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太太向內擺著手,讓她過去:
“這孩子可憐見的,這是跟我生分了?快過來,讓我看看,瞧著身上沒幾兩肉,可惜沒幾日就要出嫁了。”
夏明嫣回過神來,坐了過去:“祖母,您的用心我知道,我留在府中長大,也過不了安生日子,還得連累您。”
“老家有叔父看過,舅父也常來看望,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現在我回來了,馬上就是侯夫人了,您好好養著身子,以後我給您做依靠。”
“你這是報喜不報憂,讓我高興。”
朱老太太歎道,“你母親去的時候,你父親那個侍郎當的,不進則退,退了,咱們夏家就得回盧陽去。”
“你祖父那時病重,夏家退了,恐怕連個富戶都不能安生地當下去。他就做主,讓你父親娶了殷娘。”
“殷娘這個人私心重,就怕你超過明月去,但場麵上的事,你父親的確受了楚家的扶持。那時候我沒有堅持留下你,也是為著你父親在楚家麵前能順遂些......隻是苦了你。”
朱老太太喜歡夏明嫣這個孫女,可是夏庸也是她唯一的兒子,還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手心手背都是肉。
不管楚氏和楚家在不在乎夏明嫣留在元京,將她送走,都是在向他們示好,對夏家是有好處的。
朱家早年間就已敗落,夏家的中饋由楚氏掌握著,留下她,把她養歪了都是輕的,誰知道能不能活到現在?
朱老太太也知道可能會出現這樣的結果,隻是她還是更願意將當初的安排歸咎到自己無能上,
“都怪我,護不住你,這身子又是個拖累......好在你很好,夠勤勉,該學的都學了。也夠通透,剛剛你應對的很好。”
“遇上事兒,咱們不硬碰,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明月跟李世子的婚事其實殷娘也不是很看好,可是她想著靠著楚家,能把李世子扶起來。”
“可我瞧著這事兒未必能成,就是全了明月的心意罷了。你再忍幾日,等嫁了人,就不用理她們了。”
“就是夏家這邊,你也要有分寸。嫁了人,這兒就是娘家了,你可不能再那麼沒心沒肺地往裏麵搭自己。想讓他們夫妻心疼你?隻會苦了你自己。”
別看夏庸是朱老太太的親兒子,在這一點上她也不護著他。
夏明嫣還沒回來的時候,逢年過節都給府裏捎帶東西,沒有一件不是精心準備的,可都得到什麼回應了?
不過是讓管家挑些合適的東西送過去,傳幾句客套話,這麼多年,連封書信都沒寫過。
朱老太太看得開,他們自己都不能對這孩子全心全意,又有什麼臉麵拽著孩子掏心掏肺的付出?
上一世朱老太太就這麼勸過夏明嫣,可惜那時候的她傻乎乎的,一昧地想著要報答夏家的養育之恩,還想著萬一哪天要靠著娘家,要她怎麼做都是應該的。
就算是她在端侯府裏最艱難的時候,也得想法子幫著夏明月找出路,幫著家裏說服李玦去遊說已故老端侯的那些老部下。
弄得她跟李玦母親的關係特別緊張,行同禁足,中間有兩年都沒回過夏家。
這一回夏明嫣不傻了,她不會再為她怎麼努力都得不到東西付出。
她哽咽著應了下來:“我都聽祖母的,我自己過得好了,才有機會時常來看祖母。還有小娘,她照顧了我這麼多年,這一回還差點搭進去。”
沈小娘原先是楊氏的陪嫁丫鬟,是個性子軟弱、沒主意,做事卻特別細致的人,是楊氏病重時,為了讓她照顧夏明嫣,才收的房。
沈小娘想到剛回府就莫名被汙蔑,紅了眼:“大姑娘好好的就行,妾身怎樣都可以。”
朱老太太目光嘉許地看向沈小娘:“這些年辛苦你了,以後去了莊子上,也過些輕生日子。你放心,隻要我這老婆子還在,就不會虧待你。”
“不過,這回你得謝大姑娘,要不是她主動放棄了李世子的婚事,那些謠言能壓死你。”
“證實”了謠言,沈小娘這個“生母”就是罪魁禍首,要死。
“澄清”了謠言,沈小娘就會變成製造謠言的那個人頂罪,人們都會說她想上位想瘋了,才會說自己是夏明嫣的生母。
沈小娘自然是千恩萬謝,朱氏歎了口氣道:“你去了莊子上也好,留在府裏,還得被殷娘防著。”
“要是她想讓嫣兒做什麼,也能通過你來拿捏嫣兒。嫣兒說你是石女,徹底斷了子嗣上的可能,還主動提出讓你去莊子上避疾,是在保你。”
“等到嫣兒在鉤翊侯福站穩腳,我就找個由頭把你待的莊子送給她,到時候府裏這些人也差不多把你忘了,你就可以幫著嫣兒打理些外麵的事了。”
殷娘是楚氏的閨名,朱老太太是把夏明嫣在這件事上的功勞掰開來都說到了,這都是說給沈小娘聽的。
沈小娘沒有自己的子女,心底裏是把夏明嫣當作自己的孩子的,有什麼比得到孩子的回報更能令一個母親欣慰呢?
沈小娘現在心裏感動得稀裏嘩啦的,也愧疚得天崩地裂的,她覺得夏明嫣是為了保住她才在婚事上妥協的。
其實夏明嫣和朱老太太都覺得,就算華靖離傷重不治了,嫁給他,也比嫁給李玦強。
朱老太太當然不知道夏明月重生了,在她看來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夏明月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都是看中了李玦那副俊朗的皮囊。
她對夏明月的印象就更差了一些,到底是被嬌寵著長大,唉,以後的日子,但願能如願吧。
三人正說著話,朱老太太身邊的丁嬤嬤就進來通報,說是鉤翊侯府和端侯府的聘禮都送到了。
丁嬤嬤回稟時絲毫沒有掩飾心中的疑惑:“說來也怪了,大姑娘是奉旨成婚,日子定的急,鉤翊侯府才趕著把聘禮送過來。”
“二姑娘的婚事日子都還沒定,按理說最早下個月才該送來,怎麼會這麼早?就怕端侯府準備得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