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兒,你怎麼下地了,不是囑咐你要在床上好生將養著嗎?萬事自有祖母替你操持,你切不可再費一點心神。”
老太君顧不上身後嬤嬤攙扶,焦急的起身迎上前去,引得廳上一眾丫鬟仆婦一陣慌措圍上。
溫庭鬱坐定後,先是寬言安撫了老太君幾句,目光便直直落在陳良仁臉上,恰好見到陳良仁也正隔著人群,偷偷抬眼打量他。
陳良仁先前並沒有見過這位國公府大公子,但他昏迷之前的紈絝名聲,卻是在華京如雷貫耳,京圈婦孺皆唯恐避之不及。
隻是這位想象中的京城一霸,卻與眼前孱弱的公子氣質大相徑庭,難不成是躺了七年的緣故?
“你就是沈嬌的夫婿?”
見溫庭鬱開口問他,陳良仁忙收回思緒,頭埋得低低的,一副十分恭謹的模樣。
“正是鄙人,鄙人方才所言句句屬實,大公子與老太君盡可派人去鄙人家中核實,若有一句虛言,鄙人願意擔責。”
溫庭鬱臉上慍色逐漸蔓延,眼神裏也滿是鄙夷。
“倘若你夫人的血果真確有奇效,想必取血過程也是艱難痛苦,你也舍得?”
陳良仁有些拿不準溫庭鬱的意思,故意做出一副十分痛心疾首的模樣,再次匍匐磕頭。
“自然也是於心難忍的,隻是心中感念老國公當年浴血疆場,策馬殺敵,才保得我大夏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
如今國公府有難,我雖為一介舉人,卻無時無刻不想著要為老太君分憂。
若賤內之血果真能解大公子的燃眉之急,我自當眉頭不皺一下,隻求為君效力。”
溫庭鬱忍不住握拳輕咳兩聲,兩旁仆婦慌忙要進獻茶盅,他隻伸出細細長如枝的手指輕輕擺了擺。
“我聽說你隻是沈家贅婿,你倒是很會慷他人之慨。”
陳良仁頓時羞的滿臉通紅,萬沒料到溫庭鬱竟然會這樣回應。
眼看獻寶之策即將失算,情急之下,他把心一橫,再次磕頭道:“大公子出身高貴,品貌非凡,沈嬌心中定然也是願意的!
她這些年雖然生過孩子,但身材容貌猶勝當年,大公子您親眼一看便知!
而眼下滿京也隻有她,能替公子排憂解勞,這難道不是命定的緣分?求大公子別再推拒,保重貴體要緊呐!”
溫庭鬱驚覺被人羞辱,喝然一聲:“住口!如此厚顏無恥,你的話怎能相信?”
接著便是好一陣咳嗽,嚇得一旁的老太君大驚失色,張羅著要去請府醫過來診治。
眼看溫庭鬱胸前起伏急促,老太君忙揮令左右將陳良仁趕出府去,吩咐再不得放此人進府來。
老太君心疼的握著孫兒的手,憐惜道:“鬱兒,你即便是不肯接受,又何必妄自動氣?如今你好不容易醒了,不好好保重自身,平白為一個不相幹的人著什麼急,莫不是你心中還記掛著那個沈家女?”
溫庭鬱苦苦一笑,無奈搖了搖頭。
重生歸來,他自是無法如前頭那個混世魔王一般的行徑,這種奪人妻子的事情,他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的。
“祖母放心,孫兒自己的身體,自己心中有數,哪裏就真的到了那個地步?孫兒自醒來之後,便決心痛改前非,日後定當勤勉上進,不再令祖母失望。”
這些日子他也看得很清楚,國公府內部是危機四伏,這些年老祖母為了保全他的性命,可謂是殫精竭慮,他當然要盡快振作起來,好替老人家肩挑重擔。
況且,他還要徹查當年大內絞殺之事,設法揭露那個昏君和邵阮阮的卑劣行徑,替阿月報仇。
東平伯爵府。
陳良仁一個人枯坐在偏廳裏頭好一會了。
廳上始終不見一人,連茶盞都沒有奉上來一碗。
他心中難免有些腹誹,好歹也是聯了姻的親家,竟然這般不知禮數。
正想著,隻見方管家背著手進來,一見他便麵色陰沉,跺腳道:“你還來糾纏個什麼,這事情既然已經定了,那便不得反悔。
你偷梁換柱的事情我們老伯爺原本就生氣,若是叫他知道你又上門來了,非叫人拿大棒子將你打出去不可。”
原來是擔心他上門來找事的。
他連忙笑著起身安撫:“管家誤會了,我今日是特地來獻寶的。”
方管事一聽,麵色稍微和緩了些,仍是語氣不善:“你能有什麼寶?”
陳良仁於是把方才在國公府說的一番獻寶血的話,照原樣對方管事又說了一遍。
並特意強調:“我深知伯爺近日來時常為伯府老太太的身子憂心,既然我們兩家已然結成了親家,我自然也要急伯府之所急,憂伯府之所憂。
況且那日大管家是親眼見過我那小女兒的,若是不信我所說的話,大可親自再去探尋一番,若我所言有一分誇張不實,我甘願受伯爺的責罰。”
方管家撚著胡子,還是有些猶豫。
“你雖然說得十分懇切,但你家裏那個婆娘卻不是好惹的,你能保證她肯乖乖就範?”
陳良仁今日來為的就是這個。
“她當然是個彪悍潑辣的,但隻要拿捏住了彤兒,就不怕她不肯聽從。
隻是......大管家也知道我家中的情況,如今沈嬌身邊又多了好幾個厲害的打手,我老娘和妹妹都在她手底下吃了虧。
若是伯府能助我在家中能夠翻了身,沈嬌身上這能起死回生的血,和沈府的萬貫家財,還不是任由伯爺隨取隨用,就連大管家您,自然也是大功一件!”
方管家眼珠子賊溜的轉悠一圈,深以為然,與陳良仁默契一笑,便點頭說好。
正院裏,沈嬌看著眼前站得滿滿當當的一院子大小丫鬟,一個個對著冊子認人。
除去以往那些有印象的能幹人,這次又從牙行新買了不少有經驗的進府,分別安插在次等重要的崗位上。
以往她是不大管這些具體分配差事的,公主府的一應事務,都交由詹事總攬料理。
但如今烏嬤嬤顯然還不具備這個能力,她隻能先自己一步步來。
一番折騰下來,沈嬌也有些乏了。
她讓丫鬟給自己捶著肩,正要與一旁乖乖坐了半日的彤兒說話,便見前院一個小廝慌慌張張的跑來。
“夫人,伯爵府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