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歲那年，我和哥哥去林子裏玩。

林子的大霧中，突然傳來婉轉悠揚的歌聲。

我聽的入迷，歌聲戛然而止，回過神來後。

發現原本在身旁站著的的哥哥不見了。

我嚇了一跳，明明前一秒哥哥還在我身邊，牽著我的手。

可一瞬間他就如同人間蒸發般消失不見了。

一點動靜和聲音也沒有。

“哥，你去哪了，我害怕。”

我站在空蕩蕩的林子裏，嚇得渾身發抖。

今天是個陰天，林子裏又起了大霧，四周安靜的連一聲鳥叫都沒有，隻有我兩隻耳朵的嗡嗡聲。

“哥，別鬧了，我們回家吧。”

我聲音哽咽，幾乎哭出了聲。

突然，前方的大霧中隱隱約約出現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很奇怪，我隻能看清他身體的一點輪廓。

那人影身高兩米多，整個軀體極其幹枯細長，像竹節蟲一般。

身體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扭曲著，就像是被擰緊的麻繩。

它伸出細長的手臂，向我招了招手。

我嚇得屁滾尿流，轉過身瘋狂的向林子外跑，一邊跑一邊哭。

天漸漸黑了，林子裏又有霧前方的路能見度極低。

我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心裏想的隻有逃命。

我能感到，那東西正在身後追我。

不知跑了多久，我終於能看見山下村子的燈光。

我臉上露出了希望的笑容，突然身後一股巨力傳來，我幾乎被拽的騰空。

整個身體正被拖著往林子裏拽。

我一回頭，看到一隻幹枯扭曲的手。

我大聲哭嚎，拚命掙紮。

我的身體被高高舉起，那怪物一隻手拽住我的身子，一隻手拽住我的頭。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我媽媽的聲音。

“沫沫，你在哪啊。”

那怪物的動作明顯僵住了。

我心裏瞬間燃起希望，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哭嚎。

“媽，我在這。”

那怪物好像受了驚嚇，又好像是憤怒，一下把我扔在地上。

我重重摔在地上，但求生的本能讓我忘記了疼痛，連滾帶爬的向我媽的方向跑去。

我一下撲進我媽的懷裏，哭的撕心裂肺。

我媽抱著我向林子裏張望，一臉焦急。

“沫沫，你哥呢。”

我哭的根本說不出話，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

哭了半晌，才哽咽的說：

“我哥，失蹤了。”

我媽的臉一下就白了，放下我就要往林子裏衝。

我嬸子趕緊伸手拽住了她。

“小琴啊，沫沫他們多半是碰到那東西了，現在天黑了，進林子就是自尋死路啊。”

“放開我，我要去救我兒子。”

我媽哀嚎著，拚命掙紮。

來幫忙的村民們見我媽已經失去理智，幾個人硬把她抬下了山。

2

到了家，我還是心有餘悸，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

嬸子歎了口氣，給我遞上了一碗熱湯。

我媽坐在炕上，正在哭。

“沫沫，你在山上都看見什麼，聽見什麼了，和嬸子說。”

我哆嗦著，閉上眼睛，開始回憶。

我叫陳沫，我哥哥叫陳蕭。

這兩天，我發現哥哥很不對勁。

他總是一個人坐在門口，一臉陶醉。

“哥，你幹嘛呢？”

“妹啊，你能聽見那首歌嗎？”

他的眼睛望著山上，雙目猩紅。

我有點懵，茫然地看向山頂。

我從沒聽到有什麼歌聲。

哥哥一臉狂熱，嘴角一直帶著笑。

“美，太美了。”

“我從來沒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

我疑惑地看著他，沒再理他，進屋睡覺了。

迷迷糊糊中，我哥把我叫醒了。

“妹，跟哥上山，哥帶你聽歌。”

我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

那時已經是傍晚，天陰沉沉的，我本不想去，但是耐不住哥哥的軟磨硬泡，也就答應了。

我們兩個剛剛進林子，我就聽到歌聲。

我的眼睛頓時一亮。

果然像哥哥所說。

那歌聲婉轉，動聽，是我聽到過最美的聲音。

“你看哥沒騙你吧。”

哥哥牽著我的手微微搖晃。

我點了點頭，下一秒，歌聲戛然而止，剛剛還在和我說話的哥哥原地蒸發了。

聽完我的講述，屋裏的人臉色都十分難看。

“看來真的是那東西又回來了。”

嬸子歎了口氣，眼裏滿是悲傷，緊緊握住了拳頭。

我媽的眼睛裏充滿了絕望，突然她渾身一顫，把住我的肩膀。

“沫沫，你也聽到那歌聲了。”

我點了點頭。

“這可壞了，聽到那個歌聲的孩子無一例外全都...”

鄰居大壯話說一半，看到我母親絕望地樣子沒好意思在說下去。

我年紀雖然小，但也聽明白了大家的意思。

“媽媽，那怪物，還會再來找我對嗎。”

我媽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地光芒，緊緊把我摟在懷裏。

“別怕，有媽在，誰也傷害不了你。”

靠在媽媽的懷裏，我的心也安定了幾分。

突然，我渾身一顫，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媽，我又聽到那個歌聲了。”

此言一出，整個屋子瞬間變得極為安靜。

現在已經是深夜，屋外一片黑暗。

現在隻有我，嬸子，大壯，還有我媽在屋子裏。

我媽如臨大敵，把我塞進了衣櫃，衝去廚房拿出了一把菜刀。

“你這畜生，有什麼事衝我來。”

嬸子若有所思的看著門外，大壯嚇得戰戰兢兢。

我躲在衣櫃裏，大氣都不敢出，瑟瑟發抖。

那甜美的歌聲一直在我耳邊縈繞。

那個聲音真的很美，宛轉悠揚，宛若天籟。

聽著聽著，我居然陶醉其中，跟著歌聲慢慢哼了起來，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

“快把門和窗戶封死，千萬不要讓那東西進來。”

我嬸子還算冷靜，指揮著我媽和大壯封緊窗戶。

房子外邊，大霧彌漫。

我媽起身想去鎖門，一股巨力猛地吹開房門，把我媽吹得倒飛了出去，重重撞在了桌子上。

“不好，它來了。”

我嬸子衝了上去，死死按住房門。

“大壯，快來幫忙。”

大壯哆嗦了一下，猛地撲了上去。

那怪物力氣極大，三個成年人才勉強按住門。

要知道我媽和嬸子雖然是女性，但常年幹農活，體格極其健碩，不比一般的老爺們差。

大霧吹進屋內，我媽嘶吼著，將門猛地關上，拉上門栓。

三個人癱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什麼他媽的怪物，也不過如此嗎。”

大壯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露出一抹微笑。

我媽強撐著站了起來，大口的喘息，想要看看櫃子裏的我怎麼樣。

“沫沫，別怕，我們安全了。”

我媽打開櫃門，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櫃子裏的我，不見了。

3

好美的歌聲，在歌聲中我看到了無數的孩子。

他們在一起唱歌，跳舞，玩耍。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和安心，前方仿佛是一片樂園，在呼喚著我。

我循著歌聲一步步向前，孩子們看到了我，歡呼著向我撲來。

我幸福的笑著，即將投入他們的懷抱。

一雙手突然抓住了我。

“妹妹，別去。”

是我哥哥的聲音。

我一個哆嗦，轉過頭，我哥麵無表情，緊緊拽住了我的手。

我茫然地環顧四周，一切都像夢境般虛幻。

“這裏都是幻象，你快醒醒。”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冷汗瞬間流了下來。

我哥牽著我，往人群的反方向走。

“沫沫你幹嘛去，快來啊。”

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我兒時的玩伴，瀟瀟。

我怔了一下，瀟瀟在幾年前就失蹤了，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沫沫，我好想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我剛要回頭，哥哥突然冷聲說道：

“不要回頭，一直往前走。”

我咽了咽口水，沉默不語。

不知走了多久，身後的歡笑聲漸行漸遠，一陣冷風吹拂在我的後背。

我打了個冷戰，感覺周圍空氣的溫度越來越低，歡笑聲也慢慢變成了慘叫聲。

“沫沫，求你別走，我好難受。”

“別走...留下來...”

“留下來。”

我閉著眼睛跟著我哥哥走。

哥哥的身形突然僵住了，我閉著眼睛一下撞到了他的後背上。

哥哥的身軀在劇烈的顫抖。

我睜開眼，嚇得瞬間捂住了嘴。

那個高大扭曲的怪物伴隨著一片濃霧擋在了我們麵前。

“別動我妹妹。”

哥哥嚇得聲音都在顫抖，但他仍堅定的把我擋在身後。我還是看不清那怪物的臉。

但我能感覺到它好像在笑。

那怪物伸出細長的手要來抓我。

我嚇得不住往後退，身後是此起彼伏的慘叫。

我回過頭，看到了宛如地獄的一幕。

一群扭曲的類人生物正在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向我爬了過來。

他們像是被一股巨力扭成了麻花，骨茬漏在外邊，身體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曲著。

“留下來...留下來...”

“快跑，別回頭！”

我聽見了哥哥的大吼。

我閉著眼睛，發瘋似得向外跑。

“啊！！！”

身後傳來哥哥撕心裂肺的慘叫，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

我淚流滿麵，但我絲毫不敢停下，就這樣瘋狂的跑著。

霧裏的怪物發出憤怒的嘶吼，向我狂奔而來。

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突然我的眼前一片空白，大腦如遭雷擊，身體如墜深淵。。

等再次睜眼，周圍一片黑暗，萬籟俱寂。

“我，我怎麼在這。”

我恐懼的環顧著四周，發現現在自己正一個人站在村口。

周圍很黑，村子裏的燈光若隱若現。

我一邊哭一邊往家跑，整個世界好像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低著頭跑，一下和一個東西撞了個滿懷。

4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沫沫？大半夜的你在村口幹啥呢？”

我撞到的人是村子的村長，富貴。

人如其名，是我們村子的首富。

見看到了熟人，我再也控製不住了，抱著村長的大腿就開哭。

村長嚇了一跳，趕緊把我扶起來。

“怎麼了丫頭，誰欺負你了和爺爺說，爺爺教訓他。”

我一邊哭一邊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了村長。

村長聽了大驚失色，來回踱步。

“這麼多年了，山神還是不肯放過我們。”

他牽著我的手安撫著我。

“丫頭，別怕，爺爺帶你回家。”

剛走進村子沒多遠，我就聽見媽媽瘋了一般的喊聲。

村長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甘。

“沫沫媽，孩子在這呢。”

村長大聲地回應著，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一看到我，我媽一下把我抱進了懷裏。

“都是媽媽不好，是媽媽沒護好你。”

我雙目無神，聲音顫抖。

“媽，哥哥好像死了。”

我媽微微一怔。

“你看到你哥哥了？”

我點了點頭。

“那裏有好多小孩，我還看見...”

我抬起頭看向臉色蒼白的嬸子，她正在瞪著村長，緊握的手微微顫抖。

“我還看見瀟瀟姐了。”

嬸子愣了一下張大了嘴，一把拽住了我的肩膀。

“你看到瀟瀟了？”

我點了點頭，流下了一滴淚。

“但她們好像都死了，變成怪物了。”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我能聽到嬸子在哭。

村長歎了口氣，吧唧了一口煙。

“外邊不安全，先都去我家吧，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眾人都表示讚成，媽媽抱起我，向村長家走去。

村長把所有家裏有孩子的人全都叫了過來。

我們村子人不多，但還是有將近十戶有孩子的家庭，狹小的屋子裏擠滿了人。

人一多，我也獲得了一點安全感。

村長坐在炕上滿麵愁容。

家長們嘰嘰喳喳，每個人都怕自己的孩子是下一個失蹤者。

“村長，那怪物到底是咋回事啊。”

村長吐了一口煙歎了口氣。

“它在幾百年前就在這裏了。”

“當時的人們把它奉為山神，每年都會挑選一家童男童女送上山，可保村子裏一年平安無事。”

“到了近代，人們不再信什麼山神，自然也就不祭祀了，山神一段時間也沒再作怪。”

“直到十年前，又陸續出現孩子失蹤的事。”

“每個孩子在失蹤之前都聽到了奇怪的歌聲，幾天後就人間蒸發了。”

村長看向了我。

“迄今為止，你是唯一一個幸存的。”

我緊緊靠在母親懷裏，雙目無神。

“從今天開始所有人和自己的孩子都必須形影不離。”

村長正了正披在身上的大衣。

“至於沫沫，已經聽到歌聲了，村子裏不能再待了，明天一早開車送你們去外地躲一陣。”

我媽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謝謝村長。”

嬸子低著頭，思索著什麼。

當天晚上，我趴在媽媽的懷裏，一夜未眠，腦海中不斷閃過哥哥的慘叫。

難道哥哥真的被那個怪物殺了嗎？

媽媽兩隻眼睛呆呆的看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麼。

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之中，我看到我媽站在窗戶前，渾身顫抖。

“怎麼了媽媽？”

我媽僵硬的回過頭，滿臉驚恐。

“村子裏，起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