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眼睫微微顫動,忽的上前一步,素手一把握住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淚眼盈盈望著他。
“你真忍心不要我們的孩子?”
陸行章身子一僵,被那柔弱無骨的手握著,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昨晚的迤邐畫麵……
他臉頰一陣發燙,竟是難得失態地掙開了她的手,耳根有些發紅。
“荒唐,你憑什麼如此篤定,腹中已經懷了我的骨肉。”
“那你又怎能篤定我沒有懷呢?”沈知意盯著他的眼睛,眸光灼灼。
她當然不能篤定,可就算昨晚沒懷上,那也還有今晚,明晚,後晚……
反正不管怎樣,她一定是要懷上陸行章的孩子。
陸行章聽著她有些無賴的話語,眉頭緊緊蹙起,忽然有些不認識沈知意了。
這還是從前那個溫柔恭順,賢良淑德的沈知意嗎?
沈知意見他不說話,又是放柔了語氣,情真意切,“我是真心想為你綿延子嗣,你這些年一直不成婚,不就是怕自己的身子骨熬不下去,讓新嫁娘成了寡婦,可若我能為你留下一兒半女,你既不必為娶妻擔憂,也有了自己的子嗣後繼香火,爹娘也不用再為你的事傷懷,不是一舉三得?”
這話倒是戳中了陸行章的心,他因著自己的身體,早就打消了娶妻的念頭,可爹娘的哀歎和擔憂他也知曉,若沈知意真能替他留下子嗣,哪天他死了,爹娘也不會太過傷心。
他沉吟半晌,終是緩緩點頭,“好,那便等一月看看,可倒是若你並未懷孕,你我之事便不必再提!”
沈知意心下一鬆,有了這一月的轉圜餘地,她也能進行接下來的計劃。
陸行章將自己的意思同國公夫人說了,她便立即讓下人在府中收拾出了一個院落,暫且讓沈知意主仆搬進去。
大房院落內,陸承海看著沈知意指揮著下人將她屋中擺設和家具一一搬走,臉黑的幾乎能滴出墨來。
“沈知意,這些都是我大房的東西,你怎能隨意搬走!”
沈知意悠悠然看他,似笑非笑,“夫君糊塗了不是,這些可都是我的陪嫁嫁妝,何時成了大房的東西?”
陸承海臉色更黑,咬牙道:“你既嫁進了國公府,你的嫁妝自然是我們夫妻共有……”
沈知意冷笑,“夫君這話我可真聽不懂了,國公府家大業大,難道還想霸占我一個媳婦的嫁妝不成?我倒是要去問問父親母親這是什麼道理!”
上輩子陸承海一邊折磨著自己,一邊還心安理得用著自己的嫁妝平步青雲,重生一次,她決不可能再讓他如願。
陸承海聽她將父親母親搬出來,一時語塞。本來父親對他沒有立即回來一事已是十分生氣,若是沈知意再去告狀,怕是又要上一頓家法。
“知意,你真想清楚了?你今日若是搬著東西離開,咱們夫妻間的情分可就真一點都沒了,畢竟你搬走也隻是暫時,總是要再回來的……”見強硬威脅沒用,陸承海隻得放軟了語氣。
沈知意譏誚一笑,掩住眼底的恨意,緩緩道:“夫君若是真念著咱們夫妻間的情分,當年便不會丟下我執意上了戰場,也不會一走就是兩年沒有音訊,更不會帶著別的女人上門說要納為平妻!”
陸承海被她一噎,想要反駁,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不再看他,吩咐陪嫁的丫鬟嬤嬤帶著大批嫁妝揚長而去。
到了新的院子,沈知意讓人將東西先搬進偏房,因著此刻天色已晚,她決定先休息,明日再收拾。
簡單洗漱之後,她便上了床歇息,身體雖然十分疲憊,但心中思慮過重,翻來覆去直到三更天才睡著。
即便睡了,也不甚安穩,連連做著噩夢。
夢裏她又回到了前世,陸承海對她萬般淩 辱虐待,那被滾油燙著皮膚的劇痛叫她痛不欲生……
天光微亮,她心有餘悸地驚醒,冷汗沁濕了裏衣。
看著眼前熟悉的拔步大床,沈知意緩緩吐出一口氣,發白的手指緊緊攥著錦被,好半天才平複了情緒。
“夫人,您可醒了?那孟姑娘……正在外頭求見……”丫鬟芸香走到床前,小心翼翼稟告。
沈知意眸光一冷,這女人可真是心急啊,這是看自己把嫁妝都搬走了,想著過來遊說自己了?
“夫人若是不喜,奴婢這就把她打發走……”芸香覷著她臉色,連忙道。
“不必,讓她進來吧。”沈知意冷笑,她既然自己找上門,那就別怪她打臉了。
芸香應了是,立即轉身出去了。
沈知意下床,叫來另外的丫鬟梳妝打扮。
她換上一身雲錦的緋紅織金裙,發髻上簪著紅寶石步搖,耳朵上手上都戴了同款的紅寶石首飾。
孟玲雲跟著丫鬟進屋,看到的便是這般雍容華貴的沈知意。
她眼底閃過一絲濃濃嫉妒,藏在袖中的手指忍不住攥緊。
那金步搖上簪著的紅寶石竟有龍眼大小,一看就是番邦而來的珍品,便是進貢給宮中貴人的寶石,也就是這般成色。
沈知意這賤人憑什麼!國公府的女主人本應該是她!這些好東西也都應該是她的!
沈知意斜眼瞥著她,沒錯過她眼中的嫉恨,唇角微微上揚。
她自然是故意做這樣的裝扮,就是為了刺激孟玲雲。
孟玲雲壓下濃濃不甘,嫋嫋婷婷福了一禮,才咬唇怯怯道:“姐姐,妹妹今早聽聞你搬出了大房,這才想著過來與你說幾句話……”
沈知意懶得與她虛與委蛇,冷聲打斷,“你不必在這裏與我惺惺作態,你想嫁給陸承海我不阻止,可我的東西,你們也別想肖想,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孟玲雲臉色瞬間有些難看,不過她向來是個有城府的,立即紅了眼眶,拿帕子拭著淚,“姐姐怎能這般想我,我與陸大哥回府,全是因為心中愛重他,別的什麼都不曾想過,我隻是不想因為我讓姐姐和陸大哥生了嫌隙……”
“既然你什麼都不想要,為何不就做個妾或是外室,又何必巴巴地想要平妻的名分?”沈知意麵上滿是譏諷,恨不能將她那張假惺惺的麵皮撕下來,省得看著惡心!
孟玲雲再也繃不住了,恨得銀牙險些咬碎,眼中閃過一抹陰鷙。
她突然挺著大肚子就跪了下來,聲淚俱下,“姐姐,我知曉你心中恨我,恨我搶走了承海,你打我吧,隻要你能解氣同我回去……”
沈知意真的要氣樂了,看著跪在地上的孟玲雲,從不知道人可以無恥到如此程度。
她居高臨下看著孟玲雲,言語冷冽,“打你?我怕臟了我的手,至於陸承海,你當他是個寶,可在我眼裏他什麼都不是,我對他早就沒有半點情意,你也不必拿這個來刺激我。”
“怎麼會,你明明……”孟玲雲震驚抬頭,想從沈知意臉上看出違心。
陸承海明明與她說過,沈知意對他情根深種,當初為了嫁給他還違抗了父母的意願。
沈知意卻隻是譏誚看著她,像是看待一個笑話。
孟玲雲麵上神情險些繃不住,忽的聽到門外傳來急急的腳步聲。
她眼中閃過精光,突然緊緊捂住肚子,整個身子便朝一旁倒了下去。
“姐姐,你……我的肚子好疼,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