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局,我申請調往倫敦。”
安靜的辦公室裏,付晚虞拿出那份調職申請書,輕聲開口。
飛行管製局長一邊聽著一邊翻看,眼裏閃過一絲詫異。
“倫敦?你想好了嗎?宋機長前幾年飛倫敦的時候險些墜機,從此就對倫敦產生了陰影,他所有航線都能飛,唯獨飛不了這條線。你要是去倫敦,你們小兩口這輩子不就是永不相見了嗎?”
聞言,付晚虞垂下眼眸,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
永不相見,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吧。
“我父母、哥哥都在英國,我已經想清楚了,還望您批準。”
看她心意已決,林局也沒有再勸,隻囑咐了幾句。
“申請我會交上去,要走流程,這段時間你就不用上班了,先回去準備一下,一個月後去倫敦報道。”
付晚虞心裏的石頭慢慢落地。
回到家後,她換下飛行管製製服,一打開手機就看到了推送的新聞。
“五個小時前,國航CA1302航班起飛途中遭逢鳥群襲擊,險些墜機。機長臨危不亂緊急迫降,最後有驚無險平安落地……”
看到熟悉的航班號,付晚虞就知道,機長是宋暮聲。
她點開評論區,就看到了底下事故親曆者的評論。
【當時情況真的非常緊急,廣播都已經在通知乘客準備遺言了!】
【還好這位帥哥機長技術過硬,真是教科書級別的迫降!】
付晚虞看完滿屏的誇獎和讚譽,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響聲。
她一回頭,就看到了推門而入的宋暮聲。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的瞬間,他眼裏漾起溫柔的笑意,走過來揉了揉她的臉。
“看到新聞了?我知道你肯定會擔心,別怕,比起倫敦那次險些墜機的事故,這次隻是很小的意外,我的技術你還不放心嗎?”
宋暮聲安撫了幾句,就起身進了浴室。
門合上的瞬間,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付晚虞想拿起來關掉,指紋自動解鎖,彈到了聊天界麵。
看到屏幕中心“曦曦”這個備注,她的目光微微凝住。
如果她沒記錯,顧南曦的這個微信,她不是三年前就再沒有登陸過了嗎?
可目之所及,卻是宋暮聲發出去的成片的綠色聊天框。
往上滑,是幾張抓拍的咖啡店的小貓照片。
“你最喜歡的小貓,你離開後,店主說它們每天都在等你去看它們。”
再之前,是酒後情緒失控的剖白,字裏行間是道不盡的思念與痛苦。
“你到底有沒有心?為什麼對我那麼心狠呢?為什麼這段感情裏,隻有我淪陷其中……”
一日一日,對麵從未回複過,他卻從未停止過傾訴。
翻到底,是三年前,他們結婚那天。
直到婚禮開始前十分鐘,他還在不停發著消息。
“我馬上就要娶別人了,但隻要你回來,新娘還是你。”
一條條看完,付晚虞隻覺得胸口像堵著什麼一樣,喘不上氣。
她緊緊攥著手,腦海裏不斷湧現出往日的回憶。
結婚那天,是她人生中最開心的時刻,她以為她嫁給了幸福。
婚後,每一次宋暮聲喝到酩酊大醉,留在他身邊悉心照顧他的人,都是她。
她會事無巨細地和他分享生活中的小確幸,哪怕他從未回應過。
一日一日,也是屬於付晚虞的三年婚姻時光。
可從頭到尾,都隻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罷了。
她那經曆過兩次空難的丈夫,從未想過給她留下隻言片語。
每一次遺言,都會發給離開很久的前女友,隻有短短一句話。
“如果這是我人生中最後一分鐘,那我隻想說我愛你,下輩子,我依然愛你。”
如果他愛的人,從始至終都隻有顧南曦。
那她這個妻子,又算什麼呢?
付晚虞無從得知。
她隻知道從她記事起,宋暮聲就經常出現在她家裏。
他是她哥哥的朋友,大她五歲。
從小就給她買零食、補習功課,會特意繞路送她上學,會陪著她一起參加家長會。
她習慣了他的保護和陪伴,也在期待著有一日能將隱藏在心底的愛意告訴他。
可還沒等到她成年,宋暮聲就和顧南曦在一起了。
他為她打架出頭,斷了三根肋骨;她出車禍,他輸了大半的血差點沒了命;她脾氣驕縱時而耍小性子,他就對她百依百順。
他愛這個初戀,愛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等她一畢業就求了婚。
可婚禮前一天,顧南曦卻一聲招呼也沒打,突然出國了。
因為母親病重,臨終遺願是想看到他結婚,宋暮聲第一次發了脾氣。
兩個人在電話裏吵了一通,不歡而散。
當晚,他就發了一條朋友圈,想臨時換一個新娘。
那一刻,付晚虞無比慶幸自己剛滿20歲,到了結婚的法定年齡,於是她鼓起勇氣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第二天,她就成了他婚禮上的新娘。
宋母也在三個月後含笑離世了。
結婚後,付晚虞追隨著宋暮聲的腳步,加入國航,成為了一名空中管製員。
人人都說他們夫妻感情好,誇她嫁了個帥氣、專一、深情的好丈夫。
可隻有她知道,他心裏雖然有恨,卻從沒忘記過顧南曦。
她陪了他這麼多年,可在他心裏,她始終也不過是個妹妹。
所以在顧南曦回國,親眼看到他一次又一次控製不住地靠近她、偏心她、緊張她後,付晚虞終於心灰意冷了。
她決定放棄無望的等待,也放過自己。
回憶的潮水褪去,再回過神時,付晚虞才看到不知何時出來的宋暮聲。
他抬手輕輕抹掉她臉上的淚痕,眼裏滿是心疼,依然是那副像是哄妹妹的語氣:“我不是好好的,沒出什麼事嗎?乖,不要亂想了好不好?”
付晚虞低下頭,控製好心頭翻湧的情緒,清了清嗓子:“我沒事,你有空嗎?有兩件事想告訴你。”
“你說。”
宋暮聲點了點頭,語氣溫柔。
“第一件事,我已經申請調到倫敦工作了。”
“第二件事,我們離……徹底分開吧。”
付晚虞一口氣將心裏話和盤托出,說到一半,才意識到用錯了詞。
當年他們隻匆匆辦了婚禮,連結婚證都沒有領。
而這麼多年過去,兩個人,誰都沒提。
她沒提,是等著他提。
而他不提,大概是潛意識一直在等著顧南曦回來吧。
如今,他等到了,她也願意成全他們。
思忖間,身前人卻久久沒有回應。
她抬起頭,才看到他已經背過身接起了電話,語氣裏滿是不耐。
“我已經結婚了,你能不能不要什麼事都來找我?生理期痛?和跟我有什麼關係?”
對麵不知道說了什麼,他手腕骨節露出青筋,低聲暗罵了一句臟話。
付晚虞靜靜看著他,心頭像紮進了細針一樣,微微刺痛。
認識他這麼多年,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他情緒失控了。
隻是每一次,都和顧南曦有關。
而這次,也依然如此。
電話很快就掛斷了,宋暮聲拿起外套,留下一句話就要走。
“晚虞,我有些事要忙,你早點休息。”
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付晚虞終於忍不住,叫住了他。
“我剛剛說的兩件事,你答應了嗎?”
宋暮聲腳下一頓,臉色微怔。
她一看就知道,他應該一句也沒有聽清。
可為了趕時間出門,他還是三兩句敷衍了過去。
“答應了,家裏的事,你做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