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八年我的屍體被發現吊在跨江大橋下麵。
屍體整體分割成均勻的塊狀大小,八年的風吹日曬成了名副其實的風幹肉。
發現屍塊的那天,警察大院有人早早的就等在那裏。
那人是我結婚多年的妻子,她來自首。
八年沒見她還是那麼漂亮,還和第一次見麵時一樣,微風拂過她的臉頰卻深深印在我的心底。
問及殺人理由,她低著頭,想了半天說:
「時間真的太久了......我都要快忘了,要不是看到新聞,我都要忘了還有這個人了。」
1.
「你怎麼知道跨江大橋下麵掛著的人是誰?」
姚葉穿著白色印花連衣裙坐在審訊室內低著頭,聽到聲音,她才緩緩抬起頭。
她的眼神有些怔愣,似乎在消化這句話裏的信息。
「因為,八年前,是我親手將他的屍體掛在大橋下麵的。」
「他是誰?」
「申司。」
「你和他什麼關係?」
姚葉似乎這一刻才徹底的清醒過來,她慢慢坐直了身體,伸手撫平褶皺的裙擺。
她說:「我和申司曾經是夫妻。」
「那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姚葉似乎輕輕笑了一下,她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這是姚葉的第一次陳述。
{那是很多年前了,好像得有個十幾年了吧。
第一次見到申司似乎是在一個商場裏,他當時是一個房地產銷售,曬得烏黑,卻穿著一身體麵的西裝。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和身邊的朋友說,他長得很好看。
後來朋友買房子,是他經手的,就這樣,我們加上了QQ,慢慢的我們就在一起了。
申司是個很有能力的人,那個時候宣城的房價還沒有現在那麼高,他又從事房地產工作。
他敏銳地察覺到市場的變化,於是買了幾套房產。
後來也證實了他的眼光是正確的。
再後來,我們在一起五年多吧,我們也結婚了。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申司他是個孤兒。
而我也父母早逝。
申司長相帥氣,有能力,有魄力,他什麼都好,可一切都太好了些。
好的有些不真切,我也有些不敢相信上天那個時候那麼的眷顧我。
可後來......
那是九年前吧,申司染上了賭博,家裏的積蓄被他拿到澳門去賭,我攔不住他。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剛開始染上賭博的時候,我正好懷孕了。
我用孩子來威脅他,我說,如果你敢再去賭,我就打掉這個孩子和你離婚。
那一次,他沒有去。
一連兩個月申司都在家裏沒有再出去賭,我以為他變好了。
我們一起去醫院做孕檢,一起逛母嬰店,甚至申司還將家裏的房子全都過戶到了我的名下。
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他變好了。
我開始期待我和申司的孩子降生。
可偏偏意外來的猝不及防。
那是個雨夜,外麵電閃雷鳴地,我被驚雷驚醒,原本躺在我身側的申司不見了。
我在房間裏找他,都沒有。
果然,我放錢的銀行卡和存折都沒有了。
我瘋了似的給他打電話,通通忙音,我打不通他的電話。
我知道他又去賭去了。
我沒辦法,我想和他離婚的,可我懷孕了。
猶豫過後,我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我都不允許我的孩子有一個好賭成性的父親。
所以在申司這次從澳門回來的時候,我當著他的麵打掉了孩子。
即使他跪在我麵前,將自己的臉扇爛了,我也沒有改變主意。
也是那個時候,申司徹底的變了。
他賭博不再壓抑本性,甚至賣了一套房子。
我要和他離婚。
他以死相逼,不願和我離婚。
日子過的也來越痛苦,我和申司都受不了了。
也是那個時候,我遇到了另外一個男人。
他與申司很像,甚至長得都有些相似,我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那一年我出軌了。
2.
申司知道孩子被打掉後,他愈發的無法無天了,甚至一連幾個月我都見不到他人的麵。
我也不想知道他去哪裏了。
可是我要和他離婚,一直找不到人也不成,沒想到有一天申司他回來了。
他要我把他的房子全部還給他,我不願意。
申司第一次對我動了手,那一晚,是雨夜。
他對我下了死手,我躺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他一點一點地將家裏掃劫一空,走之前他對我說,想都不要想離婚。
他會一輩子纏著我,死了都會跟著我。
也是那晚我站在陽台上想一了百了,可......我不甘心,憑什麼死的人不死他。
況且我出軌了,我是壞女人,既然開始壞了,我就準備壞到底了。
所以在申司再一次回家的時候,我被他捉奸在床。
這一次,他沒有打我,反而跪在地上,請求我原諒他。
我們和好了。
但是我和申司都知道,我們倆之間的裂縫越來越大,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我決定殺死申司的那一晚是個大雪天。
我不知道申司是什麼時候決定報複我的,隻是有一天他帶了兩個姑娘回了家,躺在了我和申司結婚的那張大床上。
從客廳到臥室,到床上,一切的淩亂都是申司故意的。
他躺在床上摟著兩個女人對我笑。
那個時候我並沒有下定決心殺了他,隻想著和他徹底分開。
可,申司欠了錢,我還沒來的及向他說分開,申司就將我迷倒送到了其他男人的床上。
申司他......他將我賣了。
慶幸的是,我逃了出來。
所以我要殺了他,我要報仇,這個男人他該死。
那天下雪,我對申司溫柔小意,他早就被賭博渲染的不會思考,一杯又一杯加了安眠藥的酒被他喝掉。
我的手止不住的開始顫抖。}
「你後悔了?」
姚葉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片刻後點了點頭,接著說:
「對。」
「那又為什麼決定繼續殺了他?」
姚葉的手上的青筋緊繃,她雙眼通紅,嘴唇都在顫抖,她恨聲道:
「因為我發現他,申司!他又要再次將我賣掉......那瞬間我就明白了,我能擺脫他的唯一辦法就是殺了他。」
「抱歉,我能問一個問題嗎?當時為什麼不報警?」
「一個原因是因為我不信任警察,殺害我父母的真凶到現在都沒有抓到。另一個是因為我恨申司!」
審訊的警官頓住片刻,示意姚葉繼續。
「所以,我用電線勒死了申司,殺人後,我將申司放在了浴室裏,先是放幹了他的血。」
「分屍時的時候,骨頭是一個麻煩事,所以我隻能剔骨,將屍體分成塊狀,骨頭被硫酸化掉,肉吊在跨江大橋下麵。」
我差點就要忘記了,姚葉在生化實驗室工作,原來當初她是用硫酸一點點將我的骨頭融掉的。
辛苦她了。
人體的骨頭那麼多,一點點融掉也得費她好些時間吧。
第一次問詢結束,姚葉被關押了。
「姚葉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會去核實,簽名吧。」
再次見到姚葉的時候,那白裙子變成了監獄統一製服。
我的屍檢報告也出來了。
姚葉至少在分屍的這一部分沒有撒謊,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而我時隔多年我再一次見到了姚葉出軌的對象。
「他叫江正,今年四十二歲,申司死後江正時不時的會來到你的住所,一般上午來,中午出去。」
「讓我比較奇怪的一件事情是,為什麼每一次江正去你家之後都會換一身衣服再出門?」
姚葉和江正的口述一致,他們說:
「我們倆的關係,換衣服能有什麼理由?」
「那你們出去之後做了什麼?」
「吃吃喝喝罷了,有時候還會去看看電影,逛逛街,基本上就這樣。」
多年不見江正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體麵帥氣。
江正很高,也很溫和,他是姚葉的學長,甚至比起認識我都要認識的更早一些。
當時從酒店救走姚葉的就是江正。
「那你知道姚葉殺了申司嗎?」
3.
江正搖了搖頭。
「不知道,這個時代已經不看新聞了,要不是你們傳喚我,我都不知道申司死了。」
「那你和姚葉平時怎麼聯係的?難道這半個月你都沒有試過聯係姚葉嗎?」
江正側了側頭,苦笑一聲。
「那是因為我和姚葉在一個多月前就斷了。」
「斷了?分手了?」
「倒不是算是分手,我和姚葉之間從來沒有確認過關係,我和她隻是簡單的交流。」
「那你認識申司嗎?」
江正嘴角扯動,嗤笑出聲。
「你們這句話問的,我不認識申司才不好吧,畢竟我和姚葉的那個關係,認識申司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開風險。」
「至於申司知道不知道我,我想應該是知道的,他後來知道我和姚葉的關係,我們還打了一架呢。」
「申司真的是被姚葉殺的嗎?」
......
「申司真的是被你殺的嗎?」
江正和姚葉都沉默了片刻。
江正那邊先說的:「我希望不是她,因為我是真的喜歡姚葉。」
「是我。」
經辦法官盯著姚葉一瞬後,他放下了手中的筆。
「你撒謊了,姚葉,十幾年前的事情雖然難查了一些,可隻要做過就一定會有痕跡。」
「十三年前,你說申司染上了賭癮將錢花在了澳門,可我們卻查到申司的錢花在了墨爾本。」
「姚葉,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是不知道還是知道了沒說,申司不是孤兒,他有個外公。」
姚葉手指慢慢攥緊,她的頭一直低著未抬起。
「姚葉,你到底在隱瞞什麼?你為什麼來自首?」
「你說你恨申司,甚至申司將你賣給別人,可他名下的房產幾乎都在你的名下,一個賭徒,我不相信他會放棄這些。」
「姚葉,我再問你一遍,你,為什麼要來自首?」
姚葉的眼淚先一步落在桌麵上。
她的啜泣聲在這個空擋逼仄壓抑的小房間裏來回撞擊。
我有點想要抱一抱她,想將她的脆弱藏住。
「因為你,心慌意亂。」
「我們查到申司在去世之前曾經救了一個險些出車禍的女孩子,而且你嘴裏的申司和申司朋友鄰居嘴裏的申司都不一樣。」
「還有一件事,你父母意外車禍去世,肇事者在事後就被抓進去了,你為什麼說殺害你父母的真凶沒有被抓住?」
姚葉徒然放鬆下來,靠在了椅背上。
「嗯......我並沒有撒謊,申司的死因你們應該查出來了,機械性窒息死亡,至於申司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好人吧,至於他賭博這件事是我猜的,那段時間申司一直大額大額往外花錢,我問他,他也不說。」
「我就猜是不是他在外麵賭博了,我的孩子流產是因為他死在肚子裏,那是因為我懷孕的時候知道了一件事。」
「我父母的死因,一個真正的死因。」
姚葉晦暗不明地盯著麵前的人,她冷笑一聲。
「那些人想要殺的人是我的母親,可我父母在一起做些小生意幾乎是形影不離,他們沒辦法隻能一起動手了。」
「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殺你母親?」
「因為我媽媽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合適的心臟臟源!他們是誰?」
姚葉笑出聲,聲音越來越大,臉上的眼淚也越來越多。
「他們現在都是死人了,我真正殺死申司的原因是因為他洞悉了我的犯罪事實,我殺了人。」
「你殺了誰?」
「東湖集團董事長,是他換上了我媽媽的心臟,所以他該死。」
我記得這件事,那時我和姚葉還沒結婚,剛搬到一起住,一個老刑警就找上了門,他告訴姚葉,她父母的死因很奇怪。
也是在那天姚葉知道了她父母的死因是因為有錢人想要她媽媽的心臟。
她幾乎瞬間崩潰。
「姚葉,我們沒時間聽你講故事了,如果你說東湖集團董事長張明是你殺的,可是他現在還好好的活著呢?」
「是啊,他還好好的活著呢?」
「你的意思是你曾經想要殺了他,但是未遂,是這樣嗎?」
這一次姚葉沒有繼續說話,她的眼睛似乎是沒有聚焦,直愣愣的隨意看向一個地方。
我反而記得清楚那天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