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被孫艾柔害死。
我的未婚夫不僅沒有怪她,還要迎她為妻,讓我為妾。
我將孫艾柔告上縣衙,大鬧他們的婚禮現場,要她為我的父親償命,卻淪為眾人口中的笑話。
絕望之際,縣令陳景川當眾向我求婚,他說會為我做主,替我報仇。
我答應了他。
把父親的事情全部交給了他來處理。
他說他已經把孫艾柔打入死牢,永世不得出,我信了他的話。
可婚後第三年,我卻無意聽到了他與師爺的談話:
“陳大人,當初您和夫人成婚,就隻是為了替孫艾柔解困?為了她,你賠進去了自己的一輩子,這樣做值得嗎?”
“隻有成婚,趙晴才會全身心的信任我,讓我全權處理那件事。至於我,怎麼樣都可以,隻要柔兒過的好,比什麼都值得。”
原來我一直信任的丈夫,就是這樣愚弄我,把我玩弄於股掌之中的。
他為了孫艾柔,娶了根本不愛的我。
原來我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1
書房裏,陳景川一遍又一遍的看著孫艾柔寄來的書信,眼淚與笑意並存。
“三年了,看著柔兒過的如此舒心,我終於可以放心了。”
“至於小晴,我答應過她,會一輩子照顧她,我會做到的。”
師爺顯然對陳景川的這種做法很不理解。
“陳大人,你如今的縣令一職,可是你寒窗苦讀十幾年,又通過層層科考才得來的,你怎麼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這件事如果被那些言官們知道了,他們必定會彈劾你。輕則你會被流放,重則你項上人頭不保啊!”
“孫艾柔故意殺人是不可爭辯的事實,你又何必為了包庇她而毀掉自己的前途呢?”
陳景川的眉頭緊了緊,臉上已經露出不悅的表情。
“行了,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我不相信柔兒會殺人,她是那樣的柔弱。何況當時情況那麼混亂,誰又知道趙伯父到底是怎麼死的?說不定是他自己沒站穩摔死的,柔兒肯定是無辜的。”
“隻要能救回柔兒,我當萬死不辭,區區前途又算得了什麼?”
師爺聽他這麼說,更著急了。
“那趙小姐呢?如果讓她知道,她一直深愛著的丈夫為了別的女人,欺騙她,隱瞞她,你當讓她如何自處?如何麵對世人?何況那個人還是她的殺父仇人!”
陳景川頓了一下,深歎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我也沒有辦法了,我已經娶了小晴,對她也算是一種安撫,我隻能用我的餘生來贖罪了。”
師爺也跟著深歎了一口氣,幽幽的說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做過的事情,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趙小姐遲早會發現你包庇了孫艾柔,肯定會不死不休的。”
“那就永遠不要讓她知道。聖上的萬壽節馬上就到了,肯定會大赦天下,到時候柔兒也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回來了。你去安排吧,記得隱秘些,不要被旁人發現了端倪。”
一陣眩暈襲來,我險些站立不住。
手中端著的是為陳景川熬了一下午的雞湯,差點灑了出來。
我聽見腳步聲從書房裏傳出,立馬跑了出去。
原來當年父親被殺一案,陳景川根本沒有去查。
孫艾柔也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在死牢裏艱難度日。
而是在京城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我深愛多年的丈夫。
他的謙卑,他的溫和,他的愛意,都是他為了心中所愛裝出來騙我的。
成婚三年,我就像生活在魚缸裏的觀賞魚一般,看似美滿的婚姻,不過是畫地為牢,自欺欺人。
可真是荒謬啊!
2
我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後院,在涼亭裏一坐就是兩個時辰。
等陳景川終於為他的心上人安排好了所有的退路,走進院中的時候,我早已經被凍的四肢麻木,站立不得。
看見我的那一刻,他心疼的牽起了我的手。
“這麼冷的天,為何坐在這裏?”
“沒事,我想等你一起吃飯,沒想到忘記了時間。”
“下次別等了,你先吃就是,飯涼了可以再熱,你若凍生病了,我會心疼的。”
說完,他就打橫把我抱進來臥室,還讓下人端來一碗粥,親自喂我吃下。
無論動作和表情,都和以前一樣的溫柔,完全看不出不同。
可我的心,卻再也感受不到一絲的溫暖了。
一個人,真的可以為了另外一個人,不顧名譽,不顧前途,甚至願意賠上自己的性命嗎?
他微笑著看著我,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的表妹孫艾柔估計馬上就要出獄了,今秋是聖上的萬壽節日,又遇到三年一次的大赦天下,不是窮凶極惡的犯人,聖上一般都會寬宥的。她畢竟是你的表妹,所謂血濃於水,要不你就......”
“你放心吧,事情都過去了,她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不會再有怨恨了。”
他終於鬆了一口氣,笑意爬上了眉梢。
“我就知道我的夫人最是知書達理的,娶了你,我真的是三生有幸。”
我擠出一絲微笑,看著他說道:
“我累了,想歇下了。”
夜半,趁他睡熟的時候,我偷了他書房鑰匙,走了進去。
平日裏,他從來都不讓旁人進入他的書房,就連灑掃的活也都是親力親為。
我本來以為是因為書房裏有公文機密,不能外露,今日進來了才知道,這屋子的牆上滿滿當當的掛著的都是孫艾柔的畫像。
畫紙有新有舊,樣式紛繁不一,一看就是精心收集來的。
書案盡頭放著一遝書信,是他的筆跡,每封信末都寫著:望柔兒安好。
應該是他已經寫好,還未寄出的。
旁邊還放著另外一些書信,信封上寫著:景川哥哥親啟。
不用拆開我就知道,是孫艾柔寫給他的。
原來他們兩人竟是青梅竹馬,陳景川更是從小就喜歡上了孫艾柔。
他竟然欺騙了我這麼多年,把對孫艾柔的感情隱藏的這樣好!
我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俯在案邊,卻一不小心打翻了一個盒子。
一些錢莊的彙款憑據散落出來。
仔細查看後我才得知,他竟然每個月都給孫艾柔彙一筆巨款。
一月一百兩白銀,月月如此,他堅持了三年!
我的心一點點的涼了下去,想起了前年他忽然賣掉了祖宅,說有急用。
原來是為了這個。
結婚三年,他送給我最貴的禮物就是我頭上的這枝銀發簪。
以往跟他上街,經過首飾店時,我隻是朝裏麵望了望,他就會立馬對我說道。
“夫人莫看了,為夫這一點俸祿,是絕對負擔不起這些的。”
哪位女子不愛華美的首飾?不愛漂亮的衣裙?
但我體諒他,隻是笑著對他說。
“夫君放心,我隻是看看而已。”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他不是負擔不起,隻是不願負擔我的花銷而已。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把東西全部放好,退出了書房。
3
他們欺我至此,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陳景川醒來的時候,我正背對著他躺在床上。
他以為我睡著了,隻是從背後吻了我一下,並未出聲。
他收拾妥當後,我已起床,他摟著我說道,
“今天縣衙裏會很忙,不必等我回家吃飯。”
我笑了笑。
“我知道,你去忙吧!”
“哎呀,我的好夫人,你就一點都不想念為夫嗎?”
說著他就要上前親我,我卻隻是把頭偏到一邊,
“丫頭們都在,像什麼樣子?”
他卻並未罷休,硬生生的吻了上來,惹得屋裏的下人們低頭嗤笑。
她們大概都以為,陳景川愛慘了我。
甚至昨日之前,我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為了不讓我再找孫艾柔的麻煩,他日日扮演著深情夫君,也真是苦了他了。
我在房中坐了一日,腦子裏來來回回閃現的都是這麼多年陳景川對我的體貼與關心。
我們同床共枕了一千多個日夜,他對我說的情話何止千萬句。
如今想來,隻覺惡心。
我用他的筆墨,寫下了和離書,然後小心翼翼的收起放好。
又找出了我當年的陪嫁首飾。
雖然這些年為了貼補家用當掉了不少,但聊勝於無。
要離開,需要銀子。
我準備把這些首飾拿到當鋪去換些銀兩。
誰知剛走上街,就看見了一群人圍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你們聽說了嗎?縣老爺的青梅竹馬回來了,他們此時正在望江樓相會呢!”
“青梅竹馬?縣老爺不是已經娶妻了嗎?怎麼又冒出來一個青梅竹馬?”
“哎,你有所不知啊!縣老爺當年娶他夫人,是逼不得已的,聽說也是為了救他那位青梅才勉強娶的。”
“還有這回事?這樣看來,縣老爺也真是可憐啊,所娶並非所愛,所愛卻不可得。”
心中一陣酸澀。
我裝作路人,走進了望江樓。
酒樓裏空無一人,看來已被陳景川清了場。
站在樓梯口,就能聽見那熟悉的聲音。
“柔兒,你終於回來了,這三年你受苦了。”
“景川哥哥,我挺好的,有了你的幫助,我這三年並未受什麼苦,隻是表姐那邊,如果知道我回來了,肯定又要鬧起來的。”
孫艾柔的做派一向如此。
自己得了好處的同時,不忘賣賣乖,詆毀一下旁人。
當年明明是她同我的未婚夫偷情,還害我父親慘死,我才與她撕破臉。
如今聽起來,倒像是我在無理取鬧。
“柔兒放心,你表姐是通情達理的人,她已經答應我,不會再找你的麻煩了。”
“表姐通情達理?景川哥哥這樣說,是覺得柔兒不懂事,柔兒不通情達理嗎?也對,你與表姐夫妻三年,自然是情深似海,情比金堅,我算什麼?我隻不過是自小就與你相似,自小就愛慕你,卻不能與你廝守終身的可憐人罷了!”
說著我就聽見了孫艾柔小聲的抽泣聲,以及陳景川著急站起來碰到桌角的疼痛聲。
“柔兒,你想哪去了?你在我的心裏自然是最懂事,最美好的。我當年娶趙晴,也是逼不得已,你是知道的啊。你知道,我心裏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你啊!”
曾經我以為,陳景川是我生命裏的一道光,是他把我從失去親人的痛苦中拯救出來的。
如今,卻也是他,又親手把我推進了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