽媽。」我隻能一邊哭一邊喊媽媽救我,
可母親不說話,就那樣滿懷愛意地看著弟弟。
5
我不服,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我又一次暈死過去。
是夢嗎?
一片白光中出現一麵鏡子,鏡子裏是一片黑暗,突然傳出來嘶啞的聲音。
「交換嗎?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