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倒春寒的夜風裹著煤煙味直往窗縫裏鑽。
我跪在炕上鋪鴛鴦被時,何興邦正在外屋和公公低聲爭執。
“爹,我睡廂房。”
“放屁!”
公公的旱煙杆敲在鐵砧上,“娶了媳婦還分房睡,你要讓全村看笑話?”
我盯著手腕上的銀鐲子發怔。
上一世聽村裏婆娘嚼舌根,說何興邦命硬克死親娘,洞房夜從不肯碰媳婦。
如今聽著外屋摔門聲,倒是信了三分。
“羅靜秋同/誌。”
何興邦掀簾子進來時,懷裏抱著藍布棉被,“你睡炕頭,我打地鋪。”
我赤腳跳下炕,紅色的繡花鞋故意踩住他的被角:“地上返潮,明兒該腰疼了。”
他慌得後退半步,後腰撞上五鬥櫥,搪瓷臉盆咣當一下摔在了地上。
廂房突然傳來公公的怒喝:“你個驢操的!非要氣死老子!”
“爹!”
我搶過扁擔擋在何興邦身前,“要打就打我!”
扁擔帶著風聲砸下來時,何興邦猛地翻身把我護在懷裏。
木頭悶聲敲在他的肩胛骨上,我聽見他喉嚨裏滾出半聲痛哼。
更漏滴到子時,何興邦的後背腫得像個發麵饅頭。
我蘸著藥酒給他敷藥,剛碰到傷處,他肌肉就繃得死緊:“我自己來。”
“看得見後腦勺嗎?”
我跨坐到他腰上,藥酒潑辣的氣味混著他身上的鐵腥氣,熏得人頭暈。他觸電似的要翻身,被我按住胯骨:“亂動要留疤的。”
這時,外頭忽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興邦哥哥......”
羅秀娟捏著嗓子的調子像浸了蜜,“我烙了韭菜盒子,給你送......”
門簾掀到一半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