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趕來的路上,範蟊發現了家族那些戰仆的屍首。
派出去的十一名戰仆全都慘死,無一幸免,就連領頭的開脈境修為也不例外。
蘇家人現在竟說,這都是一個練氣中期的小鬼所為?
“蘇淮安,你莫不是拿我做消遣,把我當傻子一樣騙?”
範蟊瞟了蘇珞白一眼,表情凶厲,沐在雨中形如惡鬼,“區區練氣中期的廢物,哪怕是我林家最低等的戰仆,也能一個指頭碾死!”
他雖說得誇張,可卻不無道理。
就算是沒有領頭的那名開脈境,餘下那十名練氣後期的戰仆也足以碾壓這個少年!
首座的老人麵色鎮定,聽了範蟊的話,趕忙繼續解釋道:
“此事千真萬確,蘇珂就是被這小子帶回來的!今日這蘇珞白違逆我蘇家命令,要殺要剮,任憑範大人處置!”
言語間,已是將蘇珞白的命交給了範蟊。
霎時所有矛頭,全都推向了那個少年。
“蘇珞白?就是你們蘇家的賤種,那個下人生出的卑賤東西?”
範蟊忽然瞅見縮在門邊的蘇轍,後者緊緊抱著蘇珂,恨不得把全部身子都藏在蘇珞白的身後。
見到這一幕,他這才微微皺了皺眉頭。
“小子,真的是你幹的?”
隨著範蟊一聲喝問,滾滾殺機穿過雨水,朝著蘇珞白當頭罩去。
大雨連綿,少年看著這雨水,心中漸漸起了煩躁。
他沒有答話。
為什麼總有人要來挑戰他的耐性,喋喋不休呢?
就像煩人的蒼蠅一般繞在身邊,嗡嗡吵個不停。
真是聒噪啊。
那就......全都殺了吧。
他撐開紙傘,踏入了雨中。
一直都在盯著蘇珞白的範蟊眼神一凝,再一次寒聲說道:
“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供出你的幫手是誰,你若乖乖聽話,我可以考慮給你留條全屍。”
在他看來,蘇珞白肯定還有同夥。
不然就憑那低下修為,怎麼可能單槍匹馬誅殺十一人?
可蘇珞白一手撐傘,一手緩緩伸出,任由雨水染得掌紋青白。
他的麵容被遮在傘沿下,看不見神情,隻能望見一抹刀削般的薄唇,鋒利得割人心魄。
“你廢話太多了。”
少年冰涼的語氣引得滿座寂靜,隻能聽到大雨砸在地上的轟鳴。
範蟊陡然放聲大笑。
他扛在肩上的鋼刀徐徐放下,一抹呈現出紅色的真氣自刀鋒上滑過,好似有鮮血流淌。
真氣顯形,這便是築基境最有力的證明。
隻見範蟊周身真氣鼓蕩,雨水落在他身上,竟然都被蒸發成氤氳水霧,冒出騰騰白汽。
蘇家眾人皆是心中一跳,都看出那真氣中已經添上了一絲屬性變化。
假以時日範蟊若是能步入元神境,定是烈火真氣無疑。
幾個剛剛還存著與之一鬥的蘇家人都是一陣後怕,沒想到這範蟊功力已經精進至這般地步,剛才若是出手,慘敗無疑。
“小子,你很有勇氣,俗話說無知者無畏,想來......你是不知道死的滋味吧?”
範蟊麵帶獰笑,看著蘇珞白緩緩朝著自己走來,於是巋然不動。
這種廢物,還不值得他主動出擊。
等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攻至麵前,他便一刀落下,幹淨利落。
就是有點可惜,無法再逼問這小鬼其餘同夥的下落了。
“想殺我?你不亮你的兵刃?”
範蟊感受到了來自少年的冰涼殺機,譏諷一笑,還有心思出聲調侃。
“殺你,還用不著兵刃。”
可蘇珞白淡漠的話語,卻讓他臉上笑容一僵。
範蟊這下被激出了真火,所有表情悉數都轉為了凶惡。
他盯著蘇珞白,陰沉說道:“好,我倒要看看,你今天如何殺我!”
雷聲隆隆,銀蛇狂舞。
蘇珞白一步邁出。
嘴角又有鮮血滲出。
掌中雨水忽然升騰而起。
他再邁一步,彈指輕撥。
一滴雨珠飆射而出,凝而不散,竟然懸停在他與範蟊中間。
後者的眼角猛然一跳!
蘇珞白步履不停,左手五指在黑夜下白得耀眼,撥出一顆顆雨珠。
雨水連綿一線,懸在半空中凝成一串。
隨著雨珠愈來愈多,一抹蕭殺劍意隨著寒風漸起,開始回蕩在這片瑟瑟風雨中。
肉眼可見顆顆雨珠翻滾凝結,竟徐徐變作一柄短劍模樣!
範蟊的臉色霎時無比難看,手握長刀,稍稍伏低了一些身子。
難道是元神境強者的真氣化實?!
不,不可能!這小子的修為分明還是練氣境!
範蟊體會著空氣中的那份肅殺,心中開始惴惴。
眾所周知,世間劍道早已荒廢,自百年之前劍道忽然沒落,所謂的劍之真意就縹緲若雲煙四散,再無人能夠以劍證道。
可是現在,那充斥在風雨間的淩厲劍意又是什麼?!
即使強如築基中期的範蟊,心底深處都開始泛起絲絲不安。
一動不動的他不是在繼續托大,而是根本不敢亂動!
他怕一動,便亂了此刻的平衡,引得氣機倒卷。
漫天雨水,皆已是一柄柄利劍!
這究竟是何方劍法?!
還未等一旁觀戰的蘇家眾人反應過來,蘇珞白就已經來到了範蟊近前。
僅僅七步。
蘇珞白七步成劍。
他伸手,輕輕拈起那柄雨劍。
嘴角又是鮮血湧出。
眸子卻無比清亮。
霎時天地之間狂風大作,漫天雨水全都變了方向,帶著鋒銳劍意朝著範蟊根根刺去!
範蟊額頭青筋暴起,雙手握住刀柄,如臨大敵!
一直觀戰的蘇家眾人驚駭欲絕,誰都沒有想到,蘇珞白竟能將範蟊逼至這等地步!
手中雨劍即將刺出。
突然!
遠處天空爆發出一聲尖嘯,緊接著一片絢爛煙火在空中炸開。
即使有重重暴雨阻擋,卻也依然醒目。
“家族的求援信號?”範蟊微微一愣。
今夜東方有天星降世,林家精銳盡出,此刻估計是遇到了麻煩。
他咬了咬牙,握著鋼刀緩緩倒退兩步,避開那淩厲氣機的鎖定,衝著蘇珞白沉聲說道:
“小子,今天算你走運,改日我再來收拾你!”
說罷,他身形一動,幾個騰躍便消失在雨幕中。
倒似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蘇珞白微微皺眉。
這一劍,終究是沒能刺出去。
他隨手一揮,雨劍重新散作滾滾雨珠潑灑出去,落在地上,竟震出一片磅礴水汽。
水汽若潮,奔著廳堂內的蘇家眾人滾滾而去,澆得他們渾身都透起濕意。
首座上的蘇淮安忽覺頰上一疼。
伸手摸了摸,竟是被割出了一條細微的口子。
他望著雨中執傘而立的蘇珞白,眼睛眯起,若有所思。
“將蘇珞白和蘇珂押入地牢,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