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的前一晚,我和周望京很瘋。
我們從浴室到客廳再到陽台,每個地方都留下愛的痕跡。
結束後,周望京哭得雙眼通紅。
“乖乖,不分開好不好?”
三歲大的兒子跪在地上,拉住我的手。
“媽媽,不要走。”
我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行李。
“我要去過好日子了,你們兩個廢物,別再拖累我。”
五年後,周望京成了海市首富,兒子也被譽為世界頂級天才。
電視采訪中,父子倆坐在一起,看著鏡頭。
“乖乖/媽媽,我現在有錢了,回來好不好?”
下一秒,主持人推著瘦弱狼狽的我上台。
看著激動的父子二人,我淡定笑笑。
“要包養我嗎?我很便宜的。”
直播猛地被切斷,周望京牽著兒子的手,也冷若冰霜。
“你們找錯人了,我老婆,可不是出來賣的。”
“不是什麼爛人,都能當我媽媽。”
他們不知道,五年前他們腎衰竭。
是我瞞著他們,把自己的兩顆腎,換給了他們。
01
離開直播間,我在演播樓下又遇到了周望京和兒子。
周望京也看見了我,他抬手攔住我。
西裝的袖子上移,勁瘦有力的手腕上,
戴著很多年前,我親手編織的祈福紅繩。
“沈時希,這就是你說的去過好日子?”
他冷冽的目光打量著我瘦弱的身軀,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冰冷。
“看來買你的金主,對你也不怎麼樣。”
他話中露骨的譏諷,將我的自尊摁在地上鞭笞。
我卻像聽不懂一般,對他笑笑。
“怎麼,心疼了?那你包養我好了。”
“我現在被調教的技術很好,隻要錢給夠,肯定能讓你滿意。”
周望京胸口猛地上下起伏。
“沈時希,你還要不要臉?你眼裏除了錢,還有什麼?”
他死死盯著我,倏而像想起什麼有意思的事,眉頭舒展。
“但好啊,我給你十萬塊,做我的情婦。”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像丟垃圾一樣丟在我的腳下。
“不過你可千萬別以為我對你餘情未了。”
“包養你,不過是因為你賤!”
“但凡給你一丁點兒錢,你都會像條狗一樣爬過來。”
從前的周望京從不會對我說這樣狠毒的話。
哪怕我決絕提出離婚,他也隻是紅著眼,問我可不可以不走。
可現在的周望京看著我,臉上滿是憤恨。
我垂下眼,遮住眼底的難過。
我和周望京,相識於大學時期。
那時他還不是身價萬億的首富,我也不像現在這樣,重病纏身。
我們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從戀愛到婚姻,平平淡淡,細水長流。
婚後的第二年,我生下我們的愛情結晶。
周望京坐在床邊,甜蜜又幸福地和我說:
“你名中帶希,我名裏有望。我們的孩子,就叫願安好了。”
“願有希望,一生平安。”
那時,我抱著兒子,周望京抱著我。
床邊的鏡子裏,映出我們對未來的希冀。
可好景不長,兒子三歲時,也就是五年前。
周望京和兒子一同診斷出雙腎壞死。
我們變賣了所有的家當,為了籌集醫藥費,
我每天打好幾份零工,一天隻吃一頓飯,一塊錢掰成兩半花。
拚命了幹,隻為攢下微薄的藥錢。
我們連治病的藥,都換成了最廉價的劣質仿製藥。
可仍舊等不到合適的腎臟。
就在我看著周望京和兒子日漸消瘦,看著他們一天天的枯槁,瀕臨絕望時。
醫生告訴我,配型成功了。
與他們的腎臟成功匹配的那個人,是我。
02
思緒回籠。
見我不說話,兒子的神色也難看起來。
“像你這樣鐵石心腸的人,居然也會覺得難過嗎?”
他冷眼看著我:“可,笑!”
我身體一顫,低垂的視線小心看向兒子。
直播間匆匆一瞥,我隻覺得兒子和周望京長得越發像了。
現在仔細看,不僅長得像,那挺直的脊背、微微揚起的下巴,
他和他父親一樣的桀驁,也一樣的恨我。
我壓下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試圖讓自己的臉上寫滿貪婪。
“為什麼不難過?”
“十萬塊包養情婦,我就值這個價嗎?”
我定定地看著他,“我要五十萬。”
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周望京,也沒有人比我更懂得怎樣激怒他。
果然,周望京眼中的怒意更甚。
他咬牙切齒道:“沈時希,你下賤的讓我惡心。”
我微笑:“那還真是我的榮幸。”
“不過既然周先生舍不得這筆錢,那我就先走了。”
“隻是可惜,邁巴赫的感覺,我還沒有試過。”
我抬腳繞過周望京和兒子,準備逃離這壓抑的修羅場。
可兩張銀行卡同時甩在我身上。
“沈時希,希望你當情婦的本事,配得上這五十萬。”
“一雙鞋的價錢就能買到你,你確實很賤。”
二人譏諷的話語先後傳進我的耳朵。
我愣愣地盯著地上的銀行卡,又抬頭看向父子二人。
他們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臉上寫滿慍怒,和對我的厭惡。
我深吸一口氣,“就這麼想讓我留在你們身邊嗎?”
周望京嘲諷一笑。
“留?沈時希,你覺得你配嗎?”
“當年你追求享樂,不顧病床上的我和兒子選擇離開。”
“從那時你就該知道,這輩子......”
他說得斬釘截鐵,“你就算死,我們也不會原諒你!”
看著周望京和兒子眼中濃烈的恨意,胸膛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我摸著腰側兩道長長的傷疤,也笑了。
他們不知道,五年前,我把自己的兩顆腎換給他們。
如今,我已經被醫生下達病危通知書。
我是真的要死了。
03
我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出租屋。
房子不大,又潮又濕,冬冷夏熱,但勝在便宜。
剛畢業那幾年,我和周望京就住在這裏。
我們在這裏完成了第一次,開啟了結婚生子的旅程。
也結束了最後一次的瘋狂。
得知我與周望京和兒子的腎臟匹配後,
我裝作傍上了大款,和周望京提出離婚。
可我熟悉周望京,周望京也了解我。
過去再苦再累,我也陪著他一起過來了。
他不相信,我會在這種時候,離他和兒子而去。
他抱著我,說有什麼苦衷你告訴我。乖乖,你不能這麼貶低自己。
兒子也跪在我腳邊,他拉著我的褲腿,說:
“媽媽不要走,安安不能沒有媽媽......”
看著他們流淚,我的心也在滴血。
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深陷病痛的折磨,苦苦等死。
我掙開周望京的懷抱,又一根一根掰開兒子稚嫩的小手。
“我憑什麼要跟你們吃苦?憑什麼要守著你們兩個快死的人,守一輩子?”
“我不能去追求好的生活嗎?我在你們心裏,就是天生的賤命嗎?”
“你們告訴我,守著這破出租屋,每天吃饅頭喝涼水,就是我的命嗎?”
“周望京,周願安,”我一字一頓,“你們怎麼能這麼自私?”
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周望京把兒子從地上抱起來。
他低垂著頭,皮包骨的手在離婚協議書簽下自己的名字。
我拉著行李箱走出很遠,都能聽到出租屋裏,傳來兒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天空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臉上也沾滿淚水。
我顫抖的手推開出租屋的門,閨蜜林夏已經在家裏等我。
她在網上看到了節目播出的片段,也明白按我的性格,
一定會為了隱藏五年前的秘密,和周望京鬧得很不愉快。
她憂心忡忡挽住我的胳膊。
“你還好嗎?”
我不知道,我現在的臉色,和她五年前在醫院把我背回家時,一樣的蒼白、絕望。
我朝她搖搖頭,舉起周望京和兒子丟給我的銀行卡。
“夏夏,我有錢了,我可以活得更久了。”
這些年,我撿過破爛,當過服務員,送過外賣。
我拿著貧瘠的工資,支撐高昂的透析費。
這一切,不是因為怕死,隻是想讓自己活得久一些。
想讓自己能親眼看到,周望京和兒子過得幸福。
林夏怔怔地看著我,突然落下淚來。
“希希,你何苦呢?”
她抱住我,像有千言萬語要說,可短信的鈴聲打斷了她。
手機屏幕上,周望京的號碼異常熟悉。
原來五年的時間,我和他,都沒有換號碼。
我點擊查看。
【半小時,榆林公寓。】
拒絕了林夏的護送,我獨身一人去了周望京給的地址。
五層的獨棟別墅,在夜間燈火通明。
這是他和兒子現在住的地方。
我突然覺得一絲安慰。
周望京曾向我許諾過的好生活,他和兒子過上了。
我在保姆的帶領下進入別墅,周望京在門口等我。
他遞給我一套衣服。
“去洗澡,臟。”
他慢條斯理地擦著手,仿佛我真是什麼可怖的病原體。
我沒有反駁,隻把衣服接過。
浴室蒸汽氤氳,我望著鏡子裏布滿針孔的蒼白軀體。
腰側兩道十公分的手術疤正在發燙。
不知過去多久,浴室門突然被踹開。
周望京倚在門口冷笑:“洗了四十分鐘,等著我伺候你?”
他鄙夷的目光掃過我全身,直至落在腰間的疤痕。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是......”
04
“闌尾手術。”
我搶先回答,水珠順著發梢滴在周望京的西裝肩頭。
我拉住他的手,故意往他身上湊。
“周先生要行使金主的權利嗎?”
周望京像被燙到般甩開我的手。
“洗完就趕緊滾出來!”
他聲音狠厲,猝爾又換上一抹玩弄。
“還有很多人,在等你。”
......
換好衣服進到客廳時,我終於明白周望京那句“在等我”是什麼意思。
水晶吊燈下,周家一群親戚衣著華麗,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唯有周母一人,在見到我時驟然變了臉色。
“沈時希,是你?”
她顫巍巍地走到我麵前,蒼老的手狠狠在我臉上扇了一巴掌。
“你這個賤人,還嫌害的我兒子孫子不夠慘嗎?”
“現在回來,你到底想幹什麼?”
周母抓著我的頭發,將我推在地上。
周望京的表妹端著紅酒杯款款走過來。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姑母,聽說這次是她主動上趕著給表哥當情婦。”
“表哥還是心善,一隻破鞋,哪裏值五十萬?”
“別說五十萬,就是五十,我都嫌臟!”
“放著好日子不過,非願意當情婦,這女人,就是賤!”
......
接連不斷的嘲笑聲傳來。
表妹將手中的紅酒輕輕舉起,一點一點倒在我頭上。
濃重的酒氣傳進鼻腔,胃部抽搐,我不停幹嘔。
她卻一聲驚呼。
“哎呀,我這雙鞋,可是LV獨家設計師的最新之作,價值兩百萬。”
表妹細長的高跟鞋踩在我的手上,她腳下用了力,微微俯身。
“你要怎麼賠?”
隔著人群,周望京和兒子麵色冷峻。
嘴角卻帶著笑,似是滿意地看著這一場對我的審判。
我費力抽出自己的手,踉蹌著站起來。
“我沒錢。”
“沒錢?”
表妹的聲音突然尖銳,一瓶紅酒砸碎在我的腳邊。
破碎的玻璃碎片劃傷了我的小腿。
暗紅色的紅酒與鮮紅的血液混雜在一起,淌了一地。
“好啊,那你就跪下,把地上的酒舔幹淨,或許我可以大發慈悲,原諒你。”
眾人看好戲的視線集中過來。
周望京和兒子一步步走到我麵前。
他看著我流血的小腿,嗤笑問我:
“很疼吧?”
當然疼。
從小到大,我最害怕疼。
就是小時候打針,我都要疼得哭好半天。
可就是這樣的我,剖開身體取出兩顆腎給了他們。
在五年的時間,任由大大小小的針管紮在我身上,承受每次透析的痛苦。
我苦澀笑笑。
“周望京,你把我叫來,安排好這一切,就是為了報複我嗎?”
周望京嘴角又浮現不屑的笑容。
“我說過,你根本不值得我浪費一丁點兒時間。”
“要你來,是安安的意思。”
我瞳孔一顫,難以置信地看向兒子。
兒子麵色冷峻,把手中的紅酒遞給我。
“我隻是想找機會告訴所有人。”
“我的媽媽,早就死在了五年前。”
周望京牽住兒子的手。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錢嗎?喝了它,兩百萬,我替你賠。”
客廳內所有人都一臉嘲弄,冷眼旁觀這一出大戲。
因為沒了腎臟,我的身體早就不堪重負。
醫生千叮嚀萬囑咐,我一滴酒也不能碰。
可看著周望京和兒子滿眼的恨意,我突然接過那滿滿一瓶的紅酒。
不重,卻總覺得一隻手快要拿不住。
我抬起頭,看著二人,扯了扯嘴角,終於開了口。
“我當情婦的五十萬,不算在內吧?”
周望京驀然錯愕,眼中徹骨冷意中升騰起怒火。
“我周望京,還沒有無恥到,克扣一個婊子的錢!”
他將一捧錢摔在地上,襯的地上的酒水血紅。
聽到他回答,我笑了笑,抓起酒瓶就往嘴裏灌。
辛辣的酒精順著食道燒進腹腔,兩顆腎的位置開始劇烈絞痛。
喝到一半,一股血腥味順著喉嚨湧上來。
我強忍不適將酒水伴著血腥味咽下,彎著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所有人都帶著諷刺看這一場笑話。
隻有周望京和兒子的臉色,逐漸陰沉、昏暗。
見我繼續拿起酒,周望京終於忍不住抓住我的手。
“沈時希,沒有錢,你會死是嗎?”
看著他猩紅的眼眸,我點點頭。
“是啊,沒有錢,我會死。”
兒子臉色一白,周望京憤怒地將我甩開。
“下賤!你這麼愛錢,五年前你就該死!你為什麼還不死?為什麼還活著?”
他力道不大,可我的身體已經無法再支撐,如同一片枯葉般,癱倒在地。
細密的玻璃脆片刺入我的身體,將地麵染的猩紅。
林夏衝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我倒在滿地玻璃渣裏吐著血。
她慌亂地將我抱在懷中,衝著周望京和兒子大喊:
“希希把兩顆腎換給了你們倆,她現在沒有腎,根本不能喝酒,她會死的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