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薑頌寧身邊最舔的一條狗。
十年時間,我將她從籍籍無名捧成家喻戶曉的首席鋼琴家。
卻在她功成名就時,選擇轉身離去。
所有人都笑我傻。
隻有我知道,這份藏了十年的暗戀,是時候結束了。
後來,全網都在瘋傳頂流鋼琴家訂婚宴現場視頻——薑頌寧踩著百萬高定婚紗的碎片,紅著眼掘地三尺找我。
1.
提交解約申請時,薑頌寧修長的手指停在鋼琴琴鍵上,她轉過頭來,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帶著一絲不解:
“為什麼?”
我站在琴房的落地窗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薑小姐,我年紀不小了,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
停頓片刻後,我補充道:
“前段時間,在老家親戚介紹了個合適的相親對象。”
為了能夠順利解約,我編造了一個不會傷害任何人的謊言。
薑頌寧的手指在琴鍵上輕輕敲擊,那是她焦躁時的習慣動作。琴房裏回蕩著零散的音符,像是在訴說著什麼。
看著她略顯煩躁的樣子,我心裏泛起一絲苦澀的欣慰。
良久,薑頌寧將手中的解約申請放在鋼琴上:
“我可以給你休假,解約的事情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那一刻,我的內心動搖了。一個聲音在不斷誘惑我:
“留下來吧,留下來吧,這樣就能一直陪在她身邊。”
但理智告訴我:
“沈墨,她要和蕭遠訂婚了,癡戀一個已婚女人是不該有的念頭。”
我的手在空中遲疑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去拿那份申請:
“經紀人的工作太忙了,結婚後我想要一個相對安穩的生活。”
“我會把手頭的工作都交接好,抱歉,薑小姐。”
話已至此,薑頌寧不再多言,隻是輕聲說道:
“我明白了,祝你新婚幸福。”
離開琴房前,薑頌寧已經重新沉浸在她的鋼琴世界裏。
對她而言,我大概隻是眾多工作人員中最稱職的那個罷了。
那天我坐在休息室裏,望著牆上那幅她的演出照,第一次讓自己放空思緒。
往日裏我總是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既要處理她的演出安排,又要照顧她的日常起居。
隨時保持通訊暢通,一旦她有任何需求,我必須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一個人承擔著多人的工作量。
當然她也給了我豐厚的報酬,這些年讓我在魔都買了房。
小張連喊了我好幾聲,我才回過神來。
“沈哥,薑小姐說讓你先去會所布置今晚的派對。”
晚上的派對是為了慶祝剛從維也納音樂學院歸來的白瑤,到場的都是薑頌寧圈子裏的人。
豪門圈的年輕一代,含著金湯匙出生,眼高於頂。
按理說他們那個圈子是排外的,但沒辦法,我實在太能幹了。
一個既懂得照顧所有人的情緒,又能把活動安排得完美無缺的經紀人實在太少見了。
2.
趕到會所時,我立刻投入到布置工作中。
從紅酒年份到餐具擺放,再到每位來賓的飲食禁忌,事無巨細地安排。
“把香檳換成氣泡水,葉先生在戒酒。”
“調高空調溫度,楚總怕冷。”
“記得準備陳年普洱,韓小姐最愛喝。”
夜幕降臨時,賓客陸續抵達。
雲瑤最先到場,看到我便打了聲招呼:
“頌寧什麼時候到?”
我看了眼腕表,謹慎回答:
“她還在維也納音樂廳彩排,大約一小時後到。”
她癱在真皮沙發上,眼底帶著疲憊,麵色略顯蒼白。
我讓服務生將音樂聲調小,又拿來一條羊絨毯:
“秋夜寒涼,您先休息會兒,其他人還要等一陣。”
她接過毯子,玩笑道:
“不如你別跟著頌寧了,給我當管家,薪水翻倍。”
在這個圈子裏,趨炎附勢的人太多,反而顯得我這種不卑不亢的態度格外珍貴。
我笑著打趣:
“那就先謝謝白小姐了,萬一哪天失業了好歹還有條後路。”
夜色漸深,燈火通明時,賓客陸續到齊。
薑頌寧一身黑色晚禮服,踩著高跟鞋款款而來,優雅中帶著幾分清冷。
我接過她的外套,心想這或許是最後一次為她服務。
酒過三巡,我找準時機,向眾人宣布了解約的決定。
端起酒杯,我真誠地說:
“感謝這些年大家的照顧,以後江湖再見。”
席間一時沉默,雲晴舉杯打破了寂靜:
“說實話,一開始還以為你對頌寧有企圖,現在看來是我們多慮了。”
眾人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畢竟薑頌寧之前的幾任經紀人都因為表白被辭退。
後來她幹脆隻用女經紀人,沒想到還是有男助理偷偷遞情書,一時傳為笑談。
有人打趣道:
“沒想到真有人能抵擋住頌寧的魅力。”
3.
薑頌寧優雅地抿了口紅酒,輕笑道:
“無聊。”
飯後,幾個人湊在一起喝酒消遣。
期間,雲瑤隨口問道:
“頌寧,聽說蕭總對你很有意思?”
我的手一頓,給薑頌寧倒酒的動作僵在半空。
過了片刻,她漫不經心地回答:
“家族聯姻罷了,嫁誰不是嫁。”
在他們這個圈子,婚姻從來都是利益的紐帶,感情反而是最無關緊要的。
看來她也默認了這樣的安排,對家族的期望照單全收。
我見過蕭遠,商界新貴,年輕有為,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我多麼希望薑頌寧能有個不一樣的結局,可惜現實總是不盡如人意。
派對持續到深夜,賓客們的司機早已等候多時。
隻有薑頌寧的司機臨時有事耽擱了。
於是我們兩個人站在會所門口,路燈將影子拉得很長。
這種獨處的時刻最是危險,那些壓抑的感情總想噴薄而出。
但薑頌寧隻是安靜地站著,酒意讓她少了幾分清冷。
沒多久,司機趕到了。
薑頌寧轉頭看我:
“一起走嗎?”
我搖頭,露出禮貌的微笑:
“謝謝薑小姐,我未婚妻剛好在來的路上了。”
她點點頭,優雅地鑽進了車裏。
終於隻剩我一個人,我扯下領帶,靠在花壇邊緣。
一時間竟不知該何去何從。
秋雨不期而至,細密的雨絲打在西裝上格外清冷。
我站在街邊等車,這種高檔社區很難打到車。
......
因為道路施工,司機不得不繞路。
薑頌寧沒想到會再次看到沈墨,他站在雨中,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顯得有些落寞。
4.
她微微一怔,從未見過一向嚴謹的沈經紀人如此隨意的模樣。
在公司時,他總穿著熨帖的西裝,領帶永遠一絲不苟地係在脖間。
她接觸過太多刻意展示魅力的男人,他們鬆開領帶,露出鎖骨和腹肌,故作不經意地在她麵前展現自己。
但沈經紀人與眾不同。
他的專業能力和恰到好處的分寸感,讓她決定將他留在身邊。
車子即將駛過時,前排的司機開口:
“需要載沈經紀人一程嗎?”
薑頌寧目光平靜,淡淡回應:
“算了。”
她對他那位姍姍來遲的未婚妻印象不佳,雖然沈經紀人向來精明,但在感情上似乎判斷力欠佳。
但這畢竟是他的私事,她不便過多幹涉。
遠處似乎掠過薑頌寧的座駕,轉瞬即逝,或許隻是我的錯覺。
這樣的高檔住宅區,像我這樣步行的人確實少見,雨水打濕了我的衣衫。
雙腿已經麻木,終於等到了一輛出租車。
回到家已是深夜,公寓裏寂靜得令人窒息。
我總是對人說,我擁有美滿的家庭,深愛的未婚妻,還有許多知心好友。
旁人都說我的人生多麼完美,令人向往。
可實際上,我一無所有,沒有親人,沒有愛人,也沒有朋友。
初中那年,我爸確診肺癌晚期。
手術後不久,病情就複發了。
某個再普通不過的早晨,我媽像往常一樣出門,從此再無音訊。
她帶走了所有積蓄,隻留下病重的父親和年幼的我。
得知這個打擊後,我爸出奇地平靜,默默接受治療,住院期間偶爾狀態好轉還會給我做飯。
那天放學回家,餐桌上擺滿了菜肴,我爸坐在對麵,臉上掛著溫柔的笑。
不知為何,一種不安湧上心頭,菜品散發著異樣的氣味。
我注意到廚房裏那瓶新買的農藥,那一刻我才知道,即使病重的人也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讓我動彈不得。
5.
趁他劇烈咳嗽時,我掙脫了他的鉗製,慌不擇路地逃到了天台。
我爸淚流滿麵地向我伸出雙臂,聲音哽咽:
“孩子,這世界太殘酷,爸爸舍不得你獨自麵對。”
“跟我一起走吧,來世我們還做父子。”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疲憊不堪,多麼想再次聞到爸爸身上熟悉的煙草香。
或許就這樣結束也好,反正活著也看不到希望。
寒風呼嘯的天台上,我爸的懷抱是唯一的溫暖,他緊握著我的手,緩緩靠近邊緣。
就在即將墜落的刹那,一雙纖細卻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了我。
她死死拉著我,任憑我如何掙紮都不肯鬆手。
在狂風中搖擺時,我隻記得那雙閃爍著堅定光芒的眼睛。
我活了下來,但我爸永遠離開了。
那個救我的人是薑頌寧,她不僅給了我生命,還賦予了我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報答她的恩情。
我內疚地覺得辜負了父親,那時的我就像溺水之人,拚命想抓住救命稻草。
而薑頌寧就是我的希望之光。
救援人員趕到時,我緊緊攥住她的手,仰望著問:
“我該如何感謝你?”
14歲的薑頌寧低頭看我,認真地說:
“以後來找我就好。”
從那個失去父親的夜晚起,我的生命仿佛停滯不前,唯有薑頌寧是我前進的動力。
今晚依舊被噩夢驚醒,夢中全是往事重現。
夢裏父親質問我為何拋下他,母親離別時冷漠的眼神依然刺痛著我。
渾身大汗地驚醒,嗓子已經沙啞得發不出聲音。
體溫計顯示38度8。
往常我可能隨便吃片退燒藥就繼續工作,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但這次我決定請假休息,好好思考下人生的方向。
......
薑頌寧來到琴房,發現沈墨請病假了。
她蹙眉思索,對他那位未婚妻的印象更差了。
助理小葉暫代沈墨的職務,為她端來一杯玫瑰花茶。
薑頌寧優雅地品了一口,麵色如常。
茶比平時濃度低,她沒有提出異議,隻是放下杯子不再飲用。
上午排練時出現失誤,幸好她對這首曲目了如指掌,才避免了更大的問題。
琴房溫度略高,加濕器持續運轉,喉嚨泛起幹澀。
這一天下來,雖然說不出具體哪裏出了差錯,但總覺得缺了些什麼。
薑頌寧第一次認真想起沈墨,平日裏她很少會注意到他,因為他總是那樣低調。
他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得恰到好處,就像春雨滋潤萬物那般悄無聲息。
6.
仿佛她從未來過,卻又讓一切恰到好處。
她輕蹙眉心,今日已是第二回了。
都怪沈墨那個不爭氣的未婚妻,硬是把她最得力的經紀人給搶走了。
......
輾轉反側一整天,我始終理不清前路該往何方。
如同迷途的蝴蝶,在暗夜中尋不見歸途。
次日清晨,我還是按部就班地前往琴房。
推開門時,小葉戰戰兢兢地湊過來,壓低聲音說:
“薑小姐今早的心情不太妙,連最愛的玫瑰花茶都沒動一下。”
昨日那杯花茶還放在窗台上,我輕輕聞了聞,對小葉說:
“要用六朵新鮮玫瑰,水溫八十度,泡三分鐘,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我細心地演示了一遍泡茶的每個步驟,小葉在一旁仔細觀察。
花香彌漫時,薑頌寧推門而入。
恍惚間,我似乎捕捉到她望向我時眼底閃過的柔情,以及唇角若有若無的委屈。
工作交接遠比預想的複雜,我手頭的事務繁多,一時半會兒難以完全移交。
更何況薑頌寧向來要求嚴苛,生活起居的點點滴滴都需要格外用心。
我幹脆找來一本筆記本,從琴房的溫度調節到演出服裝的搭配,事無巨細地記錄下來。
這一耽擱,原本預計一個月內完成的交接不得不推遲,結果就撞上了我最想回避的場合。
陪同蕭遠去老宅。我對薑頌寧懷著不該有的心思,即便什麼都沒做,麵對未來的新郎依然難掩愧疚。
蕭遠一身手工定製西裝,腕間的百達翡麗低調奢華,發型一絲不苟,舉手投足間盡顯成功人士的氣度。
我掛上職業微笑迎上前:
“蕭總,薑小姐安排我來接您。”
一路上,蕭遠不斷詢問關於薑頌寧的事情,畢竟與素未謀麵的人訂婚,難免忐忑。
察覺到他的不安,我溫和地安慰道:
“薑小姐待人極好,蕭總不必擔心,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商量。”
他聞言,投來感激的目光。
一路閑聊著到了老宅,本想送完人就離開。
薑老夫人卻叫住了我。她是音樂界赫赫有名的鐵腕人物,雖已古稀之年,仍精神矍鑠,目光如炬。
“小沈,頌寧人呢?”
薑頌寧竟然沒來?
我麵不改色,謹慎作答:
7.
“排練臨時有些變動,薑小姐可能要遲一會兒。”
薑老夫人冷哼一聲,吩咐我務必把人帶來。
我親眼見過薑老夫人如何懲罰薑頌寧,連續六小時的練琴直至手指流血,至今她指尖還留著傷痕。
離開後我立刻撥打薑頌寧的電話,感謝上天,第三次終於接通了。
我焦急地詢問她的位置,她卻沉默良久,隻輕喚我的名字:
“沈墨。”
聲音有些含糊,似是醉了,背景裏傳來悠揚的鋼琴聲。
我瞬間明白她在哪裏,火速趕到時——
隻見薑頌寧斜倚在酒吧的三角鋼琴旁,麵前擺著數杯威士忌,烏黑的長發在暗光中散落。
聽見腳步聲,她微微抬眸,眼神朦朧卻依舊清冷,醉意朦朧中還保持著幾分清醒。
“來了?稍等片刻,我馬上結束。”
她輕拍琴凳,示意我坐下:
“陪我說說話。”
薑家的音樂廳矗立在繁華地段,夜色中燈火璀璨,古典優雅的歐式建築透著高貴氣息。
薑頌寧忽然開口:
“覺得美嗎?”
我的視線還停留在她完美的側臉輪廓上,下意識脫口而出:
“美。”
頓時羞紅了臉,幸好她沒注意到,自顧自地說:
“表麵的華麗不過是牢籠的裝飾,再輝煌的舞台也困不住真正的靈魂。”
她帶著笑意說這話,語氣卻格外認真。
據說薑家的音樂產業並非全然光明,暗地裏有些見不得人的交易,近年才開始轉型。
這十年來,我親眼目睹她一步步登上國際鋼琴界的巔峰。
其間經曆過多少挫折與壓抑,外人永遠無從得知。
忍不住問道:
“你過得開心嗎?”
“開心”二字在她唇邊打了個轉,她輕笑一聲,卻沒有正麵回答。
反而看著我說:
“你那位未婚妻配不上你。”
我愣住了,她隨即低頭:
“抱歉,我失言了。”
喝完最後一口酒,薑頌寧站起身,瞬間又恢複成那個高貴優雅的鋼琴家。
回程路上,我一直在琢磨她那句話的含義。
思索許久也想不通,就像我始終不明白為何多年前她會獨自出現在那座破舊公寓的天台。
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了,我即將離開這裏。
從此後,山水相隔,再難相見。
8.
離職那天下著雨,北方的雨總是這樣大而急,劈裏啪啦地砸在地上,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我坐在琴房裏,默默收拾著經紀人辦公室的物品。
在這個位置度過了近十個春秋,從一個懵懂青年蛻變成獨當一麵的經紀人。
我知道每天下午三點,陽光會透過落地窗灑在那架施坦威鋼琴上。
我還知道隻要站在琴房的角落,就能聽到薑頌寧練琴時的呼吸聲。
這些零碎的片段曾是我生命中最珍貴的慰藉,而現在,是時候放手了。
恩情已還,十年光陰,往後的日子就交給蕭遠去守護了。
小葉紅著眼睛看著我,我揉了揉他的頭發,笑著說:
“別這樣,我們總會再相遇的。”
心底卻明白,這一別恐怕就是永別。
這座城市承載了太多苦澀的回憶,我需要尋找新的起點。
離開時,內心還存著一絲期待,卻終究沒能在最後時刻見她一麵。
離職後,我把自己關在出租屋裏睡了個昏天黑地,仿佛要把這些年欠下的覺一次性補回來。
我還買了酒,把音響開到最大聲。
音響裏放著薑頌寧的鋼琴曲,我大笑,笑得像個瘋子。
笑完後,又呆呆地坐在地上,望著滿屋子的琴譜發呆。
小時候我最大的願望是活下去,隻要我好好活著,爸爸就不會跳樓。
後來爸爸走了,我的願望是努力工作,讓媽媽不再自暴自棄。
再後來媽媽也離開了,我把全部心血都投入到工作中,隻願能為薑頌寧的音樂事業盡一份力。
此刻的我卻迷失了方向,不知該往何處去。
正當我神遊天外時,門鈴聲突然響起,透過貓眼一看,竟是薑頌寧站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