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冬日撿回了一個孤兒,每個月以五兩銀子將她養在別院。
直到收到一封穿越時空的信件:
那封信上字跡遒勁有力,筆觸間仿佛蘊含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速將梅冬趕走!你教她識文斷字、妝扮華服,幾年後她不僅入朝為官,還將奪走你的男人。”
換作往常,我或許真的會遵從信中的指示行事。
然而此刻,我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指尖夾持著信紙,緩緩地將其靠近了跳動的燭火。
火焰一點點吞噬著薄脆的紙片,直至徹底化作灰燼隨風散去。
“自今日起,增加每月給予小冬的資費至十兩。”
我輕聲說。
爭奪一個男人又能如何?能夠親手培育出當朝首屈一指的女臣才是我此生的最大願望。
1
“王妃,又有新的來信了。”
幻畫和平常一樣,把那封沒有署名的信送給了我。
已經連續半年,我都會收到這樣的匿名信。
據說這封信來自於未來,可以看清我和身邊人命運,聲稱是救我脫離困境的神明。
半年前,這封信說讓我不要騎那匹小紅馬,否則會摔傷。
於是我稱病不去,果然,平陽郡主從那馬上摔下來,斷了一條腿。
三個月前,它警告我不要去參加宮裏的宴會,因為會有下毒的事情發生。
第二天,張貴妃果然中了毒。
半月前,這信又一次出現,提示我要小心書房中的某個侍女會趁著王爺喝醉了爬上床。
我沒有理會,隔天王爺果然收了一位美麗的侍女為妾。
從此以後,我們開始相信這些信背後的人能夠預見將來的事情。
但這一次。
我掃視了一遍信的內容:
“快讓梅冬離開這裏,否則等她學會了讀書寫字,長大後成了有心計的女人,不隻會成為朝廷官員,還要跟你搶丈夫。”
我笑笑,把信撕開,點燃了蠟燭。
幻畫驚慌地喊道:“王妃,不可啊!”
“既然是預知未來的神明所言,應該沒錯。奴婢也覺得梅冬確實有點問題,咱們還是按指示做,把她從小院裏趕出去!”
我抬頭,平靜地看著幻畫問她:“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到小冬時,你說什麼來著?”
幻畫一愣。
瞬間臉就紅了。
“奴婢記得......當時我說她沒有父母很可憐,跟我當年處境差不多,請王妃發發善心,收留她。”
我點頭,“既然接納了人家,就不能這麼輕易拋棄她。”
幻畫眉目緊鎖,“可是信上寫得很清楚,以後她要跟您搶王爺的位置......”
我沒說話,隻是笑了笑。
但是別忘了信中同時也提到,小冬日後可能會打破曆史傳統,成為大盛第一位進入官場的女性。
這個國家自建立以來,還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女官。
看到我這樣,幻畫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我以為那些往事您早就不記得了。”
怎麼可能忘掉呢。
在我嫁入王府之前,我可是學堂裏學業最好的學生。
老師都誇讚說我是天之驕子,才華橫溢,有可能成為一名傑出的女官。
可在考科舉那年,臨安王顧玨塵看上了我,並向皇帝要了一份聖旨賜婚。
於是乎,我對朝廷貢獻的夢想就這樣破滅了。
皇宮裏的人都過來恭喜,
“上官小姐真是好命,嫁作王妃,哪還需要考取功名?”
表麵上看似榮華富貴,實則我的內心卻像是被囚禁了起來,憋得透不過氣來。
外人都羨慕我能飛黃騰達,
卻沒有意識到這並不是我想追求的生活。
2
回憶收起,我把一袋沉甸甸的銀子包好,特意換成了一些零散的小銀塊,讓小姑娘用起來方便些。
“幻畫,有些日子沒去別院了。”
幻畫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趕緊幫我準備馬車。
還沒出門,突然一股冷水迎麵潑來。
“王妃姐姐,我沒注意到是你,還以為是哪位打扮樸素的侍女呢,無意冒犯了,請你原諒我!”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抱著手臂,掩嘴笑著說道。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這女人是前幾天顧玨塵剛納的妾室,以前是個風塵女子,自從來到王府後總是看不起別人。
幻畫氣憤地跺著腳,“柳姨娘,你怎麼可以對王妃這麼不敬!”
柳姨娘笑得更加得意,輕蔑地打量著我,“王妃姐姐,你怎麼又穿得這般樸素?上次王爺說了,我們王府吃穿不愁,你不應該穿著如此寒酸的衣服出門,這不是丟王爺的臉嗎......”
她話裏有話,幻畫聽出了其中的含義,準備上前和她爭辯,但我皺著眉頭阻止了她,“幻畫,我們回房換身衣服就好。”
正當我們要轉身離開的時候,柳煙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再次傳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王妃又想起了那個劍客,不過他已經去世多年了......”
我猛然抬頭,一個巴掌甩過去。“你敢再說一遍試試?”
所有人都清楚,在王府內提那位劍客的名字等於自找麻煩,偏偏有的人不知天高地厚。
我一直偏好簡單的服飾,並不喜歡奢華浪費,這也從小的習慣導致了我不符合王府的奢靡風氣,反而給了如柳煙這般人機會來攻擊我。
雖然平時不喜歡多事,並不代表我怕事。
柳煙嚇了一臉蒼白,但還是強硬地冷笑起來:“南宮千鶴,戳到你的痛處了吧。你嫁進王府三年了,心裏還在想著那個劍客帶著你逃跑......”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從袖子裏掏出一把短刀,抵在她的脖頸上,“我想什麼都不重要,但我不能保證你是否還能活著說話。”
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刀鋒略微深入了一些,她的脖子開始滲出紅痕。
就在這個瞬間,背後響起一陣掌聲。
“許久不見,王妃依舊身手了得啊。”
聞言回頭,顧玨塵站在那裏,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眼裏沒有生氣反而有一種久違的認可。
收起手中的短刀,將柳煙推向他懷裏,“希望王爺能管好自己的人,如果下次她還口無遮攔的話,就不能怪我下手太重了。”
3
那天,我還是沒能出得去。
顧玨塵把我馬車給收走了,讓人把房間鎖了,一直等到晚上才出現。
“千鶴,白天你握刀的樣子真的很美,跟以前的你一模一樣。”
我盯著鏡子中的自己,一動不動,冷冷地回答:“王爺走錯地方了吧,柳姨娘的屋子不在這。”
王府上下都知道,柳煙是現在顧玨塵的新寵。
至於我這位王妃,早就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顧玨塵嘴角微翹,蹲下身子接過我的眉筆,輕輕地幫我畫起來。
“千鶴,幹嘛說這種話來刺我呢?你沒覺得柳煙和你有點像嗎?”
“她不過是我找個你的替身而已,玩累了就會換人。”
我心裏頭一陣冷笑泛起。
前幾天,為了刺激我,他還特意把穿得不太整齊的柳煙帶到我們房間裏,讓我聽著他們那邊動靜。
甚至逼我看他們的樣子。
最後那聲音實在難以忍受,我直接跑了出去,顧玨塵這才得意而歸。
這也是因為像我嗎?
“王爺您多情卻不專一,如果有一天需要我把位子讓出來,直說便是。”
顧玨塵輕輕搖著頭,笑了笑,手撫過我的臉頰感歎道:“別講這種泄氣話了,柳煙雖然和你有些相像,但她性格太軟弱——
你的堅韌,她永遠也學不來。”
我沒有理會他,表情依舊平淡地站了起來:“我困了,請王爺離開吧。”
平常顧玨塵不會在我這兒多停留,每次過來總帶個女人來氣我。
但這一次不同,他一個人過來,也沒想馬上離開。
反而笑容滿麵地告訴我:“千鶴,有處地方我帶你去看看,你會感興趣的。”
根本不容我拒絕,隻一會兒功夫,他就已經拖著我在屋簷間飛馳,在別院屋頂落定。
我往下一瞥。
月色中,梅冬正在窗前點亮蠟燭,專注地看著書。
顧玨塵笑出了聲,“看那裏,千鶴,本王發現了新目標,你覺得她像不像你?”
他的手順著我的脖子向下摸,眼睛卻緊盯著下麵的女孩。
“依我看,簡直就像從前在學堂刻苦讀書時的你一樣,簡直就是——”
“第二個南宮千鶴。”
怒火立刻湧上心頭,但我剛舉起手就被牢牢握住。
“你還敢打她主意!”
霍長決不慌不忙,似乎早有所料般地輕笑著:“我是高高在上的臨安王,有什麼不敢做的?”
“你是何時發現她的?”
我冷言問道。
本來我以為藏得很好,看來顧玨塵一直在暗中監視我。
“警告你,不要碰她。”
顧玨塵笑容更甚:“她是你的小弟子,對不對?想要入朝為官。”
他握緊了我的下巴:“我想要的是你的愛,隻要你全心全意地對待我,我答應你不動她,還會幫她實現心願。”
麵對他近乎瘋狂的眼神。
無奈之下,我隻好閉上了眼睛。“好。”
顧玨塵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已經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這三年來,他娶了好幾個側妃、收了不少通房女子,每個人身上都能找到與我的相似之處。
當這些人不再能讓他聯想到我時,便會被無情拋棄。
當年強迫我嫁進來是如此,到現在依舊是這樣。
4
第二天,我去了梅冬的住處。
聽說我要來,小姑娘特別高興,拉著我的手聊了好一陣子貼心的話。
然後她親自下廚給我做了點心,說是她新學的手藝。
梅冬眨著亮晶晶的眼睛問我:“千鶴姐姐,好吃嗎?”
我笑著點頭,“真好吃。”
梅冬的小臉一下子紅了,“姐姐你等等,我去給你再多做些,讓你帶回王府吃!”
冬天這麼冷,小姑娘的手凍得通紅。
但她還是開心地為我做了好幾盤點心。
我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想起了以前在邊疆,我也曾這樣用心給心愛的人做過東西。
她這麼聽話又像我,即使將來可能真的會搶走我的愛人,又能怎麼樣呢?
我會心疼她的。
隻要她想要,我就恨不得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她。
臨走時,我又給了她一大袋銀子。
梅冬先是愣住了,推說不要。
“千鶴姐姐,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你每個月給的錢夠多了,還有丫鬟們照顧我,已經很夠用了......”
我笑著把銀子放進她手裏,“這些錢可不是白拿的,你要答應姐姐一個條件才行。”
梅冬沒有拒絕,點了點頭,“好的。”
我笑著說:“你還沒問是什麼條件就同意了?”
她小臉一紅,“隻要是姐姐的要求,我都願意答應。”
“哪怕是拚了我的這條命也行。”
聲音很小,但卻無比堅定。
我想起我們初次相遇時,她的家鄉遭受了洪水,父母都被水衝走了。
她在饑餓中熬了三天三夜,瘦得皮包骨。
是我救下了她。
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我叫招娣,沒有姓氏。”
後來我望著天上飄下的雪花,決定給她取名,“以後你就叫梅冬吧,希望你寒梅傲雪,堅韌堅強。”
我盼望她能有朝一日能夠剔除世俗對女子的偏見,展翅高飛。
我輕輕地說:“答應我,好好讀書。將來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努力抓住,爭取進入朝廷為官。”
“要為自己爭得一份話語權,為我們這樣的女性撐出一片天地,讓每個處境艱難的人都能找到一條活路。”
梅冬的眼神越來越明亮。
用力點頭,“好。”
為了讓這小姑娘將來能夠入朝為官,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於是我假裝自己對顧玨塵產生了感情。
每天學那些側室的樣子,端著水果糕點送到他的書房裏。
每天給他研墨,關心他是否冷暖。
5
就這樣,一晃眼就過去了五年。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幻畫托人帶來的消息。
“王妃,他們說林濡莫找到了!”
手中的茶杯忽然摔到了地上。
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
林濡莫是以前的劍客,是他教會我騎馬,帶著我在江湖上暢快淋漓地闖蕩。
如果不是顧玨塵強行把我娶走,我早就和他一起遠走高飛了。
但在我被迫嫁給他成為王妃之後,
他就被我父親派人暗殺,從此失去了音訊,但我從未停止派人尋找他的蹤跡。
沒想到,在經曆了整整八年後,我再次得到了有關他的消息。
“在哪兒?趕緊帶我去看看!”
我顫抖著說道,滿懷希望地跟隨著幻畫前往查看,卻並未見到期盼中的那個人,反而迎麵看見了顧玨塵鐵青的臉龐。
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幻畫,她滿臉愧疚,臉漲得通紅,不停地對我磕頭。
“對不起王妃,王爺拿家人的安全威脅奴婢,不得已才騙了您......”
原來幻畫背叛了我。
林濡莫並沒有被找到,這不過是顧玨塵設計出來的一場戲,用以試探我的心意罷了。
他眼裏充滿了狂怒,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南宮千鶴,本王對你好了八年,你心裏居然還是忘不了那個男人!”
“我老實告訴你吧,林濡莫早就在我的命令下被亂箭射死了。”
我喉間湧起一股血腥的味道,“......你說什麼?”
“既然他對本王的女人不死心,你覺得我會放過他嗎?”
“從踏入王府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一隻籠中鳥,就算到死也不能脫離這裏。”
說完這話,顧玨塵憤怒地離開了。
而我就這樣倒在地上,眼裏的光彩一點點消散無蹤。
自那天以後,顧玨塵經常不在府中停留,轉而去別院。
將我困在這個院子裏。
每次新收到皇宮賞賜下來的華麗布匹時,他當著我的麵宣布:“一半送給柳姨娘,另一半——”
眾丫鬟紛紛看向了我。
通常不論是誰得寵,這類稀罕物總會有份留給我。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顧玨塵明確表示:“送給別院裏的小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