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母欣慰又唏噓,抹了把淚:“他從小就有誌氣,不認輸,要是沒出意外,該......”
沈靜姝忙將沈母的手按在手心,拍著手背安撫:“媽,你就別傷心了,這不是還有我嗎?”
她回身,蹲在裴思嶼輪椅旁邊,眼神溫柔似水:“思嶼,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能康複最好,不能也沒關係,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看著沈靜姝似水柔情的眼眸,裴思嶼卻隻覺得可笑。
如果不能康複,你和裴司謹會開心到瘋吧?
想到這裏,他內心更加堅定。
“隻要有一點機會,我都會抓住,站起來!”
沈靜姝的笑容僵在臉上。
裴思嶼的決心大到讓她有點害怕,她心裏抖了一下,感覺有什麼悄悄變了。
可裴思嶼臉上一切如常,想站起來的心情她也可以理解。
挑不出任何不對來。
沈靜姝抿唇,告訴自己是自己想太多了。
用拐杖走路遠比坐輪椅痛苦得多。
一開始,他的重心會落到每一處,除了兩邊拐杖上。
漸凍症引起的身體麻木,也會讓雙臂失去對拐杖的控製。
可以說,裴思嶼每一天都是在摔倒、爬起來、摔倒的痛苦深淵中反複掙紮。
很崩潰,卻不能放棄。
沈靜姝在他旁邊盯著他,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又將他一次又一次地扶起來。
除了心疼,她更多的是不安。
裴思嶼在一次一次摔倒中慢慢熟悉了對拐杖的掌控,每一次都比上一次堅持的時間更長一些,這種肉眼可見的變化讓她很是抓狂。
趁著裴思嶼給自己休息的時間,她借口去接水,找到了裴司謹。
“怎麼辦?再這麼下去,她真的可能站起來。”
“別急。”裴司謹眼底一片涼意,“婚禮當天,就是他夢醒的時候。”
“我會徹底擊潰他的自尊,讓他再也爬不起來!”
沈靜姝雙手緊握,猶豫開口,“他不會出事吧?”
裴司謹把臉伸到沈靜姝麵前,“嫂子,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這可不是好習慣啊!”
他一點點靠近沈靜姝耳邊。
“更何況,他站不起來,我們就可以維持現狀了。他會永遠依靠你,你也永遠都可以偷吃。”
沈靜姝愣了一下,隨口垂下眸子,把那點不忍壓下去。
裴司謹說的對。
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一輩子都這樣也挺好的。
半個月過去,裴思嶼能借助拐杖自主起身,還能小走兩步。
雖然走得不穩,但他每天堅持訓練,進步明顯。
他滿心期待婚禮那天,讓所有人都看到,他是可以自己站起來的!
婚禮當天,裴思嶼早早起來準備。
他穿上定製禮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感慨萬千:“等熬過今天,就能開始新生活,過去的痛苦屈辱都將成為過去。”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緊張激動的心情。
可當他準備去婚禮現場時,卻發現拐杖和輪椅都不見了。
“怎麼回事?我的拐杖和輪椅呢?”
裴思嶼焦急地四處尋找,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這時,他聽到門外母親焦急地問裴司謹:“找到思嶼了嗎?”
“沒。”裴司謹聲音焦急,“我在休息室也找過了,沒有看到他。”
“這孩子究竟去哪了?!”母親的聲音越來越小。
裴思嶼想喊,卻因為漸凍症導致的原因無法大聲喊叫,越是著急,就越是無力。
最終隻能聽著母親的說話聲慢慢消失。
房門外始終有一抹陰影。
他知道,那是裴司謹站在門口。
他仿佛能看到裴司謹的表情,陰毒狠厲,又帶著得意的笑容。
裴司謹搞這一波事,隻有一個可能,裴司謹不想讓他去婚禮現場。
那好,他偏要去戳破裴司謹虛偽的麵孔,讓裴司謹的計劃落空!
門口的陰影離開,房門裏的光線終於暢通,裴思嶼知道裴司謹離開了。
他慢慢翻轉身體,用手撐著床支起上半身,上半身起來後,開始利用上半身帶動下半身,但他下半身是沒有任何知覺的,僅靠兩條胳膊支撐還是有點太勉強了。
胳膊閃了一下,整個人從床上翻了下去。
“嘶——”
裴思嶼倒吸了一口涼氣。
下半身殘疾就是這樣,能用的隻有兩條胳膊,他從床上摔下來的時候,兩條胳膊是最疼的,但他甚至沒辦法撫摸傷口,還得用胳膊撐著往門口走。
每往前一步,胳膊上被蹭破皮的地方都要再被摩擦一次。
好不容易走到門口,他鬆了一口氣,手搭在門把上往下一按,門紋絲未動。
他瞬間有種不祥的預感,又用盡全力按了幾下。
依然紋絲未動。
門從外麵被鎖起來了!
“裴司謹,你以為把我鎖起來,我就會認輸嗎?!”
好不容易走到這裏,卻發現門是鎖著的,讓他的心態有些崩潰。
但越是崩潰,他就越是執著。
他一定要從這裏出去!
這一瞬間,他仿佛感覺不到疼了,用兩天胳膊托著身體,在房間裏尋找著什麼,他看到一個櫃子,櫃子上麵有他的工具包。
他便摸到櫃子旁邊,扶著椅子靠背慢慢站起來。
但不用腿支撐,隻用兩條胳膊托著身體本來就很難了,現在還要再讓出一條胳膊去夠工具包。
這個過程對他來說是痛苦又煎熬的。
近在咫尺的東西,他每一次伸出手,都感覺自己能拿到,但隨著一條胳膊鬆開,他的身體慢慢往下滑,他又看著自己的手和工具箱越來越遠。
周而複始。
他被折磨到快要瘋了,幹脆一狠心,慢慢把身體全部移到椅子上,利用腰間一點點勁把上半身托起來,扶住櫃子一點點向上。
終於,他碰到了工具包。
他一伸手,將工具包甩到地上。
那裏麵有個扳手。
他又慢慢從椅子上下來,趴在地上打開工具包,準備移動到門口,用工具包開門。
剛往前爬了一步。
他好像聽到了什麼時候,剛轉過頭準備看的時候,什麼東西突然靠近,重重砸在了他額頭上。
那東西從他的額頭彈出去,咣咣滾動了好遠不動了。
裴思嶼隻感覺到一陣劇痛,眼前慢慢變得模糊,有什麼溫熱的液體順著額頭留下來。
意識模糊間,他似乎聽到了婚禮進行曲,自嘲的想,死在自己的婚禮上,還真是窩囊啊!
之後,他就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