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澤京坐在落日的餘暉中,他失神地摸了摸已經結痂的額頭,盡管額頭疼痛快要消失殆盡,可是江父在他心裏造成的創傷,卻一輩子也抹平不了。
夕陽一點點被遠處的山脊吞噬,昏黃的路燈亮了起來,一陣涼風拂過,江澤京心底更顯悲涼。
眼淚在他眼眶邊瘋狂打轉,他拚命地告訴自己不能哭,因為不值得。
不管是林若寒,還是江父江母,他們的眼中始終隻有江堯之一人。
不是江堯之奪走了他的棲身之所,而是林若寒他們親手將他的棲身之所拱手相讓。
江父感染惡寒,昏迷入院,是他在床邊守了兩天兩夜。
江澤京從來不敢說這事,因為他早就猜到了他的父親會如何回答。
“堯之要備考,若寒任務在身,你媽年事已高,難道照顧我不是你的本分嗎?”
哪兒來的這麼多的本分?
如果不是因為愛,誰又願意扛起這些所謂的本分!
江澤京擦了擦濕潤的眼眶,他忽然想起幾年前一個顧城寫的那句詩歌——“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江澤京定了定神,暗暗為自己鼓氣道,“現在的一切艱難險阻都隻是對我的考驗,為了偉大的理想,我必須以往向前,哪怕孑然一身。”
可盡管這樣,他的心底還是潛藏著一絲難言的苦澀。
“阿澤。”
江澤京順著聲音轉頭望去,是林若寒。
隻見她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像是為了找他,付出多大的辛苦一般。
江澤京撇過頭去,沒說話,他起身就想離開這裏。
“阿澤!”
林若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阿澤,你要去哪兒?”
“爸讓我帶你回家!”
“家?”
江澤京頭也不回地冷哼道,“那是你們的家,不是我的!”
“阿澤,你能不能不要任性?”
“爸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江澤京微微一愣,“重要的事?無非就是江堯之的事情,難不成他還想要我給他當書童不成?”
林若寒蹙眉,顯然對江澤京的話頗為不滿,但是她又不好發作,“真是重要的事情,你就跟我回去吧。”
江澤京想走,可是林若寒卻死死拽著他不肯放開。
“要是你不回去,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後悔......”
江澤京沉吟片刻,還是答應了下來。
林若寒以為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殊不知江澤京隻是想回去,拿走自己出發的行李,斷絕和江家的最後一點關係。
林若寒推開家門,江澤京緊隨其後。
一進門,他就看見江父等人坐在餐桌旁嚴陣以待。
江澤京清楚記得,上一次看到這幅場景,還是江父要他放棄參加高考的時候。
想到這裏,他的心中又是一陣痙攣。
“坐下吧。”
江父的語氣還是從前的那般威嚴。
江澤京也不願再節外生枝,他跟著林若寒就乖乖落座。
“你知道我叫你回來是因為什麼事情嗎?”
“不知道。”
江澤京冷冷說道,語氣中不帶一絲情感。
不管是什麼事,對於他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天一亮,就離開這裏。
江父歎了一口氣,把兩封信件擺到桌上。
盡管能夠看出信封被清理過,可是上麵還留著臟汙的鞋印。
“這是剛剛郵差給你的錄取通知書。”
江澤京苦笑一聲,“既然是野雞大學寄來的,燒了便是,費不著還特地通知我。”
“把這種臟東西放到桌上,似乎不大合乎江家的禮儀吧?”
江父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清了清嗓子,“這是北大和京大的錄取通知書。”
突然,江澤京的內心泛起一絲漣漪,但僅僅隻是一個瞬間,就又再次恢複了平靜。
“沒有區別......也燒了吧。”
話音未落,江堯之抓起兩封信就要準備燒掉,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聽江澤京的話。
“放下!”
江父一聲叱喝,江堯之被嚇得渾身一抖,趕忙又將信放下。
江澤京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父,這還是他第一次對林堯之發火,雖然說隻是遷怒。
直至江父叱喝的回聲在房間裏消失,五人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當中。
直到掛鐘響起十二點的鐘聲,江父才繼續緩緩開口說道,“阿澤,你也去上大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