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假死後,我心灰意冷,選擇死遁成全他們。
我換了身份和新的兒子在另外一個地方生活。
八年後,手下綁了一個自稱我兒子的男孩回來。
男孩捧著手裏的骨灰盒,又哭又笑。
「媽媽,爸爸死了,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挑了挑眉,打開骨灰盒蓋子,嘗了一口。
「嗯,死得挺新鮮。」
1
「媽媽......」
男孩拖著尾音,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拍了拍手,將殘留的粉末清理幹淨。
「我不是你媽,認錯人了。」
男孩立馬跪了下來,認真地道歉:「媽媽,對不起,我以前騙了你。」
「是我貪玩犯了錯,你才不認我的,現在我知道錯了。」
「爸爸也死了,俊俊隻有媽媽了。」
他哭得小臉通紅,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誰看了都覺得可憐。
可我覺得,真吵。
我沒了耐心,揉了揉眉心,對著男孩說:「再吵,捆了喂魚!」
話音剛落,客廳裏鴉雀無聲。
跟了蕭哥這麼多年,任人欺負的白慕早就死了。
無論是幫派裏、公司裏、還是外麵,陳叔的一句「夫人」,兄弟們的一句「大嫂」,都不是白叫的。
男孩被嚇了一跳,咬著嘴唇,眨著淚眼看著我。
我側頭揮手讓人將男孩拎了出去。
「這袋麵粉也拿回去,還可以烙個餅吃。」
有兄弟偷偷相互傳遞眼神。
畢竟死了爸的親生兒子來投靠自己,怎麼能這麼絕情呢?
我沒放在心上。
因為我們這一家子會假死的把戲。
2
八年前,俊俊意外失足落水生亡。
我天天以淚洗麵,愧疚得抑鬱差點發瘋。
我整晚整晚的失眠,淚流幹了繼續流。
俊俊生日那天,我吃了安眠藥依然失眠到半夜,卻見顧成偷偷出門。
以為他是想念俊俊,便跟了上去。
不成想看到了刺眼又震驚的一幕。
僅一牆之隔的別墅裏,顧成和他綠茶白月光在為一個孩子慶生。
而那個孩子就是剛亡故的顧俊俊。
昏黃的燭火中,照映著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的笑臉。
「希望她早點死掉,這樣琳琳阿姨和爸爸可以早點結婚。」
蠟燭吹滅,我的心涼了。
腳下的鵝卵石刺得我生疼,可遠遠不及心痛。
顧成騙我,就連親生兒子也騙我。
陪顧成白手起家後,從小城出生的農婦開始被厭倦。
而顧俊俊也討厭我,喜歡顧成的白月光。
隻是沒想到他們會厭惡我如此,要通過這種方式讓我抑鬱痛苦,逼我走。
後來,我想通了,決定陳全他們,也放過自己。
當著顧成的麵,一頭栽進了漲潮的海裏。
因從小在漁村長大,水性極好,順著海流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又幸而遇到了蕭哥。
如今,我叫安易,有一個兒子叫蕭淩。
我不是白幕。
3
「媽媽,你有心事嗎?」
蕭淩親生母親去世的早,養成了他格外敏感的性格。
一般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會這麼會察言觀色,但他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
「沒有,今天公司事情多,媽媽有點累。」
我不想其他給他夾菜,「多吃點,你看你瘦的,是不是最近的菜不合胃口?」
蕭淩笑笑,跟我科普:「我在長個子縱向發展呀,媽媽做的菜怎麼都吃不膩,以後多做點,有時候夢到媽媽的菜都會被饞醒。等媽媽忙完了,我想天天吃媽媽做的菜。」
我揉了揉他的頭,暗暗決定以後要早點下班。
他突然想到什麼,放下筷子,神神秘秘從書包裏掏東西。
「媽媽,這個給你......」
這時,屋內的警報器響了起來。
他警覺地一下跑到我身邊,像個小大人一樣將我護在後身後。
「媽媽,媽媽,快往後躲。」
我心裏暖暖的,說不出的有點感動。
其實,別墅內外都有保鏢,他根本不用這麼緊張,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很快,陳叔就壓著人進來彙報。
「夫人,又是這小子,居然想從隔壁翻牆過來。」
蕭淩悄悄地往後我身後躲去,聲音也不自覺地小了許多。
「媽媽,他是誰?」
以他敏銳的觀察力,一定可以發現,顧俊俊和我長得很像。
他在害怕。
但他不會鬧,忍得讓人心疼。
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輕聲道:「這是白慕的前夫和他的孩子。」
我連顧成和顧俊俊的名字都不想提。
蕭淩「哦」了一聲,乖巧地站在我身邊,和充滿敵意的顧俊俊形成了鮮明對比。
顧俊俊掙紮起來,「放開我!媽媽快救我。」
在我開口前,蕭淩過去推開手下,將顧俊俊扶了起來。
「快起來,哥。」
顧俊俊疑惑:「你叫我什麼?」
蕭淩幫著顧俊俊整理衣衫,又說了一遍,「你是媽媽的孩子,那你就是我哥。」
顧俊俊聽到「哥」這字,像炸了毛的狗。
「誰是你哥!媽媽隻有我一個孩子!」
他朝我衝了過來,卻見到蕭淩「啊」地向後倒在地上。
「哎呀,好痛——」
「......你故意自己倒下去的。」
顧俊俊求助地看向我,「我真的沒有.....」
蕭淩的手肘摔脫了皮獻血直流。
他齜著牙疼得厲害,還在為顧俊俊辯解:「媽媽,我沒事,是我自己沒站穩,不是哥推我的。」
我冷了臉,帶著蕭淩進了房間。
和顧俊俊擦身而過時,留下一句,「你比他大,難道不懂下手輕重嗎?」
4
顧俊俊被趕了出去。
我不怕他流落街頭,「死」了的顧成會照顧好他的。
很快到了蕭淩的學校演出,他早上出門和我強調了三遍:「媽媽,你要早點來哦。」
我答應在嘴裏也記在了心上。
整理完公司裏的活,我便馬不停蹄往學校趕。
一個急刹車,我被慣性帶得向前倒去,差點將準備的鮮花壓壞。
陳叔看清了來人,猶豫地說:「夫人,那男孩又來了。」
顧俊俊轉眼跑到了我車旁,用力敲著車窗喊:「媽媽,媽媽!」
我本不想理,但外麵的太陽很大,搞不好會中暑,想讓他說完早點走。
便搖下車窗,還未開口,他就委屈道:
「我沒有錢,也沒有手機,我對這裏不熟,隻記得媽媽的公司,我真的好害怕。」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清爽的頭發,幹淨的衣服,哪裏像流落街頭的樣子。
歎了一口氣,「說假話編得含金量高點可以嗎?誰會信你。」
他低著頭,小聲地說:「我承認,爸爸沒死,他讓我騙你,怕你不原諒我們。」
顧成哄女人的方式永遠隻有騙。
騙我上床,騙我結婚,騙我生孩子,騙我早就忘記她了,就連現在,他還是用這一招。
「我和爸爸走散了,這是真的。」
我眉頭一擰,「電話號碼報給我。」
顧俊俊有點吃驚:「......爸爸的電話你不記得嗎?」
我早忘了——
我也有點吃驚:「你這麼大了,還記不住電話號碼?」
顧成把他的兒子養廢了。
兩人僵持間,他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無奈之下,我讓陳叔下車陪他找人。
可顧俊俊死死拉著我的衣袖。
「媽媽,我可以跟著你嗎?」
「我保證,不會惹你生氣。」
他手上的電子手表反光厲害,刺痛了我的眼,我胡亂答應了下來。
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隻是一直盯著那束鮮花。
而我全看在眼裏。
到了學校,我讓陳叔陪著顧俊俊呆在車裏,自己去了禮堂。
舞台上,蕭淩點著腳、高昂的小臉在找我。
我朝他招了招手,他才笑著躲到幕布後麵。
可能和別人不一樣,我特別喜歡參加學校的家長會、畢業演出等活動。
這是見證孩子成長的點滴,是我陪伴的痕跡。
可以前顧俊俊卻從不讓我去學校。
「你穿得這麼土,琳琳阿姨來就好了。」
「這次是英語唱歌比賽,你又聽不懂。」
後來,我會在哄他睡著後每天背英語單詞,會看著視頻學習穿搭技巧,會學很多很多。
而蕭淩和顧俊俊又不同,他希望每一次活動我都能來參加。
活動結束後,他會特別驕傲地說:
「媽媽,你在台上說話的樣子真的好帥啊,同學們都說你厲害。」
「媽媽,念念說她媽媽覺得你的裙子好好看。」
其實,我學什麼都快,隻是顧俊俊總是等不急。
蕭淩上台了,他穿著小西裝,將頭發梳成了大人模樣。
那一刻,我的淩淩長大了。
音樂結束,他彎腰鞠躬,親吻了一下脖子裏的掛墜。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我朝他豎起了大拇指,準備獻花。
眼角卻瞥到一個身影瘋了一般衝向舞台。
是顧俊俊。
5
我永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蕭淩。
尤記得蕭哥被過往仇家追殺,他身受重傷和我被困在倉庫裏。
「安易,別動,放手。」
蕭哥伸著血肉模糊的手按住我,用著力氣想將我手裏的刀奪下來。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不怕殺人。」
我撐著一口氣,毫不示弱。
可內心怕得要死,我殺過魚殺過雞,哪裏殺過人。
但孤身一人來到陌生的地方處處碰壁,是蕭哥拉我進了他的生活,給了我新的身份。
他從不避諱對我的好:「你和她很像,性子也一樣。表麵默不作聲,其實比誰都狠。」
所以,我願意以命抵命救他。
「洗幹淨了手,就不能再臟了。」
「這是我過去的恩怨,你不必摻和。」
「可......」
他重新與他們打鬥,趁機把我推了出去。
「淩淩很依賴你,不要為我報仇。」
我不懂這些恩怨,也不懂江湖的規矩,隻記得最後一麵,他嘴角的血溢了出來,白色的襯衫被染得血跡斑斑。
他最後的囑托,我永遠不會忘。
剛才在去學校的路上,我早就安排蕭淩的保鏢在舞台下麵守著,以防萬一。
顧俊俊跟著我來學校,我不放心他。
當然,蕭淩謝幕的動作,很大程度上激怒了顧駿駿。
他妄想在蕭淩謝幕時衝上台去,但還沒靠近就被保鏢按住帶走了。
在後台,我將鮮花送給蕭淩。
蕭淩接了花,一頭埋進我懷裏。
其實孩子已經比我高半個頭了,還喜歡朝我撒嬌。
「謝謝媽媽。」
「剛才我看到了你的......那個男孩被叔叔們拉走了,他沒事吧。」
什麼都瞞不過他,和蕭哥一樣敏銳。
「沒事,陳叔把他帶走了。」
我邊走邊和蕭淩商量:「他暫時找不到他爸爸,我們可以收留他幾天嗎?」
讓兩個孩子呆幾天。
對蕭淩來說,我希望可以借此修複他的敏感。
對顧俊俊來說,我希望可以改改他的脾氣和讓他徹底死心。
但隻要蕭淩不同意,我就作廢。
很意外,蕭淩很認真地點頭同意了。
與第一次見到顧俊俊不同,他好似有了底氣一般。
車上,顧俊俊的目光始終在蕭淩的脖子上徘徊。
蕭淩被他的目光燙傷了,便開口問:「這是媽媽送給我的平安鎖,你沒有嗎?」
顧俊俊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黑,最後靠著門把手坐著,不再說話。
蕭淩鼓著腮幫子,繪聲繪色地說:「它一動發出的響聲像媽媽的笑聲,世上隻有媽媽能做得出來。我遊泳都會拿個袋子套在脖子上,就怕掉了呢,你有的話也拿出來戴呀。」
平安鎖是我自己親手打磨製作的,顧俊俊一出生就有。
可後來他拿這個和別人換了絲巾,送給王琳做禮物了。
蕭淩是懂得怎麼在傷口上撒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