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愛慘了顧青庭,我主動舍棄國師尊貴的身份,嫁與他做人婦。
大婚當日,曾許我一世的顧青庭卻叫來七八個大漢汙我清白。
並以通奸罪為由,聯合庶妹將我浸入豬籠。
顧青庭欣賞我狼狽掙紮的醜態,摟著庶妹拍手稱快。
“以往你仗著身份日日欺辱柳柳,今日便叫你體驗豬狗不如的滋味。”
我才知道他真愛的人是庶妹,與我不過是逢場作戲。
沉入江底的我為了活命,答應做水神河伯的新娘,換取重活一世的機會。
再睜眼,我回到與顧青庭簽訂婚書的那日。
1
今日湊巧。
宮裏送婚書的公公和送聘禮的顧青庭一同入府。
我顫抖的手懸停在婚書上,遲遲無法落筆。
我深吸一口氣,不顧旁人驚詫的眼神跑出屋外。
直到看見偏院內兩道緊緊依偎的身影,才停下腳步。
庶妹謝柳柳柔弱無骨地靠在顧青庭懷中。
眼神分外不舍。
“青庭哥哥,你出來這麼久,一會長姐該來尋你了。”
提到我,顧青庭的神色瞬間凝作寒冰。
“她正忙著和宮裏的人周旋呢。就算撞見又如何,她現在不過是個廢人,能掀起什麼浪。”
他憎惡的語氣,與先前的溫柔體貼簡直判若兩人。
謝柳柳勸道:“可你和長姐終究要結為夫妻的。”
顧青庭聽出她話中的哀怨,趕忙溫聲安慰道:
“我此生隻認你作我的妻。就算與裴思苑這個毒婦成婚,我也絕不會碰她。”
“半年後,我會用更隆重的大婚儀式娶你入府做平妻。等你先懷上子嗣,我再治她個無子之罪逐出府外。”
謝柳柳感動地紅了眼圈。
“青庭哥哥,你對我真好。”
顧青庭笑著低頭銜住她的唇瓣。
“那你可得好好報答我。”
謝柳柳嘴上嗔怪討厭卻格外配合。
前世被江水奪走生機的痛苦,也不如此時胸口傳來的絞痛。
我不忍再看兩人忘情交歡,失魂落魄地離開。
路上,跌跌撞撞的我不慎撞到搬運聘禮的下人。
掉落在地的木箱露出其中的金銀玉器。
前世的我完全沉浸在即將成婚的喜悅中。
渾然沒有察覺這些大都是謝柳柳喜歡的款式。
我最後看了一眼為首的聘雁。
相傳大雁是最忠貞的動物,一生隻有一位伴侶。
既然如此。
我成全你們。
我回到屋內,準備在婚書上寫下謝柳柳的名字。
才落筆一個謝字,丫鬟巧兒便著急打斷我。
“小姐,這可是你自廢靈識向陛下請來的聖旨啊,難道就這樣便宜二小姐嗎?”
我無奈地笑了笑。
攥緊狼毫寫完力透紙背的幾字。
我天生靈體,是威望甚隆的國師。
顧青庭則是屢建戰功的常勝將軍。
滿朝文武擔憂我二人的結合後功高蓋主,因此強烈反對這門親事。
為了消弭皇帝的猜疑,換取顧青庭的錦繡前程。
我主動服下毒蠱。
仍由蠱蟲蠶食我的經脈,廢除靈識,成為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廢人。
可那位打馬長街,笑容恣意的少年將軍終究不屬於我。
倘若與顧青庭成婚的人是謝柳柳。
他在朝中的影響力定然大不如前。
想必皇帝也會樂見其成。
我請托公公替我傳話:“勞煩陛下在七日後宣布婚訊。”
等人離去。
巧兒擔憂地說:“小姐心善有成人之美,可這京城人言可畏,到時你該怎麼辦?”
我囑咐道:“替我備好嫁衣。三日後,我要出閣。”
前世絕望之際。
若不是那位神秘人出手,給了我重活一世的機會。
我的屍首早已沉入江底,仍由魚蝦啃噬。
三日後,無論他是鬼是神,是善是惡。
為了報恩,我都要披上鳳冠霞帔嫁與他。
2
我想凡間俗物定然入不了恩人的眼。
於是別出心裁地設計好喜餅,委托京中有名的酒樓製作。
沒想在酒樓意外撞見顧青庭。
一旁的掌櫃先開口向我道喜:
“裴大小姐真是好福氣,顧將軍愛屋及烏,連未來妻妹都分外照顧。得知二小姐生辰在即,還親自招攬全城名廚為她烹調慶生。”
顧青庭麵上閃過一絲尷尬。
他解釋道:
“阿苑,你我成親在即,厚待你的家人是我的本分。”
我淡淡嗯了一聲,不願再和他過多牽扯。
徑直拿出喜餅圖樣詢問起掌櫃。
顧青庭不滿我的無視,一把搶過圖樣。
擰著眉質問道:“喜餅我自有安排,你明知柳柳最愛這家糕點,為何非要現在支開酥工師傅。”
“難怪京城人人都說你善妒成性,今日果真叫我見識一番!”
我唯恐激怒顧青庭,再次遭受前世非人的羞辱。
於是攔住正要爭辯的巧兒。
“罷了,我們回去吧。”
如今我一無權勢,二無依仗,並不想橫生枝節。
顧青庭一愣。
顯然沒料到我會離開得如此幹脆。
直到我走出酒樓,他才回過神大聲道:
“算你識趣,既要嫁入將軍府就該收收性子。”
沒了酥工師傅相助。
我退而求其次,在自己院裏支起爐灶做喜餅。
有了巧兒的幫忙勉強能趕上婚期。
隆冬的水冰冷刺骨。
不到兩天,我的手上就生了凍瘡。
巧兒心疼不已。
“小姐的手是用來卜卦推演家國大事的,還是讓我來吧。”
我執拗地搖頭。
“往事不要再提,這喜餅必須由我親手來做才算心意。”
我們二人齊心協力,成功讓最後一鍋喜餅出爐。
此時外麵鑼鼓陣陣。
謝柳柳的生辰竟比我前世大婚時還要熱鬧。
巧兒忿忿不平道:
“要不是主人過世,侯爺怎敢納妾,還讓庶女欺負到小姐頭上。”
我說:“馬上要結束了。”
突然院門被人猛地踹開。
顧青庭怒氣衝衝地闖進來問罪。
“裴思苑,你好歹毒的心思,居然在柳柳的生辰宴上給她下毒。”
我麵色平靜地同他講道理。
“今日我連院門都沒邁出一步如何投毒?”
謝柳柳臉色蒼白地倚在門邊。
“青庭哥哥,別為難長姐,是我貪嘴偷吃了姐姐的喜餅,腹痛難忍也是應該。”
顧青庭眼中怒意更甚。
“既然這糕點不準備給別人吃,我看也沒有留著的必要。”
他一把打翻灶台旁的食盒。
外觀精致的喜餅紛紛掉落在地沾滿塵土。
巧兒急紅了眼,衝上前去奪食盒。
“你們簡直欺人太甚!”
顧青庭不耐地一腳踹倒巧兒。
見他還要再動手,我連忙祈求道:
“求你別打她。”
顧青庭用腳尖踢來一個黝黑的喜餅。
滿是審視地盯著我。
“我為人素來公正,你說糕點沒毒,不妨試吃以證清白,倘若撒謊我就將你以下犯上的賤婢剁碎了喂狗。”
頭發散亂的巧兒眼含熱淚,焦急地衝我搖頭。
我不忍直視她的雙眸,生硬地別開視線。
拿起喜餅混著泥沙和腥鹹的眼淚胡亂吞下。
一炷香後,我安然無恙地站著。
顧青庭神色逐漸慌亂起來。
我定定望向他,“可以放過她了嗎?”
顧青庭嘴硬道:“你心思深沉,定是提前服下了解藥!”
前廳會客的父親此刻終於姍姍來遲。
他指著我的鼻子斥責:
“裴思苑謀害親妹,罰禁足!”
3
明天就是大婚之日。
我決不能被困在侯府。
耳畔還不斷縈繞著前世那人的話語。
“三日之後,你我大婚,沅江河畔見。”
傳聞河伯是位喜怒無常、麵容枯槁的老叟。
若百姓祭祀的貢品或獻上的新娘不合心意。
他定會升起百丈高的洪水淹沒城池。
我不敢賭違約的後果。
趁夜深人靜,巧兒替我打掩護。
我身穿喜袍翻過院牆,步履匆匆朝沅江進發。
還未走遠,身後傳來一陣吠叫。
一隻人高馬大的惡犬把我撲倒在地。
喜袍被它尖銳的利齒撕破。
我的臉上也掛上數道血痕。
眼看它馬上就要咬住我的喉嚨。
“好狗狗回來吧,現在讓這個賤人死還太早了。”
謝柳柳嬌笑著欣賞完衣衫不整的我。
滿意地給狗套上繩。
“姐姐穿著喜服要進宮告禦狀吧。”
原來她是擔心陷害我下毒的事情被揭發。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瞞,隻希望她別為難我。
在惡犬的注視下,我連忙否認道:
“沒有,我在婚書上寫了你的名字,成全了你和顧青庭,又怎麼會再去告禦狀?”
策馬趕來的顧青庭正巧聽到這句話。
他難以置信地說:
“裴思苑,你又在玩什麼把戲,誰不知你為了嫁我自願成為廢人。”
我回道:“婚書已交由陛下,如若不信你們明日進宮一問便知。”
見我的模樣不似有假,謝柳柳麵露喜意。
顧青庭卻愈發不虞。
他沉聲道:“那你身穿喜袍出逃,難道是要夜會奸夫嗎?”
我反問:“我與顧將軍非親非故,做什麼又與你何幹?”
顧青庭不怒反笑。
“我看你分明嫉妒我替柳柳出頭欲擒故縱,所謂的婚書易名也是你胡謅的。”
他麵上浮現出了然。
“裴思苑,收起你的小心思。整日在外麵拋頭露麵像什麼話,若你乖乖待嫁,這兩日的事我都可以一筆勾銷。”
我不解。
顧青庭明明不屬意我,為何緊緊揪著我不放。
“哎呀!”
謝柳柳的手不知何時鬆開了。
失去掌控的惡犬向顧青庭的戰馬跑去。
馬兒受驚後,發瘋似地朝我們三人衝來。
“當心!”
顧青庭護著謝柳柳往一旁倒去。
被惡犬襲擊的我本就行動不便。
此時更是反應不及。
馬蹄在我腿上狠狠一踏,登時傳來鑽心蝕骨的疼痛。
我慘叫一聲後徹底昏死過去。
4
我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巧兒一臉擔憂的麵容。
“小姐,你終於醒了!”
她一邊端來茶水,一邊絮絮叨叨地說。
我昏迷期間,一連下了四天的大雨。
沅江上漲的潮水衝毀堤壩,淹沒良田和農莊。
甚至有百姓被水卷走不見蹤影。
市井中有人傳言,是國師的婚事惹怒上天。
如今災民聚集在侯府外來討要說法。
我暗道不好。
剛坐起身,腿上傳來劇烈的疼痛。
巧兒趕忙勸道:“大夫說小姐的腿斷了要靜養。”
我不顧她的勸阻,強撐起身子往外走。
還未踏出府門,就聽見一陣嘈雜的人聲。
“交出國師,交出國師!”
父親怒視著災民問:“你們到底想幹嘛!”
為首的災民義憤填膺地說:“國師失職觸怒上天,我們要她以身獻祭,平息河神的怒火!”
昔日對我尊重有加的百姓,如今個個咬牙切齒,視我為仇敵。
我不禁攥緊手心。
父親思忖片刻,最終無奈地拂手長歎道:
“既是我的不孝女惹下禍端,把她交予你們就是。”
人群中爆發出叫好聲。
身旁前來維護治安的顧青庭猶豫一會出言道:
“思苑到底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況且這門婚事由陛下欽定......”
父親冷冷打斷他。
“她不過是個被廢黜的平民,此生不能再入皇宮。你與柳柳兩情相悅,大婚當日柳柳披上蓋頭,旁人又能分清是誰?”
麵前的人儼然不再是兒時那個逗我玩樂的慈父。
我萬念俱灰,從朱紅大門後站出來。
“爹又何必假公濟私,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認罪便是。”
如今的我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災民一哄而上,粗暴地將我五花大綁。
如年豬般毫無尊嚴地被吊掛在扁擔上。
眼淚再次無息地落下。
父親並未動容,“你擋了柳柳的路,今日的下場也是你自討苦吃。”
顧青庭也扭過頭去不再看我。
“此生是我負你,來世我們再做夫妻。”
唯有巧兒哭成淚人,千般不舍地追著隊伍。
平地突然掛起狂風,迷得眾人睜不開眼。
頃刻,暴雨滂沱。
天邊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
“本君的新娘豈容你們如此欺辱!”
一位身穿喜袍,麵容俊美的男子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