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賣軟件的年終報告裏,我看到了李芸純這一年以來最長的訂單備注。
【到了不要敲門,孩子在午睡,請把嬰兒用品放在門口或者給我老公打電話。】
可我和李芸純沒有孩子,她也從來沒叫過我老公。
我找到那份外賣訂單,確定了孩子的出生日期。
是李芸純在國外進修一年,往後延期了的第二個月。
那時,她支支吾吾,說是在國外受傷了,修養一個月就好了,說著,她還給我發來她躺在醫院的照片。
我不放心,問她在哪家醫院。
她執意不肯,說不想讓我擔心。
可原來隻是因為她在醫院生下其他男人的孩子。
而那份嬰兒用品的備注上寫著:【謝謝老公給我一個完整的家。】
可是李芸純,一個人是不可以同時擁有兩個家的。
1.
我從來沒有想過李芸純會出軌。
甚至還生下和別的男人的孩子。
看著大家都在網上曬外賣軟件上的年終報告,我也隨手打開了李芸純的手機。
李芸純的手機一直錄有我的指紋,可我從來沒有刻意去查過。
李芸純還為此和我吵過架,說朋友的老公們都會檢查手機,問我是不是不夠在乎她。
我那時笑她幼稚,還告訴她:「被愛是可以感受到的,不需要其他東西去輔證,我對你永遠保留百分百的信任。」
今天才發現,原來可笑的是我。
她和別人的孩子都滿月了,我卻從來都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李芸純的微信適時彈出一條消息:
【芸純,又讓你破費買了這麼多東西,來,寶貝,跟爸爸一起說謝謝媽媽!】
李芸純給他的備注是「易安」。
緊接著,對麵發過來一個視頻。
視頻裏的小孩子看起來很可愛,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緊盯著拍視頻的男人,小手興奮地揮舞著,時不時發出「啊,啊」的聲音。
明明是很溫馨的一段視頻,可男人和孩子的聲音卻像利刃一樣一刀一刀地劃過我的心臟。
浴室的水聲逐漸變小,李芸純穿著一件鬆鬆垮垮的睡袍,坐在床邊鑽進我的懷裏。
隻是抬頭看了一眼,她就發現了我神色異常。
李芸純摸了摸我的臉:「怎麼不開心呢?是不是我讓你等太久了?」
空氣中都是她身上殘留下的沐浴露的清香,我很喜歡檸檬的香味,十年裏,李芸純一直用著不同品牌的檸檬味沐浴露。
我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可緊抿的嘴唇還是出賣了我。
「是在傷心嗎?」李芸純問我,眼神滿是心疼和探究。
「李芸純,你是不是愛上別人了?」
我緊盯著李芸純,她的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隻是笑笑,然後輕吻了我的唇角。
「這輩子我除了你還能愛上誰?不早就被你吃定了嗎?」
「我剛剛做了個夢,夢見你和別的男人抱在一起了。」
李芸純再次把頭埋進我的懷裏,無奈地歎了口氣:「多大人了,還把夢當真,你放心,我隻愛你。」
我沒說話,臥室裏隻有手機不停震動的聲音。
李芸純拿起手機,皺了皺眉。
很快,她又恢複了神色:「公司有點事,我先出去一趟。你早點睡,不要等我了,知道嗎?」
我用餘光看過去,果然是那個叫「易安」的男人發來的。
我看向李芸純:「可以不去嗎?」
我一貫支持李芸純的工作,從沒提出過讓她放棄工作陪我的要求。
李芸純愣怔了一瞬,卻並沒有改變主意:「我很快就回來。」
看著李芸純急切的背影,我的心也跟著一點點沉下去。
今天是我和李芸純相戀十周年的紀念日。
她說未來的每一年都要與我在一起。
我信了。
可現在,我卻又開始不確定了。
2.
我跟著李芸純到了一家公寓門口。
眼見樓下抱著孩子等她的男人。
林易安,我早該猜到的。
從去年開始,我就經常聽到李芸純提起林易安。
每次提到他時,李芸純都眼神明亮,流露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傾慕與欣賞。
我因為林易安和她吵過很多次。
李芸純氣極:「季予言,你不要這麼無理取鬧,林易安隻是我的合作夥伴而已。」
她雖然和我爭執過許多次,但最終還是按我的意思,不再和林易安來往。
後來更是為了向我證明,出國進修一年,就是為了和林易安斷開聯係,不再和他合作。
看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國外的那一年並不是斷開來往,而是避開了我,親密無間的生下他們兩人的孩子。
我呆立在角落。
林易安解釋道。
「對不起,芸純,我也不想這麼晚還叫你過來,可是陽陽正是需要媽媽的時候,一直哭鬧不停,我一時間沒了主意。」
李芸純把孩子抱在懷裏,安慰著:「我是陽陽的媽媽,陪著他是應該的,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我看你發朋友圈,今天是你和予言的紀念日,我叫你出來,他不會生氣吧?」
「沒事,孩子重要。」李芸純語氣平淡,「阿言很好哄,不會發現什麼的。」
兩個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昏黃的暖光下映襯得格外親密。
幾步之遙,我給李芸純打了電話。
李芸純的手機鈴聲響起,我又眼睜睜地看著她掛斷。
我像著了魔一樣,不停地回撥,在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掛斷後,李芸純終於接聽了電話。
「季予言,我出門之前都和你說了公司有重要事情!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煩我!」
大概是怕吵到孩子,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但能聽得出來,她此刻對我極其不耐煩。
和那個抱著嬰兒溫柔安慰的女人判若兩人。
「李芸純,你腿上的傷好了嗎?」
我問她,李芸純明顯停頓了一瞬。
生孩子的產後虛弱,被她解釋成出了車禍,在國外多待了一個月。
我想去照顧她,又被她不想我擔心難受為由搪塞。
哪怕我祈求她讓我看看她,我真的很擔心她。
可實際上呢,我在家整日擔驚受怕,她卻是在國外生下了和林易安的孩子。
「你能現在回家嗎?」我不死心地追問。
「季予言,你什麼時候能成熟一點!我都說了我在忙,非要讓我回家幹什麼,沒有我你會死嗎!」
一股寒意順著我的心尖蔓延至全身。
那些曾經美好的記憶,仿佛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我徑直走過去。
「李芸純,我也膩了。」
3.
李芸純滿臉錯愕地看著我。
「你跟蹤我!」
麵前的女人讓我覺得極為陌生。
劈腿的明明是她,可她並沒有絲毫想要解釋的意思,甚至看起來比我還生氣。
「李芸純,你不覺得你應該和我解釋一下嗎?」
「沒什麼好解釋的,易安是我的合作夥伴,他的孩子生病了,我來照看一下。」
到了這時,李芸純還在騙我。
「合作夥伴需要大半夜摟在一起嗎?」
「季予言,你不要說話那麼難聽行不行,什麼叫摟在一起!」
「這就聽不得了,我說話難聽有你們做事難看嗎?李芸純,你都和別人有了孩子了,還要繼續騙我嗎?」
李芸純這才慌亂起來,原本看向我的眼神也有些閃躲:「誰告訴你孩子是我的?」
李芸純走到我身邊:「阿言,你聽我和你說,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是不是你的孩子!」
我緊盯著李芸純的雙眼,她後半句話就這麼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裏。
事已至此,我已經沒必要再向李芸純求證什麼了,可她卻硬拉著我不肯放手。
「李芸純,你放手!」
眼見了李芸純對我的背叛,我的身體下意識地先做出了反應甩開了她。
「對不起,阿言,這件事我可以解釋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李芸純還想再次上前扯住我,我往後退了一步。
「我不想聽!」
大概是我們爭執的聲音太大,吵醒了李芸純的孩子,一聲響亮的啼哭聲響起。
林易安把孩子攬入懷中輕哄,看向我的眼神裏充滿責備。
「予言,不管你對我有什麼不滿的,孩子是無辜的,他鬧了一天好不容易能睡會了,你就讓他休息一會吧,算我求你了,行嗎?」
林易安說著,因為照顧孩子本就憔悴的臉色更添了一分疲憊。
剛剛還想要解釋的李芸純,突然對我大聲吼道:「季予言,你鬧夠沒有!就算沒做過父親也應該有點基本的同情心吧。」
說完,再也不顧我的意願,扯著我到一邊。
確定林易安聽不見後,才再次開口:「阿言,那個孩子和我沒有關係,我......」
我把出生證明的複印件甩在她臉上。
上麵清楚地寫著,林陽,母親李芸純,父親林易安。
4.
李芸純一把扯碎了那張複印件。
「季予言,你從哪裏搞來的出生證明!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早就發現了是不是?還找人調查我?」
李芸純說著,眼眶逐漸紅了:「你不是說過會一直相信我嗎?」
「以後不會了,李芸純,我們分手吧。」我異常冷靜。
李芸純的眼神逐漸黯淡,她緊握著我的手,聲音還帶著一點顫抖:
「阿言,我和林易安真的沒什麼,我們隻是有一個孩子而已。
「林易安和你不一樣,他是個不婚主義者,他不需要家庭,他隻在乎事業!要個孩子而已,他沒想破壞我們的感情。
「我幫他達成心願,他給我的公司融資,我們隻是合作關係!我從來沒想過和你分手!」
李芸純覺得我應該理解她,喋喋不休地和我解釋。
「阿言,我賺的錢你也享受到了,不是嗎?」
眼前的李芸純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或許她並不完全是在撒謊。
隻是我從沒想過當年那個清冷的她也會變成一個如此逐利的人。
為了合作,搭上自己的肚子給別人生孩子。
那我這麼多年的堅持又算什麼呢?
我和李芸純是在大學校園認識的。
李芸純是我們那屆為數不多的貧困生,可她又長得過於漂亮。
學校裏隻有兩種人,喜歡她的人,和因為她過分受歡迎而討厭她的人。
後者隻能抓住她貧窮的家庭來嘲諷她,所以李芸純那個時候最討厭的就是有錢人。
而我是前者,卻又是李芸純最討厭的,有錢人。
為了追到李芸純,我裝了許多年的窮。
甚至因為拒絕父母的聯姻對象而和他們決裂。
如今李芸純卻告訴我,她為了錢生下別的男人的孩子。
多荒唐啊。
5.
回憶被林易安打斷。
「芸純,陽陽不肯睡覺,一直念叨著要媽媽。」
李芸純沒有看林易安,而是一直盯著我。
「你去吧。」
李芸純緊皺的眉頭因為我這一句話而鬆開。
我補充道:「畢竟都有孩子了,祝你們一家和睦。」
「阿言,你懂事一點,我說過沒想和你分手,我答應你明天就和你去民政局領證好不好?」
李芸純仿佛施舍我一般。
十年裏,我問過她很多次,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可她都以公司起步太忙為理由拒絕了我。
沒想到,她第一次提出結婚,居然是在這種場景下。
公寓樓下來往的人很多,見我們三個人爭執,紛紛圍了過來。
林易安突然提高音量:「予言,不管你想和芸純怎麼樣,我們的孩子還太小了,他又在生病,你高抬貴手,讓芸純陪陪孩子吧,我不想和你爭什麼,你理解一下做父母的心,好嗎?」
林易安的話引發了大家的無限遐想。
「原來是小三啊!」
「怎麼現在小三都這麼囂張了,居然鬧到原配麵前。」
「還是在人家孩子生病的時候,這男人心腸怎麼這麼歹毒啊!」
「你看那女的一看就是有錢人,現在的小夥子真是為了錢什麼喪盡天良的事都做得出來呦。」
周圍的議論聲不絕於耳。
李芸純隻是沉默,沒有絲毫為我辯解的意思。
「芸純,我們走吧。」林易安適時催促。
「阿言,我先照顧孩子。」李芸接著開口,「明天我們就去領證。」
李芸純不等我的回答,轉身離開。
不明所以的人們還在議論著。
我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李芸純一向溫柔、有耐心,我也曾幻想過她成為媽媽會怎樣。
唯獨沒有想過,她會成為別人孩子的母親。
手機鈴聲響起,是母親打來的電話。
「阿言,今年還不回家過年嗎?別和你爸爸置氣了,他其實很想你,就是放不下麵子而已。」
「媽媽,我明天就回家。」
聽到我的回答,母親的聲音顯得格外驚喜:「好好好,回家就好,這次回來能住多久,媽媽提前給你準備好。」
「這次回去,就不走了。」
6.
我收拾了一夜的行李,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李芸純回來了。
她支支吾吾地,猶豫了很久,才和我說道:「阿言,我們下周再去領證吧。」
「隨你。」
「阿言,你別生氣,實在是孩子太小了,總是纏著我,我抽不出時間來,就一個月,一個月後我肯定和你結婚。」
李芸純的眼神頗為愧疚。
如果她肯仔細看一看這個家的話,就能發現,很多東西都已經被我收拾到行李箱裏了。
既然她不願意關注,那我也沒必要再和她強調我們是分手,而不是結婚。
「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的情緒很平靜,反而是李芸純有些不知所措。
「阿言,你多理解我一下,我保證就這一次。」
「嗯,我理解。」
李芸純猶豫再三,去書房拿了一個盒子。
她小心翼翼地,不敢讓我看見。
可我昨天收拾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打開過了,是她給兒子買的翡翠長命鎖,上麵還刻了“陽陽”兩個字。
我仔細對比了那塊長命鎖,和我手上的手表鑲嵌的翡翠是一塊料子。
那是李芸純今年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我過生日那天她說要出差,我們為此鬧了不愉快。
當天晚上,她回來的時候送了我這個手表。
她說是為了給我買這個禮物,想給我一個驚喜,所以才騙我是出差。
我那時還很感動,現在看來,她不是為了給我驚喜而撒謊,而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李芸純把盒子藏在身後。
「阿言,我先走了,下周民政局見。」
李芸純關門的聲音很輕,卻還是有一股重力砸在了我的心上。
屋子很安靜,我推著行李箱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曾經寄托我無限愛和希冀的家。
毅然轉身離開。
再見,李芸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