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的那一天,恰逢冬至。
剛好是我和盛煜安相識的第十三年。
我不合時宜的想起了十三年前,
那個捧著一顆心,跌跌撞撞向我奔來的少年。
物是人非。
隻可惜我閉眼太早,沒有看到盛煜安踉蹌著向我奔來的那一幕。
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流,仿佛這輩子的悲傷都用光了。
1.
醫生惋惜同情的目光,深深的刺痛了我。
還沒出醫院,我便將手上那早就被揉的皺皺巴巴的化驗單扔到垃圾桶。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下起了雪,直到冷風夾著簌雪刮在我的臉上,我這才遲鈍地察覺到似乎又到冬天了。
今年的冬天來的可真早。
我掖緊了脖子上的圍巾,又從外套的口袋裏掏出手機,找到了那串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播過去,在無人接聽自動掛斷後再撥。
就這樣一遍又一遍。
最後也沒人接。
我站在簌簌寒風中,手指被凍的青白,麻木的像是街角被遺棄了的一隻偶人。
“嗡——”
手機震了一下,我趕緊低頭——
原來隻是一條推文。
#震驚,當紅小花背後金主竟然是他!
剛想動手將它刪掉,卻又鬼使神差的點了進去。
屏幕裏那個摟著女星激吻的男人,眉眼俊朗,欲氣橫生。尤其是他看過來的那一眼,赤裸裸的都是對懷裏人的欲望。
多麼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如果,那不是我的丈夫盛煜安,就好了。
更諷刺的是拍攝的時間就在昨天晚上,也許上一秒他才給我發了晚安,下一秒就可以若無其事的摟著其他女人嬉笑打鬧。
眼前很快就朦朧一片。
還不如不看,這下更是連滑動手機屏幕的力氣也沒有了。
2.
我回到了家裏,隨手將客廳的燈打開。
空蕩蕩的房子,毫無人氣。這套房子是我和他用賺的第一筆錢付的首付,也是我們一路打拚過來的見證。
以前覺得它很小,說以後有錢了一定要換一套更大的房子。可在有錢了之後,卻覺得這套小房子才是最好的,我和盛煜安也就一直住在這裏了。
可是如今,它空曠的讓人感到可怕。
放下一直背著的包,我走到廚房接了一杯熱水。然後就在桌邊那樣坐著,一動不動。
今天是冬至,要包餃子。
我又站起身來,回到廚房。冰箱裏有我提前弄好的餡料,那是盛煜安最喜歡的口味。
手上麻木的和弄著麵粉,腦海裏卻不由自主的想起十年前今天。
我和盛煜安剛搬到這裏時,才剛剛開始創業。那時候的我們一分錢都要掰成兩瓣花,所以家具什麼的一切從簡。
那時的桌子還是一個小小的四四方方的木桌,是我和盛煜安一起去二手市場挑回來的。我們就在那張桌子上包餃子、吃餃子,度過那段艱難的創業期。
盛煜安最喜歡吃我包的餃子了,說是有家的味道。可是我們兩個孤兒哪裏來的家,不過是報團取暖,相依而偎。
可是四年前,那張小桌子也被盛煜安給扔了,也對,舊了的東西就應該換掉。
最後一個餃子也包好了,圓圓胖胖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抬頭看了一眼時間,不早了,盛煜安也快要下班了。我趕緊將包好的餃子給下鍋煮了,好讓他回到家就可以吃上一頓熱騰騰的餃子。
今天是冬至,盛煜安以前答應過我會陪我過每一個冬至的,他今天一定會回來的。
一定會回來的,吧。
我坐在餐桌前看著騰騰熱氣慢慢消失,看著麵前的餃子漸漸變涼。
可是,盛煜安還是沒有回來。
門口沒有動靜,手機也沒有任何訊息。
等一會兒吧,我就在心裏這樣不停的安慰自己,再等一會兒吧。
也許下一刻他就會回來了。
3.
“叮咚、叮咚——”
門鈴被按的作響,我趕忙跑過去開門。
撲麵而來的酒氣,旁邊扶著盛煜安的瘦高青年無奈的對我說,“盛太太,盛總他喝多了,先讓我扶他進去吧。”
聞言,我側了側身子,方便他扶著盛煜安回房。
這廂沈皓費力的將盛煜安扶到床上,再轉頭對我說,“盛太太,接下來就要拜托你了。”
說完,他就離開了。
房間裏滿是酒氣,我趕緊開窗想要散散味道。同時想起盛煜安宿醉後容易頭疼,又匆匆來到廚房給他熬醒酒湯。
結果湯還沒熬好,一道嘔吐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我隻好回到房間,果不其然的看到了滿地狼藉。
匆匆的給盛煜安換了一套柔軟的睡衣,再將他拖到客臥,最後麻利的將房間裏的嘔吐物給收拾幹淨。
這種事早已發生太多次,太過常見也就見怪不怪了,至少我現在已經是越做越熟練了。
這場婚姻給我帶來的似乎隻有包容和委屈求全,沒有工作、沒有交際,在我的丈夫麵前我仿佛永遠處於弱勢。
甚至來不及抱怨,我又要匆匆的去廚房,將做好放涼的醒酒湯給端出來,再給半醉半醒的盛煜安送過去。
光是忙完這些事,就已經到了後半夜。直到肚子傳來一陣“咕咕”的聲音,我才想起來自己連晚飯也沒吃。
將涼透了的餃子裝在保鮮袋內,用微波爐加熱了一下。剛好可以趁著這個時間把盛煜安的臟衣服給放到洗衣機裏洗一下。
我將臟衣簍裏的衣服挨個放到洗衣機裏,原本很輕鬆的事情,卻在拿起盛煜安的白色襯衣時,又一次的感到失望與麻木。
襯衣領口往下三指的距離,是一道清晰的口紅印,那麼隱晦而又曖昧。
盛煜安在外麵有過女人這件事我不是不知道,隻是我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敢說,是我害怕一旦把這件事給挑明了連最後的情分也沒有了。
我隻能騙自己,就當做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看見。就像許許多多個家庭裏的女人那樣,為了維持我那可悲的婚姻。
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它,隻好將它扔進洗衣機裏,仿佛把它洗幹淨了我的婚姻也就會變得幹淨起來。
多麼可悲啊。
4.
又是一夜無眠。
胸口咳得發疼,我捂住嘴盡量把咳嗽的聲音給壓下去。老房子的隔音並不好,聲音太大的話盛煜安也許會被吵醒。
照顧盛煜安的感受仿佛已經成了我改不掉的習慣,我會注意他的身體舒不舒服,會跟在他身後叮囑他天冷了要記得加衣服。
盛煜安以前經常打趣我,說我是他的專屬小保姆,天天跟在他身邊照護他。
可現在,我似乎真成了他的所有物。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
顧及盛煜安的宿醉,我熬了一鍋小米綠豆粥,順便將昨晚未吃完的餃子煎了一下。
就在我將煎好的餃子夾起來時,一雙有力的臂膀將我緊緊的箍住,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低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老婆,宿醉好難受啊~”
他無意識的將腦袋埋在我的肩膀處,拉長尾音朝我撒嬌。
毛絨絨的頭發戳的我的脖子癢癢的,我忍不住偏了偏頭,對身後的那人說道,“煜安,別鬧了。你快去洗漱吧,等下就可以吃早飯了。”
盛煜安湊了過來,在我的臉頰上落下輕輕一吻,然後便鬆開手乖乖的去洗漱了。
盛煜安湊過來的那一刻我內心是說不上來的複雜感受,隻得木木的僵在原地,直到他鬆開手去洗漱時我才回過神來,繼續手上未完成的動作。
“老婆~”盛煜安搖了搖頭,他顯然是剛洗過澡,濕漉漉的短發還不停的往下滴水。
他穿著一身柔軟舒適的睡衣。清清爽爽的樣子不像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反倒是像我記憶中那個幹淨秀氣的男大學生。
我怔了一下,又迅速的反應過來,“你快去吹頭發,濕乎乎的,可別著涼了。”發燙的耳朵掩在黑發下。
盛煜安笑吟吟的看著我,伸手捏了捏我的耳朵,然後有些臭屁的對我說,“老婆,你剛剛是不是看呆了。”
“是不是在心裏說,我的老公可真帥啊!”
說到最後半句時,他又故意夾起嗓子,朝我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