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是金牌律師。
她為一個殺人犯辯護,死刑變成無罪。
她不知道,被害人是她的女兒。
媽媽不喜歡我。說我是狐媚子,就會哭惹男人同情。
18歲生日那天,我出門等媽媽說的驚喜。
等來的,是殺人犯。
後來,那個金牌律師瘋了。
1
18歲生日當天,我被一通消息約到荒山。
是媽媽發來的。
「下午五點,北林荒山,有驚喜等你。」
我高興壞了,精心打扮出門。
媽媽一直不喜歡我,也很少來看我。
我去同學家做客,她罵我不檢點,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引人。
穿一條好看的裙子,她說我心思不正,不專心學習。
男同學送我生日禮物,她罵我處心積慮,謀害別人。
媽媽第一次送我禮物,我轉圈,輕盈得像插了翅膀。
我在荒山等啊等,等到末班車開走了,她都沒有來。
媽媽是在騙我嗎。
也許有什麼事絆住手腳。
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我驚喜轉頭。
等來的,是一個惡魔。
我拚命朝反方向跑,試圖跑到馬路求助。
夜黑了,沒有月亮,也沒有燈。
隻要我動作輕一點,手腳麻利一點,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逃到馬路上,報警,求助。
那媽媽呢,媽媽來的時候,會不會碰見他。
手機鈴聲想起,那是給媽媽專門設置的鈴聲。
糟糕,被發現了。
我摁掉鈴聲,竭力奔跑。
媽媽,別來,這裏有危險。
我被他按在地上,小刀劃過一寸又一寸肌膚。
泥濘沾染到身上,鮮血濺射到土壤裏。
鈴聲好像又開始了,沒過一會停止,屏幕光亮也隨之熄滅。
我死在18歲生日當天。
滿身泥濘,滿懷期待。
我的靈魂飄蕩在夜空。
仿佛還殘存著被折磨的痛苦。
我受到某種力量的牽引。
一點點朝著家的方向飛去。
2
媽媽不喜歡爸爸,她有一個初戀。
爸爸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對媽媽一見鐘情。
他死纏爛打,硬生生拆散媽媽和初戀。
所有人都滿意爸爸,媽無奈嫁了。
結婚後,媽媽忙著找案源,忙著辦理案件,在家時間少,也總是冷暴力爸爸。
學藝術人更加敏感,爸爸受不了媽媽的忽視。
離家出走,割腕自殺,甚至跳樓,他都試過。
一開始媽媽著急趕回家。
狼來了喊多了,媽媽也就不信了。
直到爸爸崩潰,從高樓一躍而下。
媽媽評價:「學藝術的,腦子都不好。」
我是遺腹子,媽媽體質和常人不太一樣,發現我時,月份已大,不能打胎,隻好把我留下。
那段時間,因為我,她錯過很多案源。
她說,我生下就是來討債的。
3
幼兒園被男孩子抓辮子,我疼得哇哇大哭,怎麼都哄不好。
研究表明,孩子聽到媽媽的聲音會很安心。
老師給媽媽打電話,我的耳朵湊近聽筒。
「這麼點疼就哭,沒出息。」
後來,不管多疼,我都忍著,沒掉一滴淚。
我一直很懂事。
不哭不鬧,是班上最聽話的孩子。
遊戲玩得最好,功課做得最棒。
老師說,要在家長會上表揚我。
她給媽媽打電話:「許女士,下周一是家長會,請你來一趟。」
我心裏竊喜。
媽媽來了,就會知道我很棒的。
會摸我的頭,還會給我梳頭發。
那天中午,我藏起一顆獎勵的糖果。
這糖果可受歡迎了,每次發下來,恨不得馬上吃完。
甜膩的滋味會在嘴巴裏留存一整天。
想和媽媽一起吃。
我盯著閃閃發亮的糖紙,死死克製住拆開吃掉的欲望。
我等了一節又一節課,手心裏的糖果都快化了。
我隻好把手攤開,祈禱媽媽快點來。
其他孩子的家長都到了,我的位置空空如也。
家長會結束的時候,媽媽走進教室。
我伸出攥住糖果的左手,朝媽媽走去。
「老師,這孩子敏感頑劣,給你添麻煩了。」
我的腳步停住,手也放了下來。
「老師,許靜月偷東西。」
有人出聲,指著我:「她偷了中午發的糖果。」
許玖拽住我的左手,用力掰開。
一根,兩根,露出一顆糖果,糖紙五彩斑斕。
她打我一巴掌:「我怎麼教你的,敢偷東西。」
我想開口解釋,這顆糖是我攢下的。
媽媽的話讓我閉了嘴:「你太讓我失望了。」
「啞巴了,不愧是他的孩子,就知道偷和搶。」
老師在一旁想要解釋,小孩子貪吃在所難免。
可無濟於事。
我在媽媽心裏,是個愛偷東西的孩子。
4
為了挽回印象,我拚命努力,想在媽媽心裏留個好印象。
獎狀貼滿了一牆又一牆,獎牌連櫃子都放不下。
沒換來一句誇獎,隻有勸誡:
「哪怕考得不好,也不要偽造成績,更不要作弊。」
我在繪畫上天賦出眾,隨手一畫就拿了市級獎。
我拿著獲獎作品作品給許玖看。
畫麵裏是一對母女。
燈光下,母親輕輕給女兒梳頭。
暖黃色的光暈讓畫麵格外美好。
我一直期待媽媽給我梳頭。
林玖看了一眼,把畫隨手放在抽屜裏。
「以學習為重,不要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天到晚畫這些,早晚神經不正常。」
隨後她拿起我的成績單:
「成績下降了,是找不到抄的了吧。」
我低著頭,安靜地聽許玖的數落。
媽媽不喜歡我畫畫,我再也沒把畫拿給她看了。
也沒有提學習畫畫的事。
家長會一直都是媽媽來。
有的家長聽說我是單親孩子,成績又那麼好,心生嫉妒,對我不客氣。
小孩有樣學樣,取笑我:「許靜月是個沒爸爸的孩子。」
他們編著童謠,圍在我身邊,用尖銳的聲音唱著:
「許靜月,沒爸爸,被欺負,找媽媽,哭哭哭,不像話。」
我不知道怎麼反駁,隻好用武力讓他們閉嘴。
我騎在他們身上,一拳拳打下去。
他們哭著說再也不敢了。
我信以為真,不再動手。
被他們掀翻在地。
鉛筆紮破我的左手,流出的紅色刺痛我的眼睛。
我被送進醫院。
老師趕緊聯係家長。
媽媽趕到,看到我包紮好的左手,冷笑:
「這麼輕的傷,怕是要愈合了,專挑你那沒出息的爸學。」
有家長看見自己的孩子灰頭土臉,怒氣衝衝來到學校。
想討個說法。
老師開始和稀泥,雙方各打五十大板。
家長發現媽媽是最近聲名鵲起的金牌律師,不想得罪悻悻離開。
我看著對方的背影,萬分羨慕。
他們有大人撐腰,我沒有。
5
一輛黑色邁巴赫進入幸福小區,許玖從車上下來。
她剛剛打了兩個電話給我,一個我掛斷了,另一個沒有人接聽。
這孩子,又想玩什麼花樣。
她想起之前發的短信。
總不可能在荒山傻呆著。
一個惡作劇而已,她沒那麼笨。
我的靈魂被一股引力吸引到這裏。
「媽媽。」我看見許玖,朝她飛去。
卻徑直從背後穿過她。
我反應過來,我已經死了。
再也抱不了媽媽。
媽媽來這裏,是給我慶生的嗎?
可我不在家裏,她見不到我,會不會失望。
我飄蕩在外麵,一陣風就可以把我吹走。
我一路跟上媽媽。
樓梯間,一個小女孩帶著生日帽蹦蹦跳跳。
她看見許玖,跳到她身邊。
攤開左手掌心,有一顆糖果。
糖紙在燈下閃閃發亮。
「阿姨,今天我生日,請你吃糖。」
許玖笑著接過糖果,摸摸她的頭:
「生日快樂,小寶貝。」
媽媽從來沒對我說一句生日快樂,也沒摸過我的頭,更別提叫我寶貝了。
「阿姨你看,這是媽媽給我買的新裙子,漂亮吧。」
小女孩提著裙子,轉了一圈。
許玖認真看了看,讚歎:「像一個小仙女!」
媽媽從來沒誇過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許靜月,我對你太失望了。「
小女孩羞澀地笑了笑:「阿姨,做你的女兒,一定很幸福。」
許玖恍然,她有一個女兒。
她的女兒見到她總是畏畏縮縮,討好著對她笑。
她的女兒幸福嗎。
我不幸福,我想要的陪伴、簡單的誇讚,她都沒有給我。
許玖繼續上樓,路過一位中年女性。
她在打電話抱怨:「你說念念這都多長時間沒回來看看,哪有孩子不戀家的。」
「過幾天念念生日,咱可得好好準備,做個一大桌子菜,讓念念好好吃個夠。」
今天也是我生日。
可我已經死了,媽媽不能再為我慶生了。
我再也不能被媽媽摸頭,誇獎了。
我悵然地飄在媽媽身後。
我一直在等她回頭,回頭看我一眼。
我向影子一樣追著光夢遊。
追尋無盡又無望的迷惘。
生日,說起來,許靜月的生日也快到了。
許玖想著。
她這次來,是和許鏡月強調,高考快到了,專心學習,少畫畫,男女朋友的事還是少想一些。
平時怎麼樣她不管,高考是大事,可不能被雜事分了心。
終於,她到了。
敲門,一直無人應答。
許玖發消息,也沒人回複。
打電話,也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奇怪,一般給許鏡月發消息,她都是秒回的。
是出什麼事了嗎。許玖想聯係小區物業。
電話鈴聲響起,是兒子陳偉。
「媽,快回來,我好怕。」
「殺人了,他殺人了。」是繼女陳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