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秦九昭都是沒人要的孩子。

他大學時，母親被父親打死，父親也判了死刑。

我在天台救下了想要自殺的他，從此我們相依為命，度過艱難歲月。

我打工供他上學，陪他創業。

後來他創業成功成了大家口中的秦總，我卻無意之間在聚會上聽見他跟朋友說的心裏話：

「能怎麼辦呢？她陪了我七年，如果不娶她，我會被罵負心漢吧。」

「但其實，我多麼希望她從我身邊消失。帶她出去挺丟麵的，隻要她在，所有人都會想起我曾經是個連飯都吃不起的孤兒。」

可他不知道，其實我是京圈小公主。

為了保護他那可憐的自尊心，我裝了七年的窮。

1

秦九昭生日宴那天，他說要向所有人介紹我是他的未婚妻。

秦九昭身旁的好友一個個都湊上來向我問好：「嫂子好。」

我微笑著點頭，算是回應。

眼看著我們也快結婚成為一家人了，我便想著找個機會把我是趙氏集團千金的事兒告訴他，或許他能陪我一起對付繼母和哥哥。

陪著他應酬了許久，酒也喝了不少，我覺得有些頭暈，便跟秦九昭打了招呼出去透透氣。

我在外麵吹了吹風，風中夾雜著淡淡的桂花香。

我曾經跟秦九昭說過我喜歡桂花，沒想到他記到現在，我嘴角不自覺地揚了揚，心裏有些暖暖的。

遠遠的我便看見了與朋友在靜處交談的秦九昭，我剛想走過去跟他們打招呼，順便告訴他我並不窮的事實，就聽見朋友問他：「秦爺，你真打算娶那個沒本事的窮女孩兒啊？」

秦九昭晃了晃酒杯，望著遠方搖頭無奈道：「能怎麼辦呢？她陪了我七年，我若是不娶她，會被罵負心漢吧？」

「但其實，我挺希望她消失的。帶她出去很丟麵，隻要她在，所有人都會想起我曾經是個被人看不起的窮學生，父親還是殺人犯。」

那個朋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實這個圈子哪有什麼真情，拋妻棄子的不在少數。你不用把道德標準定這麼高，要實在覺得對不起她，多給一筆錢就是了。」

秦九昭一口飲盡杯中酒，淡淡道：「再說吧。」

我的腳步忽然頓住，難以言喻的酸澀之感在我心底蔓延開來，我突然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於是低著頭轉身離去。

回到宴會上，我一直心不在焉，回想著秦九昭的話語，回想著我陪他創業的艱難歲月，突然就有些想哭。

原來我心裏那段一起吃苦打拚、相濡以沫的美好愛情，在他眼裏是不堪回首的過往，是他如今光鮮亮麗外表下的汙點。

秦九昭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他走到我旁邊，將我摟在懷中，寵溺道：「怎麼了寶貝，馬上就要向所有人介紹你是我的未婚妻了，你不激動嗎？」

他語氣溫柔，眼神真摯，仿佛剛剛說的話隻是我的幻覺。

我深吸一口氣，拿開他的手，直直地看著他道：「算了吧，別介紹了。」

2

秦九昭愣了愣，隨後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吻。

「好，都聽你的。」

接下來他牽著我的手四處應酬，這件事好像早已被他拋之腦後。

「秦九昭，好久不見。」一位張揚明豔的女子向他舉杯，她隨之也看到了身旁的我。

「你身旁這位，怎麼不介紹一下？」

秦九昭指著我道：「這是趙清禾，我的......女朋友。」

他與那名女子碰了碰酒杯，轉頭跟我說：「清禾，這是我的合作夥伴，餘氏集團的千金，年少有為的餘總——餘秋然。」

秦九昭下意識地放開了我的手，我捏了捏空無一物的左手，不發一言。

我抬頭看了看餘秋然，總覺得我似乎在哪兒見過她。

餘秋然打趣著錘了錘秦九昭的胸口。

「你又給我帶高帽，趙姐姐陪你打拚這麼多年，我會的這些在姐姐眼裏應該都不算什麼吧？」

一向維護我的秦九昭擺擺手道：「她哪裏能和你比？生意場上的東西她不懂的。」

餘秋然表情驚訝地看了看我。

「啊，姐姐你真不懂啊？那以後怎麼幫秦哥應酬做事呢？」

她語氣裏盡是高高在上，盡是對我的不屑，我剜了她一眼，麵露不悅，我是不懂你們這些小打小鬧的生意，畢竟我媽媽在世時，你們這樣的公司我一天就可以收購好幾個。

可秦九昭沒有察覺到我的不悅，隻是跟餘秋然說道：「她倒是不用拋頭露麵，以後跟著我在家相夫教子就行。」

秦九昭暗示的很明顯，他希望我以後都不要出現在這些場合吧，這樣他那可憐的過去就不會有人再想起來。

真可笑，我自以為美好的愛情到頭來成了他最不堪的過往。

那我也沒必要在這待下去了，我打斷二人的交談道：「秦九昭，我先回家了。」

秦九昭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的神色，隨後又恢複正常，關切道：「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我沒有回答，而是頭也不回的離開。

秦九昭沒有追出來，也沒有再叫我。

我自己打了車回到家，突然想起對餘秋然的那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3

這一切如同晴天霹靂般向我襲來，我顫抖著翻開秦九昭的朋友圈，發現幾乎每一條都有餘秋然。

不光是生意場，就連秦九昭的私下聚會也有她，隻是二人不是每張照片都站一起，所以我一直沒有多想。

可結合剛剛他們的表現，我不得不多想。

我拿這些照片搜圖，結果在網站搜出了一個名叫「喜歡JZ」的博主，裏麵發了幾張一樣的照片，並配文：「這樣算不算我們有合照了？」

我接著往下翻，卻發現這完全是一本暗戀日記：

「終於有機會跟他合作了，好開心。」

「原來他有喜歡的人了啊，可是我輸在哪兒呢？」

「啊咧，原來隻是比我先認識他啊，不過等著吧，他們早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隻有我才配得上jz。」

「好開心，又和他出去玩了，每次大家出去玩jz都沒有帶她哎，他應該也覺得她拿不出手吧。」

往下翻完，我的手猶如脫力一般垂著，任由手機掉落，腦海裏走馬燈似的播放著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我陪他度過了周圍都是惡意的幾年，我們一起從擺攤開始創業，一起憧憬著未來，一起成長變強。

我還記得他曾對著天空的煙火發誓：「我這輩子都會對趙清禾好，我永遠隻愛她一人。」

那時他看著我，身後煙花倒映在他眼裏，絢爛又迷人，可那些愛意也像是煙火一樣轉瞬即逝。

到如今，他隻覺得我拿不出手。

我自嘲地笑笑，當初我明明是為了照顧他的感受才隱藏身份來到他身邊的啊。

4

大二時，我們學校出了件大事。

秦九昭的父親殺死了他的母親，他父親因此背判死刑，因為他父親的手段太過殘忍，這事兒上了新聞，引起了全網的討論。

秦九昭一夜之間從所有人敬佩的貧窮學霸變成了那個殺人犯的兒子，好多同學都遠離了他。

學校關於論壇上也有不少關於他的風言風語：

「聽說這種暴力傾向是會遺傳的，大家還是盡量遠離他吧，別拿自己生命開玩笑。」

「秦九昭平時挺內向的，但我聽說平時越內向的人，爆發起來越嚇人。」

「他向我們好多同學都借錢呢，但他現在沒了爹媽，家裏也沒錢，借了大概不會還吧，大家也別太同情心泛濫。」

不過因為他長得好看，學習又好，也有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提出要包養他，但都被他罵了一頓，說不想被侮辱。

他的經曆與我有些相似，這導致我有些同情他，久而久之，我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了他，也有過想給他錢的想法，可我怕傷到他自尊心，所以什麼都沒做。

後來我無意間遇到他在天台上，想要自殺，情急之下，我向他喊出：「你以為世界上隻有你一個人可憐嗎？我和你是一樣的，可我沒有放棄生命。」

「我的母親也因我父親而死，可他不僅沒有承擔應有的責任，還娶了新老婆，有了新家，將我拋棄。你的父親至少得到懲罰了，可我想為母親報仇都不知從何下手。」

聽完我的話，他情緒稍有緩和，我們在天台上徹夜長談，從此我們成了兩條在雨夜互相舔毛的流浪狗。

到如今苦盡甘來，他卻想將曾經那段艱難歲月的痕跡抹去，包括見證者——我。

5

秦九昭一夜未歸，我也一夜沒睡。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電話給我報備，我也沒有發消息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們都默契的沒有出現，就如同我們都默契的知道，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我們之間流走了。

我沒哭沒鬧，隻是靜靜地收著屬於我的東西，可是有好些東西我都分不清到底是我的還是他的，在一起生活了太久，彼此的骨血早就連在一起了，如今要強行將它撕開，自然是痛徹心扉。

不知不覺就天亮了，當我翻到我們一起做的陶瓷杯的時候，一直緊繃的那根弦突然就「砰」的一聲斷開了。

一切都那麼清晰，一起做陶瓷杯時他的滿眼愛意仿佛就在昨天。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一滴滴從我臉上滑落，壓抑了整夜的情緒在此刻爆發，再也停不下來。

「吱呀」一聲，關閉了整夜的房間門被推開。

秦九昭剛進門就看見我對著那個陶瓷杯哭的模樣，他蹲在我旁邊，小心翼翼地為我擦去眼淚，可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怎麼也擦不幹淨。

他喃喃道：「這是我們在一起一周年紀念日做的，那時我們都沒有錢，它成了我們一周年的紀念品，沒想到你還留著。」

他將我抱在懷裏，用輕柔的語氣哄我。

「乖乖，不哭了好嗎？不哭了，以後我給你買一萬個。」

現在的秦九昭的確可以給我買無數個這樣的杯子，可我要的是一起做杯子的那份單純的愛情，現在他給不了。

我任由他這麼抱著，淚水滑落在他昂貴的西服上，我卻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這是餘秋然的味道。

腦海裏突然就回想起了餘秋然與他打鬧的模樣。

我立刻將他推開，猛烈的抗拒情緒將我席卷，眼前的秦九昭那麼陌生，陌生到我看到他的臉隻能想起他與餘秋然的合照。

我哽咽著質問他。

「你昨晚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