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民國男頻爽文裏的女主。
而我的丈夫,是個穿書者。
他不信封建社會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那套。他教我讀書識字,教我獨立平等。
甚至為了我,他放棄了書中男主娶了五房姨太太的設定,約定與我一夫一妻白首到老。
我把他教給我的一切奉為真理,可他自己卻迷失了。
結婚的第三年,他就因為我不同意他抬杜晚棠做姨太太,指責我善妒,說我配不上他。
我沉默很久,最後妥協了。
“既然你這麼喜歡她,下個月初六,你抬她進門吧!”
他滿臉驚喜。
卻不知道下月初六,這本小說和現實世界的穿書通道會再次開啟。
他不願回去的世界,我倒想去看看。
1.
陸衡川的那塊懷表第一次跟我說話,是在一年前。
那天我和陸衡川大吵一架,躲在書房裏哭。
突然響起的聲音,安慰我道:
【宿主太太,別哭了。】
【宿主留下杜晚棠,隻是覺得她可憐,他最愛的人是你啊!】
第二次,我去找它時,它說:【她來家裏報恩,宿主對她友善些,也在情理之中。】
第三次,【她身體不好,宿主才會特別關心她......】
第四次、第五次......
到第九十九次,我已經哭不出來了,它也找不出理由來安慰我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懷表歎了口氣,對我說,
【知淑,下個月初六,我能再次打開通往陸衡川原本所在的世界通道。】
【如果你想的話......】
“砰”的一聲,書房門被人踹開,懷表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趕緊把懷表塞進衣袋,抬頭看去。
陸衡川穿著一身新定製西裝,英俊的臉上寫滿怒氣,
“林知淑,你跟棠棠說什麼了?她為什麼非要離開!”
我皺了皺眉,想起了第九十九次來找懷表的原因——
陸衡川給杜晚棠買項鏈了。
這事是她親自找上門來告訴我的。
她跪在我麵前,捧著那條奢華的項鏈,眼淚先掉了下來,
“姐姐,我和阿川已經相愛了,求你成全我們吧!”
項鏈的款式並不特別,特別的是上麵的刻字。
是陸衡川原來所在的那個世界才有的代碼符號。
在這個世界,除了他,沒人會用這種寫法。
我也有一條,隻是沒有杜晚棠的精致。
普通的銀鏈子和這條鑲滿鑽石的項鏈比起來,顯得那麼廉價。、......
我把銀鏈子往領口裏藏了藏,麵無表情地看著杜晚棠,問:
“你想做什麼。”
淚水浸濕了她的睫毛,“隻要讓我留在他身邊,做不了姨太太,哪怕是做丫鬟都行。”
這話聽得,倒像我故意折磨她似的。
手腕一痛,陸衡川失去耐心,抓著我繼續逼問,
“你究竟說了些什麼讓她這麼傷心?!”
“棠棠身體不好,要不是我及時趕回來,她一個人跑出去,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這一年來,陸衡川經常因為杜晚棠責備我。
一開始我還會跟他解釋,跟他吵。
但最後,我發現這樣除了讓我們的關係更疏遠之外,什麼都改變不了。
此刻看著他盛怒的樣子,我心裏隻剩下一片冰涼,淡淡開口道:
“杜晚棠想給你當二房。”
陸衡川似乎並不意外,隻是微微挑了下眉。
我接著說:“我不同意,所以她鬧著要離開。”
從下午三點鬧到晚上八點,硬是等到陸衡川“恰巧”回家。
聽完我的話,陸衡川的表情瞬間陰沉,“你不同意?”
他甩開我的手,惱怒道:“林知淑,你自己看看!”
“像咱們這種權貴人家,哪個不是三妻四妾?這本書裏就是這樣的世界!”
......看來,還真不是杜晚棠的單方麵糾纏。
我心口一陣刺痛,卻還是忍不住泛起酸楚。
2.
那時候,明明是他親口承諾:“知淑,這世界本該人人平等。”
“夫妻之間更要互相尊重,彼此忠誠。”
也是他信誓旦旦地說,“我雖然改變不了這裏的世界觀......但在我們家,絕不會有姨太太。你我之間,也不會有第三個人。”
話音猶在耳邊。
可說這些話的人,如今卻要我屈從於這本小說的設定。
大概是我眼中的失望刺痛了他。
陸衡川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說話的語氣也軟化下來,
“知淑,我向你保證!我隻抬棠棠做二房,以後再不會有別人,好不好?”
“這整個上海灘,就我身邊這麼清淨。出了門,實在是讓人看不起。”
陸衡川不是如今才被人看不起的。
剛結婚時,他告訴我女人不是金絲雀,不該被困在家裏。
他教我讀書識字,支持我拋頭露麵,讓我親自打理公司......
麵對外人的閑言碎語,他笑著安慰我,“一群老古董,理他們做什麼。”
當初他能那麼灑脫,為什麼現在卻這麼在意了?
我搖了搖頭,壓下喉中苦澀。
直視著陸衡川,一字一句道,“陸衡川,我就是不同意。”
陸衡川的臉色驟變,重重砸向桌麵,怒吼道:
“林知淑!你怎麼這麼小氣?連個姨太太都容不下?”
“你簡直、簡直是個潑婦!”
“你這樣蠻不講理,我休了你都不為過!”
看著陸衡川暴怒的樣子,我感覺內心漸漸冰冷。
他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人,隻是我還在自欺欺人罷了。
想起懷表的話,我沉默良久後,做了讓步,
“你既然這麼喜歡她,下月初六,就是個好日子。”
最近一年,我和陸衡川爭執無數。
就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也不肯退讓半分。
現在真的答應了讓他娶姨太太,陸衡川明顯愣住了。
但很快,他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知淑,你放心!隻要你同意我抬棠棠進門,我就不會休了你。”
他以為我是害怕被他拋棄,才會答應。
這其實也不算錯。
懷表曾經說過,它因為某些原因不能離開書房。
所以,我如果想通過它去往現實世界,就必須先留下來。
我不想再多說什麼,點頭應道:“好。”
見我這樣乖順,陸衡川的表情變得柔和,他握住我的手。
正要開口,一個女傭從書房外匆匆趕來,
“先生,您快去看看杜小姐吧!她哭得厲害,我們怎麼都勸不住。”
陸衡川的臉上閃過一絲焦急,立刻起身。
起身走了一步後他才想起我來,他猶豫地看向我。
“你去吧。”我說道。
“讓她哭壞了身子,耽誤了正事可就不好了。”
聽完,陸衡川立即轉身大步離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我望著漆黑的夜空發呆。
懷表悶悶的聲音從我口袋裏傳來,【知淑,你在傷心嗎?】
我回過神,取下脖子上的銀項鏈。
看著上麵已經模糊不清的字跡,卻搖了搖頭,
“從前這條項鏈,雖然便宜,卻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好......”
“現在連它唯一的價值都消失了,我也不想再留著了。”
“既然不想留,又何必傷心?”
懷表在我口袋裏動了動,小心翼翼地問,
【你把婚期定在下月初六,是決定要走了嗎?】
我頓了一下,反問它道,“現實世界,是真的如陸衡川所說的那麼好嗎?”
【是的。】
“我真的可以同時擁有自己的事業和生活,不再獨屬於任何一個男人了麼?”
【是的】
我不再遲疑,點頭應道,“那我願意。”
已是月末,距離下月初六,不過八日。
八日過後,陸衡川,我們再不相見。
3.
陸衡川遲遲未歸,直到深夜都沒有回房。
我關燈準備睡覺時,女傭問道:“太太,不用去叫先生回來嗎?”
從前陸衡川也愛賴在杜晚棠那裏。
我怕他們越界,就算次次都會惹他不快,到了時間也要催他回來。
“不用了。”我蓋上被子,叮囑女傭,“你也快去休息吧。”
一夜安眠。
次日,吃早餐時,陸衡川和杜晚棠姍姍來遲。
陸衡川滿麵春風,杜晚棠則羞澀低頭,昨晚發生了什麼一目了然。
我神色如常,安靜地喝著咖啡。
陸衡川卻顯得很不自在,頻頻偷瞄我這邊,終於忍不住開口。
“知淑......”
“啊——”杜晚棠突然尖叫一聲。
陸衡川立即轉向她,關切地問,“棠棠,怎麼了?”
杜晚棠臉頰微紅,低聲說道,“阿川,我、我腰有點酸。”
陸衡川心疼地說,“是我不好,太過放縱了。”
他說完,正要叫來杜晚棠的丫鬟。
話還未出口,杜晚棠就搶先開了口。
“阿川,我的丫鬟按得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我聽說姐姐以前在家裏,學過按摩......”
我停下喝咖啡的動作,杯子和碟子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抬眼看向杜晚棠,語氣平淡地問道:“哦,你從哪聽說的?”
我並非上海本地人。
老家在千裏之外的農村,出身普通農戶人家。
母親原是本地的大買辦林家的女傭。
在林太太懷孕時,被林老爺強占,成了他的外室。
林太太不敢責怪林老爺,卻格外憎恨我們母女。
所以,我雖然掛著林家大小姐的名頭,實際過得連府裏的粗使丫鬟都不如。
我何止會按摩,還會做頭發、打掃、洗衣服、做飯......
這些,全是在林太太的挑剔和責罵中學會的。
這些如同噩夢般的往事,除了我和陸衡川,無人知曉。
陸衡川表情瞬間慌張。
可還沒等他說話,杜晚棠就笑眯眯地又說道:
“平時閑聊時,阿川會跟我講些姐姐的趣事。”
趣事?
我曾經鼓起勇氣,向陸衡川傾訴過這些痛苦回憶。
他當時紅著眼眶把我擁入懷中
“知淑別怕,雖然我們沒辦法選擇設定好的出身,但我絕不會讓人再欺負你。”
可如今,我深入血肉的痛苦過往,早就成為他討好別人的談資。
剛喝下的咖啡似乎黏在了喉嚨裏,胃裏一陣翻湧。
我搖晃著從座位上站起來,想要逃離這兩個人。
杜晚棠卻糾纏不休,挽著陸衡川的手臂嬌聲道:
“阿川,我真的好難受,你能不能讓姐姐幫幫我。”
我實在忍不住,冷笑著諷刺道:
“你想要我幫忙,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非要求陸衡川?要不你跪下來求我試試?”
陸衡川剛才還在猶豫,聽到我的話,臉色瞬間陰沉。
“林知淑,我是你丈夫,使喚不動你嗎?”
我現在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心煩,沒有理會他,轉身就要走。
“站住!”陸衡川怒吼道。
“林知淑,你今天要是敢踏出這個門,我就休了你!”
我腳步頓住。
陸衡川神色稍緩,命令道:“回來,給棠棠按摩,直到她不疼為止。”
4.
杜晚棠一直喊著腰疼,直到傍晚我才得空去書房找懷表。
【知淑,你還好嗎?】,懷表擔憂地問道。
我活動了下手指,“隻是有點酸痛,沒什麼大礙。”
“懷表,我真的不能提前離開嗎?”
懷表歎息道:【不行,開啟通道的時間是固定的。】
【坦白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能打開通道了。】
【你隻有這一次機會,一定不能被趕出家門,也不要錯過時間。】
“好吧。”
還剩九天,我能忍得住。
話雖如此,能少忍些,總是好的。
接下來幾天,我像個正常的大房太太一樣,積極為陸衡川張羅著娶杜晚棠的事宜。
想盡辦法躲著他們兩個。
所幸因為那天的事,陸衡川也有意冷落我,我得以安靜地度過了幾天。
轉眼到了初三,我照常起了個大早,準備以采購婚宴用品的名義溜出家門。
沒想到剛走出院子,就撞見了陸衡川。
我們兩人相對無言。
陸衡川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神色略顯尷尬,
“你最近辛苦了,我今天沒事,可以......”
我心裏一緊,連忙出聲打斷,“不辛苦,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我要去置辦些酒席當天的裝飾,你去找杜、晚棠妹妹吧。”
陸衡川顯然沒料到我會這樣說,愣在原地。
我抓住機會,快步離開了。
似乎有人在注視著我?
走出幾步後,背後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目光。
直到拐過轉角,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才消失。
雖說是借口,但我必須帶些東西回去,免得引人生疑。
玩夠了之後,我去了以前常去的花莊。
我去得有點晚了,寬敞的花莊裏,隻有一個人在櫃台前看賬本。
聽見有人進門,他抬頭說道,“抱歉,快......”
那人話說到一半停住了,眼裏閃過驚喜,“林老板!”
我衝他笑道,“梁老板,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