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的傷勢雖然恢複了大半,但腳步還是有些虛浮,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出了醫院的電梯就順勢摟住了安時渝的腰,將身體的重量勻在了她的身上。
感受到她的吃力,他又調整身形,略微站直了些。
“以前總覺得你太矮,現在看來當拐杖倒很不錯。”他道。
“我之前怎麼沒看出你是個話癆?”安時渝忍不住皺眉。
話癆?
沈度挑了挑眉,似乎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從娶了這個女人之後,他的話就漸漸變多了......
“你很喜歡惜字如金的冰山?”他反問。
“不管是話癆還是冰山,我都可以接受,我隻是純粹的不喜歡你而已。”安時渝冷冷瞥了他一眼。
沈度麵色微怔,卻是極好地掩飾了過去,語氣依舊戲謔:“如果生在古代,你的毒舌或許可以被列為滿清十大酷刑之一。”
“彼此彼此。”安時渝反唇相譏。
來到沈家別墅,助手早已在沈度的授意下幫安時渝準備好了晚禮服。
那是一條黑色魚尾裙,纖細玲瓏的腰肢、微微撒開的裙擺......每一處都充滿了性感。
說實話,安時渝並不習慣商場上的應酬,所以這麼多年來,她和沈度似乎極少在宴會上同時出現,也難怪外界會有那麼多他們要離婚的傳言......
這次的晚宴,與其說是吃飯,不如說是談生意。
沈氏的轉型勢必需要助力,而宴會的主辦方夏家,早在十年前就已涉足影視界,如果能得到夏家的幫助,沈氏或許就能一路順風順水,少走許多彎路。
助手幫安時渝化好妝之後,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她站起身,看著鏡子裏的那個人,忽覺十分陌生。
不是妝容不夠精致,也不是裙子不夠合身......隻是,一切似乎都太不像她了。
安時渝畢竟才剛滿二十一歲,眉宇間尚未褪盡青澀,無論是裙子還是妝容都太過隆重,這般成熟的打扮顯然與她的氣質不符。
“能不能把妝擦掉一部分?”她問助手。
“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助手拿著粉餅和化妝刷,手足無措。
“算了,那就這樣吧。”安時渝咬咬牙,俯身穿上高跟鞋,在十二厘米的跟高上勉強穩住身形,試著走了幾步。
長長的裙擺雖然華麗,卻讓她有些舉步維艱。
她皺了皺眉,拿起梳妝台上的眉剪,將裙擺劃了一道,用力剪斷。
“哢嚓”一聲,裙擺落地,少了這一束縛,安時渝整個人仿佛都輕鬆了不少。
助手一聲驚呼,詫異地想要上前阻止:“安副總,這條裙子是沈總他......”
“我知道。”安時渝點了點頭。
她當然知道這條裙子的價值,沈度派人準備的東西,向來都價格不菲。
“裙子的錢從我工資裏扣。”她道。
助手聞言有些錯愕:“安副總,我不是這個意思......”
“時間不是來不及了嗎,把化妝棉遞給我。”安時渝對著鏡子撕下那好不容易才貼上的假睫毛,又用卸妝水稍稍抹掉了一些眼影,才輕舒一口氣,朝瞠目結舌的助手道,“可以了,走吧。”
樓下,一輛布加迪威龍早已等候多時。
後座上是一身黑色西服的沈度,去往帕迪斯酒店的路上,他倒是難得的沉默寡言了一回,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安時渝有些不適應。
沈度似乎一直就是這麼一個捉摸不透的人,而安時渝也沒興趣對他了解一二。
她早已打算和他離婚,甚至連離婚協議都已托律師擬好,可他擋刀的那一幕始終令她覺得愧疚,以至於將離婚的事一直拖到現在......
眼看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似乎也該到攤牌的時候了。
車很快開到了帕迪斯酒店門口,下車時,沈度紳士地替她拉開了車門,朝她伸來一隻手。
安時渝挽住他的胳膊,微微吸了口氣,走進了酒店的旋轉玻璃門。
沈度,這是我最後一次以你妻子的身份出現了,從明天起,我和你再無關係。
身邊的沈度,似乎並未察覺安時渝情緒的變化,他心裏正裝著另一樁沉甸甸的事。
剛來到宴會廳,一道熟悉的目光就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定定落在了安時渝的臉上。
安時渝一怔,她沒想到,竟會在這裏再遇見歐明熠。
他穿著一身白色西裝,渾身上下透露出一種幹淨和冰冷,在觥籌交錯的環境裏有那麼一點顯眼。
四目相對,安時渝抿了抿唇,勉強移開了視線。
這細微的動作沒能逃過沈度的眼睛,他靜靜看向香檳塔旁的歐明熠,神色晦暗不明。
安時渝忽覺沈度的手加大了幾分力度,握得她指節生疼。
“你幹什麼?”她皺眉道。
沈度的手忽又鬆開了,神色淡淡地看著她:“你就不打算去和歐醫生打個招呼?”
“我為什麼要去?”安時渝不禁反問。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沒有他,我當時可能就一命歸西了......”沈度說得玩味。
這一席玩味的話,卻令安時渝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正打算找個理由拒絕,沈度卻已經不由分說地牽起她,走到了歐明熠身邊。
四目相對,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歐醫生,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沈度率先開口,唇邊是一絲捉摸不透的淺笑。
不知為何,安時渝總覺得那笑容裏隱藏著幾分敵意。
“是啊,很巧......”歐明熠話雖如此,表情卻不意外,仿佛早已料到他會出現,“沈先生,你的傷口還沒愈合,我建議你靜養一陣,少出席這樣的活動為妙。”
“我也不想......可我老婆似乎很擔心我背著她拈花惹草,不管出席什麼活動,都要把我也一並扯進來。”沈度攤了攤手,頗為無奈道。
安時渝聽得一陣結舌,事情分明不是這樣,她沒想到他的臉皮居然變得這麼厚:“沈度,你......”
“老婆,你怎麼沒戴我送給你的那個鑽石手鐲?”沈度似乎有意岔開話題。
鑽石手鐲?
安時渝有些詫異,她從不記得沈度送過她這樣的東西。
低頭一看,她潔白的手腕上空空如也,左手無名指上那個碩大的鑽戒倒是閃閃發亮,那是結婚當天沈度替她戴上的,迫於沈家的壓力,她雖嫌礙事卻一直未曾取下過。
歐明熠眸光一黯,臉色變得頗為僵硬。
安時渝陡然意識到了什麼,尷尬地收緊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