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妻子先婚後愛第五年，她終於決定和我官宣，卻在看見歸國竹馬的瞬間將我推在地上，說我隻是她家司機的兒子。

我不吵不鬧，看著她全然忘我地圍著竹馬打轉。

後來吊燈墜落，她第一反應護住身旁的竹馬，任由我被吊頂砸得口吐鮮血。

撿回一條命後，我收拾行李從家裏搬出去，她卻覺得我在吃醋，冷哼一聲：

「裝什麼，別忘了還有係統在，你連這個城市都離不開。大不了我隨了你的意，盡快和你官宣行了吧！」

可她不知道，早在她選擇竹馬時，那個牢牢將我們綁定在一起的姻緣係統已經自動解綁。

我和她的感情，也到此為止了。

1

我正在收拾行李，一回頭，陡然撞上妻子林芊雪的目光。

她不知何時回來的，又駐足了多久。

「顧城，你......傷怎麼樣了？」

林芊雪破天荒主動問我。

我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護照放進背包裏，淡聲道：

「沒事。」

要是以往，我看見她總會展眉一笑。

她有些怔忡，拉住我收拾行李的手臂，苦惱道：

「都冷戰一個禮拜了，還在生氣？暮雲身體不好，還暈血，我才護著他。」

「你不一樣，你在社會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比他堅強......而且有係統在，如果真出事了，係統會發出警告的，你這不是沒事嗎？」

「別收拾了，你還能離家出走？在這個城市裏，你還能去哪？」

我唇角諷笑。

我被吊燈砸中脊椎，險些終身癱瘓。

住院一周，林芊雪從沒給我發過一條消息，現在卻說我在和她冷戰。

到現在，她毫不猶豫將沈暮雲拉到身後，小心護著的神情還曆曆在目。

她潔白的裙角沾著我狼狽吐出來的鮮血。

而她身後的沈暮雲，依舊是那抹她心中鉛塵不染的白月光。

她不知道，係統之所以沒發出警告。

是因為她在選擇沈暮雲的那瞬間，係統宣告任務失敗，已經和我解綁了。

回過神來，我嗯了一聲，手下動作不停。

隻差收拾書桌上的東西了，我推開林芊雪：

「借過。」

我低頭拿出抽屜裏，原本想在官宣後，送給林芊雪的情書。

毫不猶豫揉成一團。

林芊雪神情驀地焦躁，還想再說什麼。

我搶話道：

「不用再說了。我一直都知道，當初你拿到姻緣係統，原本是想和沈暮雲成就好事，我就是個意外。」

住院一周，我看慣人情冷暖，也想清楚了很多事。

怨憎會，求不得，愛別離，人生這三苦，我不想再嘗了。

我目光前所未有的平和。

「五年了，沈暮雲終於回來了，你等得很不容易吧，我這就走。」

林芊雪卻突然抓住我的衣袖。

她仰著纖細脖頸，得意道：

「原來你還在吃醋？好了，你還能走哪裏去？我知道你做夢都想和我官宣，我盡快安排，讓你得償所願行了吧？」

想不到她會這麼理解。

我開口道：

「不用了，林芊雪，我沒——」

一張白皙精致的麵孔在我麵前陡然放大。

林芊雪上前一步，張開雙臂：

「係統不是要求每天都要肢體接觸嗎，我允許你抱我......」

她聲音細如蚊蠅，耳尖緋紅。

曾經讓我心動不已的羞澀模樣，如今心中卻再難有波瀾。

綁定姻緣係統後，係統便時不時發布一些任務促進我和林芊雪的感情。

要麼是個早安吻，要麼就是讓我給林芊雪講睡前故事。

一來二去，我對她漸漸動了心。

她經常扭捏表示都是因為任務才加以配合。

我看得出她性格外冷內熱，口不對心，隻覺得越發心動，以為就要和她情投意合。

可現實瘋狂打臉。

我伸手就要推開她。

林芊雪長睫輕顫，目光越過我的肩膀看見了什麼。

下一秒，猛然將我推開。

我的後背撞在櫃子上，好不容易養好的傷口又有些開裂，鑽心地疼。

「暮雲！你怎麼進來了！不是讓你在門口車裏等我嗎？」

我眼睜睜看著林芊雪又一次繞著沈暮雲打轉，眼神放光。

在我麵前總是冷淡別扭的她麵對沈暮雲卻有說不完的話題，嘰嘰喳喳像個小雀。

沈暮雲一身高定，氣質溫潤，熟稔地揉了揉林芊雪的頭發，寵溺道：

「你啊，總是這麼毛毛躁躁的，都二十八歲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不是說要拿滑雪卡陪我去滑雪，怎麼——」

係統之前發布過一則任務，要求我和林芊雪出去玩，說適當的約會有助於夫妻的感情。

於是辦了這麼一張卡。

原來林芊雪回來是為了陪沈暮雲去玩啊。

眼前，沈暮雲的目光半似嘲諷半似憐憫，落在我身上。

「小雪，這是你家司機的兒子吧，怎麼在你臥室？」

林芊雪見他看我，欲蓋彌彰道：

「我叫他來是詢問傷情，畢竟我是雇主，他受傷了我責無旁貸。」

她衝我使了個眼色，生怕我說出什麼不和諧的話。

要是以前的我，心中肯定是又酸又妒，恨不得宣示主權。

可我永遠搶不到林芊雪那顆本就偏頗的心。

我點點頭。

林芊雪長舒一口氣，飛快翻出滑雪卡，拉著沈暮雲就要走。

都傍晚了，我不確定她今天是否會回來。

我叫住林芊雪，取出一份文件：

「林......林小姐，麻煩簽一下這個。」

林芊雪生怕沈暮雲起疑，拿起筆就在我指尖點著的地方簽了字。

直到聽到大門被甩上的聲音，我才把文件合上。

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撞入我的眼簾。

2

我輕吐一口氣。

五年婚姻，潦草收尾。

當初領證時，就是匆匆忙忙。

從一開始，我就隻是林芊雪拿來當擋箭牌，防止她父母讓她去聯姻的工具而已。

我拿出手機，翻看著自己買的機票。

明晚的航班，從海市飛往休斯頓。

前兩天住院時我就接受了國外大廠拋來的橄欖枝。

這時，我的手機鬧鐘驀地響了起來，備注是：

「明天是五周年紀念日！快做準備！」

我有些愣怔。

原來明天就是周年紀念日。

是了，我還預定了餐廳和鮮花。

既然如此，那不如借此機會和林芊雪說個清楚。

也算是我和她的散夥飯，有始有終。

思及此，我給林芊雪發去消息：

「明天下午六點，雲頂餐廳，我有話要和你說。」

等了很久，林芊雪才回複了一個好字。

如我所料，今晚林芊雪沒回來。

但她意外給我發了消息報備，說沈暮雲扭傷了腳踝，她在醫院忙著照顧。

怕我不信，還特意拍了張醫院的照片給我。

可我已經不在乎了。

就算她現在和沈暮雲在酒店，又與我何幹。

我不打算理會，沈暮雲卻找上門來。

不知他從哪裏得到我的聯係方式，直接給我發了彩信。

照片裏，林芊雪一臉虔誠地為他洗腳。

他雙腳哪有一點扭傷的模樣。

「顧城。小雪不光給我洗腳，還要給我捏腳呢，她這麼賢惠，我真是羨慕你娶了這麼個好女孩。」

「當初她和我告白好幾次，我都沒答應，我出國後沒多久，後腳就聽見她和你在一起了。難道沒人說過你的身形和我挺像的，你就是我的替身而已。」

我捏著手機的手指驀地攥緊。

又緩緩鬆開。

替身這事，我早就知道了。

所以，在那天宴會上，林芊雪才會在晦暗燈光下不小心把來應酬的我認成他，不小心把姻緣係統綁定在我身上。

林芊雪的朋友們也總拿出一副鄙夷嘲諷的態度對我，笑我飛上枝頭當鳳凰，長得帥就是惹人羨慕。

每一次，林芊雪都會冷聲嗬斥，瞥我一眼冷冷道：

「他不配和暮雲相提並論。」

隻要不提起沈暮雲，林芊雪總對我特殊，任由情愫蔓延。

可一提起這個名字，她就如夢方醒，臉色難看。

除非我做小伏低，千哄萬哄，借著要做任務的借口和她親近，才會原諒我。

我自覺除了家世，論學識，論能力哪點都不比沈暮雲差。

一個月前，我就知道沈暮雲要回國了，執拗地問林芊雪：

「我喜歡你，你是怎麼想的？」

我沒說出口的是。

你愛的人是我，還是他？

林芊雪最終沒給我回答，卻開始籌備官宣的宴會。

我以為她愛我，隻是因為羞澀難以開口。

直到沈暮雲出場後，一場官宣變成了他的接風宴。

我才知道。

有的人出現那一瞬間，我就輸得徹底。

我忽視了這條挑釁消息，一夜好夢。

隔天，我按照約定的時間在餐廳等候。

晚上六點半，已經過了約定時間半個小時，侍從糾結問我：

「先生，您等的人還沒到嗎，還不上餐嗎？」

我收回看著街景的目光，淡笑：

「不等了，上餐吧。」

等我咯吱咯吱切著牛排時，林芊雪的電話才打過來。

3

她壓低聲線，似乎避著什麼人似的細聲道：

「抱歉，公司忽然有急事，下一次我請你吃飯吧？」

我將一塊牛排塞進嘴裏，含混不清道：

「嗯，你忙吧。」

林芊雪最愛吃西餐，我卻吃不出什麼滋味，還是最愛吃街邊大排檔。

電話那頭詭異安靜一秒，我聽見了林芊雪陡然拔高的聲線：

「你......你竟然不等我自己就吃飯了？」

我咽下牛肉，淡聲道：

「對，還有事嗎？」

下一秒，電話被掛斷，響起忙音。

我知道林芊雪這是生氣了，要我去哄。

可是，我不願意了。

飯後，我走在街上散步。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我此生最後一次看這座我生活了小三十年的城市了。

銀鈴般的笑聲闖進我的耳中，熟悉又陌生：

「暮雲！這好熱鬧啊，情侶接吻大賽......你快來看，大獎是兔子玩偶誒！」

我僵硬地扭頭看去。

隻見不遠處，林芊雪挽著沈暮雲。

沈暮雲目光一動，提議道：

「那我們上台，我給你贏回來好不好？」

周圍眾人見到這對俊男美女紛紛起哄，推著他們上台：

「親一個！親一個！」

兩人被推上台後，林芊雪不知想到什麼，左顧右盼了一下。

但她沒看見不遠處人群中的我。

沈暮雲卻不允許她不專心，捧著她的臉，緩緩低頭。

林芊雪愣在原地，整個脖子耳朵都紅了。

就在兩人即將相擁的瞬間，林芊雪莫名推開了他。

「暮雲，這遊戲不好玩，玩別的吧。」

說完，她匆匆就要下台。

沈暮雲冷了臉，想拉住林芊雪，卻直接扯開了她的圍巾。

下一秒，圍巾被他隨意扔在地上，踩過。

我心頭一動。

因為，這條圍巾，是我三年前送給林芊雪的生日禮物，親手織了一個多月。

她接到手時一臉嫌棄，說太難看，就算路邊攤都比我織的好。

可後來，她卻把那條圍巾圍了一個又一個冬天。

下人不小心把圍巾洗縮水時，更是勃然大怒，把所有人都開除，專門找了好幾家店複原。

這些細節，總會讓我恍惚她是不是愛我。

林芊雪目光下移，看著那條圍巾。

沈暮雲才做驚慌狀，彎腰就要撿起來，不住道歉：

「對不起啊小雪，我不是故意的，想必這是很重要的人送的禮物吧？」

林芊雪阻止他的動作，將他拉起來，搖搖頭：

「別撿了，免得臟了你的手。」

我唇角諷笑。

是啊，什麼也不能染指她放在心中的白月光啊。

再抬眸。

她的眸光忽然隔著數十人群，和我遙遙對上。

林芊雪瞳孔驟然一縮，臉色慘白。

我轉身就走，不想再和她有任何接觸。

也是時候拿著行李去機場值機了。

回到家，我拿起自己的行李箱就準備走。

開門時，卻正好和氣喘籲籲的林芊雪撞上。

她的目光看向我的行李箱，又生硬地移到我的臉上。

「顧城，我隻是和暮雲出去玩一下，你又要鬧離家出走？」

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她上下打量我一眼，深深皺眉：

「還有你隻是出去吃飯穿這麼好看幹什麼？該不會背著我和別的女人吃飯吧？」

她或許沒意識到，這話有些太親昵了。

她也忘了，今天是我和她的五周年結婚紀念日。

原本我隻是為了顯得隆重，想好好對待和她的最後一天，才換上了西裝革履。

現在想想，我還真是小醜。

沈暮雲眸光一暗，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不甘，故意驚呼道：

「小雪，你不是說他是你家司機的兒子？原來你們是戀人嗎？那我罪過可太大了！」

說著，他有些懊惱地捶了下自己的腦袋。

林芊雪如夢方醒，嘴唇微動剛要開口。

我已經善解人意地替她解釋了。

「沈先生，別誤會，我和她隻是......生活搭子而已。」

林芊雪美目一瞪，也不想著和沈暮雲解釋什麼了，反而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我忽視林芊雪因為怒極而劇烈起伏的呼吸，淡淡道：

「林小姐，以後還希望你好好照顧自己，祝你和沈先生百年好合。」

說完，我轉身欲走。

沈暮雲卻在擦肩而過時，故意拉開我背包的拉鏈。

嘩啦啦——

裏麵的東西散落一地。

沈暮雲撿起那本赭紅色的護照，驚訝問：

「顧城你要出國？」

4

出國兩個字一說出來，林芊雪身上怒氣瞬間消散，隻是愣愣看向我，似乎等我給個解釋。

我看得出沈暮雲是故意的，也不想和他周旋，一把將護照搶了回來。

「我去哪裏，和沈先生無關吧？」

沈暮雲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惡意，下一秒身子傾斜，直直往桌角摔去，故意磕到額角。

他演地賣力，額角破皮，流下一道蜿蜒的血跡。

林芊雪的目光在看見那抹紅色時瞬間被吸引走。

她顫抖著手，卻不敢碰一下。

沈暮雲垂眸，可憐兮兮道：

「小雪我沒事，不疼。都怪我自己沒站好，你千萬別責怪顧城。」

下瞬，林芊雪直起身，扇了我一個巴掌。

啪。

我還沒為這出鬧劇反應過來，臉頰一痛。

就對上了林芊雪因為盛怒而灼灼的目光，她厲聲道：

「顧城，你未免太惡毒了！暮雲隻是好奇，他招你惹你了，你現在給他道歉，恭恭敬敬道歉！」

我舔舐了一下被牙齒撞破的口腔，聳肩一笑，笑聲越來越大：

「我沒錯，道什麼歉？你們要演偶像劇，麻煩別扯上我。」

說完，我拉著行李箱就走。

身後，沈暮雲還裝模作樣地要攔。

林芊雪冷得掉渣，自信又篤定的聲音響起：

「顧城，你別忘了，你根本不離開我。」

我腳步一頓，回頭看著她。

姻緣係統曾經將我和林芊雪綁定，我不能離開她超過十公裏，否則就會被強製控製身體，呼吸不暢，甚至被電擊。

隻見她嘲諷一笑：

「我就坐在這裏，你連市區都出不去，還沒到機場就會呼吸不暢，給你三分鐘向暮雲道歉，不然我就直接買機票出國，讓你難受！」

我隻覺得諷刺。

「林芊雪，你還記得，上次係統發布任務是什麼時候嗎？」

沈暮雲露出迷茫神色，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林芊雪卻再清楚不過，神情有些古怪。

以前係統為了撮合我和林芊雪，一天會發布四五條任務讓我和林芊雪親近。

後來時間延長到兩三天才發布一次。

上一次任務，還是在官宣會當天，係統讓林芊雪親自為我係上領帶。

一周過去，係統毫無聲息，我不信林芊雪沒有察覺。

趁著林芊雪愣神時，我轉身就走，攔了一輛出租車前往機場。

另一邊，林芊雪想到什麼，忽然鬆了一口氣。

她拿出手機，點開一個定位軟件。

這是我和她專門弄的，防止我們兩個超過姻緣係統的規定範圍。

軟件上，小紅點正在快速向機場移動，但，已經接觸到了紅圈邊緣。

紅圈一閃一閃的，發出警告之意。

林芊雪一臉得意，甚至蹲在沈暮雲身邊溫柔道：

「暮雲，你放心，頂多三十秒，顧城就會調頭回來，到時候，我讓他給你好好道歉。」

可小紅點下一秒就直接超過了紅圈範圍，繼續往機場前進。

林芊雪瞬間臉色一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