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波開始還原這起案件。
“是的,不用想得太複雜,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障眼法——秦綬提前租下了樓上或者樓下的房子,讓幫凶將小孩麻|醉後帶到那裏,然後將自己家布置一下,打開窗戶,給晾衣杆掛上一縷孩子衣服的布料,地上擺放一隻小孩的鞋子,接著偽造成密室,離開。密室都是上個世紀的把戲了,你在網上能搜到一堆製造密室的辦法。趁著天色昏暗,秦綬報警,演出慌亂的樣子,幫凶看見警察趕到,將已經麻醉的小孩從十二樓或者十四樓的窗戶扔出去,再迅速關窗。眾人聽見墜樓,又看見十三樓的秦綬家開著窗戶,接著撞開秦綬的家門,看見地上的鞋子,自然而然地認為小孩就是從那裏墜樓的。”
“狡猾的家夥......”宋未然喃喃道。
“很可惜,嫌疑人執行力不足,沒有辦法徹底騙過警察。八年前,龍安發生過另一起墜樓案,死者叫周天楠,他可是個大有來頭的家夥,我從來不認為那是意外,而是一顆極聰明的大腦精心謀劃的,同時那個人有著強大的執行力,騙過了所有人。”
“周天楠?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對了,你應該還有沒告訴我的線索。”
宋未然點頭承認,“我看了很久的監控,小區的監控顯示一名外貌特征很像梅鑫的女子曾進出過那棟單元樓。”
“她什麼時候進去的?”
“案發前一天。”
“什麼時候出去的?”
“案發後一天。”
“原來如此,那就對上了,梅鑫就是幫凶,接下來,去搜查樓上或樓下的房子吧!不,隻需要查樓下的房子。”
“為什麼?”
“因為燈下黑。”莊波笑道,來到陽台前麵,指著外麵,“你看遠處,亮著燈的窗戶總是很顯眼,相比之下,下麵黑著的燈的窗戶就顯得格外漆黑。”
“可是樓上的窗戶也是漆黑的。”
“小孩從樓上的窗戶掉下來,會經過亮著燈的秦綬家的窗戶,雖然隻是一瞬間,但還是有可能被看見。”
“原來如此!”宋未然恍然大悟,“真相就藏在十二樓的房間裏!”
此時她激動得想馬上打電話給羅大龍,轉念一想還是忍住了,還是暫時別讓羅大龍知道自己求助了莊波。
莊波看著外麵的雪發呆,說:“親人的死亡很難接受,要如何麵對它?答案就是不要去想。死亡在每個人身上隻會發生一次,死者是不會再次感受到痛苦的,死後也隻有寧靜的虛無,它不是多麼可怕。但是活著的親人會在腦海中反反複複地重現死亡的一瞬,讓自己反複痛苦,要解除這種痛苦,就隻有不想!”
宋未然不知道他在說死者的母親,還是說別人,但又好像在說他自己......
莊波轉回身,臉上仍帶著微笑,“你就用這種策略去勸那位母親吧。”
想到那位悲痛欲絕的母親,宋未然為難地說:“但是......這恐怕很難做到吧?”
“那就求助心理醫生,開點藥|物。對了,你讀過《莊子》嗎?”
“看過一些莊子的寓言故事,但是沒看過原著,我文言文不太好。”
“有一次齊桓公打獵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怪物,人頭蛇身,兩個腦袋,穿著紫色的衣服戴著紅色的帽子。齊桓公問其它人看見沒有,其他人都說沒有,齊桓公於是就嚇病了,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後來有一位書生求見,他說,大王看見的怪物叫作委蛇,它的長相是這樣的,誰一旦看見這種怪物,就會成為天下霸主。齊桓公聽罷,興奮地跳起來,說,是的是的,我看見的就是它,瞬間他的病好了。”
宋未然琢磨著說:“你是想說,人的認知決定人的心態?”
“死亡隻是死亡,不同之處在於,人用什麼方式看待它。平靜地接受死亡,才能平靜地接受親人的離開。”
“那等我下次遇到她的時候我試試看吧。”
“好,你該走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莊波很直接地下了逐客令。
“呃,不好意思,莊大神探,其實我還有一個案子想向你討教......”
莊波露出一副看穿她的笑容,“剛才隻是在試探我吧?”
“算,也不算。倆小孩墜樓案,我們確實還缺少關鍵一環,你已經給補上了,我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謝。另一個案子是目前正在調查的案子......”
莊波在沙發上坐下來,聽宋未然講完,他打個哈欠說:“連環殺人案,反複發生在同一個地點倒是很罕見,對了,你得再請我吃頓飯。”
“什麼?”
莊波拿起全家桶的盒子,“小姑娘,你不能這樣占便宜,請吃一頓飯然後破兩個案子。”
“可是,我買的是全家桶,夠兩人吃,理論上等於兩份。”
“哼,這個全家桶指的是雞的全家,這點份量,我覺得隻夠一個人吃。”
“可你和芋頭都吃飽了,至少算兩人份。”宋未然半開玩笑地說。
“我和芋頭是綁定的,它可是我的摯愛親朋,我吃上了,芋頭當然有的吃,所以這算一頓。”莊波擺擺手指,理直氣壯地說。
宋未然笑了,心想他這可能是餓怕了,對食物算得很清楚,“我開玩笑的。莊大神探,我請你吃頓好的,隻要這案子破了!”
“好,不許食言!”
“放心吧!”
莊波滿意地點頭,“好吧,我們回到剛才的討論,這案子你怎麼看?”
“我感覺,凶手就住在小區裏麵,他很喜歡從高處俯瞰,看自己的傑作!但其他人不這樣認為,他們現在認定凶手是外來的,調查重心也集中在這上麵。”
“現場沒留下什麼生物證據,或者腳印嗎?”
“有,但是那塊地方平時經常有人走動,許多老年人在那裏活動,生物證據和腳印都太多了。”
“凶手是怎麼割喉的?”
“拎著受害者的頭發,從後麵一刀割喉,從來沒留下過血腳印或血指紋。”
“而且還先用鈍器擊倒受害者?”
“是的。”
“其實鈍器就足以致命了,凶手還要補個刀,他是個相當謹慎細致的人,這種細致可能是從他的生活、職業中養成的。”莊波托著下巴,手指摩挲著胡茬,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沉吟良久,他忽然說:“不好意思。”
“什麼?你破不了?”宋未然一愣。
“不是,是坐在這裏破不了,必須去趟現場,我對這案子很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