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墨宸決定娶上仙霓裳那天，霓裳將我帶到九重天雷池。

“你隻是個低賤卑微的凡人，如何配得上天君嫡子？”

“墨宸早就冷落你了，連你兒子都嫌惡你，巴不得你去死！”

我顫抖著身子，霓裳掏出諭令。

這是墨宸對我下的私詔。

“既然如此，我便隨你們的願......”

不等我說完，霓裳直接將我推入天雷池。

瞬間數以萬計天雷傾斜而下。

在神誌渙散前，我似乎聽到了墨宸聲嘶力竭在呼叫我的名字...

1.

巨大的天雷轟擊下，我感覺體內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

我的血肉複生，骸骨重塑。

那毀天滅地的天雷竟讓我渾身充盈，宛如浴火新生。

塵封的記憶被喚醒。

原來我是龍族聖女。

人間數載不過是我飛升的天劫罷了。

此時我降落在龍族聖地上，受萬人敬仰膜拜。

一時之間感慨萬千，不知是喜還是悲。

我漫無邊際的走到一處林間，見一聖果甚是可愛。

便巧手一點，給它開了智。

它化作七八歲男童模樣，眨著眼睛乖巧的蹲在我身邊。

我走他就走，我停他就停。

我欲開口問詢時，他竟咿呀開口，脆生生喊我句娘親。

前有湍急河道他馱我過河。

有猛獸出沒他拿著樹枝張牙舞爪。

“我在這裏，誰敢傷我娘親分毫！”

可猛獸被我血脈壓製，俯首稱臣。

他咧開嘴掐著腰向我邀功。

“娘親看我厲不厲害！”

我皺眉，想將這個粘人精甩開。

他卻哭著在地上打滾。

“我不管，娘給我開智，就是我娘！”

“舉手之勞，不必在意。”

可他不依不饒。

“你就是娘，我隻認你一個娘，求你別丟下我！”

我啞然失笑。

不過一絲龍力，就讓這個聖果對我死心塌地。

而我丟了半條命生下的女兒卻將匕首刺進我的胸膛，咒我不得好死。

族人看出我神情寥落，也不過問。

曆劫之人所受之苦他們都懂。

我重臨龍族，執掌龍印，成為萬人擁戴的聖女。

也就是這一天，四海八荒也都知曉。

龍族多了一個龍太子。

2.

我給聖果起名九兒。

是要自己時刻銘記九重天上的恥辱。

總有一天我會將我丟失在上的尊嚴和所吃的苦楚一一討回來！

九兒很省心，他和那些龍族的子孫訓練更加刻苦。

他說絕不會讓我因為他丟臉。

會努力變強，然後任何人都不能欺負我。

我靜靜地看著他。

想起自己的親生骨血卻當著眾仙娥的麵斥責我是個低賤的凡人。

讓他抬不起頭，還說隻有霓裳這種尊貴的上仙才配做他的娘親。

他擁有最尊貴的天尊嫡子身份，我是他最不願提起的恥辱。

九兒見我不開心，爬上樹摘了可口的果子給我吃。

結果摔破了膝蓋，我在悉心給他擦藥時。

長老找到我。

“天尊嫡子誤入毒瘴得來癔症，隻有龍神之力才能驅散邪氣，龍族上下唯有您有份實力，您看......”

龍族與天族向來交好，天界親自派使者來接我。

我焉有拒絕的道理。

我帶著九兒去找使者。

那使者見到我驚得話都說不出來，指著我你來半天。

“還請聖女即可啟程！”

他連忙跪在地上行大禮，心下驚駭萬分。

為何這尊貴的龍族聖女和天尊從人間帶回的孤女妾室長的一模一樣？

若是讓天尊看到，定要掀起驚濤駭浪！

“若是嫡子這般著急，也該是你你們天尊親自來請，本聖女如今是你們可以怠慢之人了？”

“這難道不是有違天理麼？”

使者嚇的直接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天尊原是親自來的，隻是嫡子離不開天尊，這才......”

“娘，天理是什麼？”

九兒用稚嫩的眼神看著我。

我輕蔑一笑。

“是天界用來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

第二日，天尊親自派禦用坐騎崇明鳥來接我。

我拉著九兒的手。

“為娘帶你去天界漲漲見識可好？”

九兒開心點頭。

我抬頭麵色一冷。

霓裳，從前你欠我的，也是時候還回來了！

3.

我在人間遇到墨宸的時候，他因為被人暗害，化成幼童模樣渾身鮮血昏倒在林中。

我大驚失色，心想這是誰家的孩子出事了。

於是將他從山崖上一步一步背回家。

在那林間竹屋中不眠不休的照顧了他三天三夜。

等他蘇醒的時候，我已經撐不住了。

“你終於醒了，藥湯在那邊，你記得喝......”

說完我就體力不支暈倒過去。

但是暈倒前總覺得一陣金光閃過。

自己並沒有摔在地上，而是跌進一片柔軟中。

然後昏死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那個幼童正和我一起躺在床上緊緊貼著我熟睡著。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他猛然驚醒抬頭看我。

“你這小孩，生的真是好看，若我的孩子也這般好看就好了。”

“那你可以和你夫君生啊。”

我搖了搖頭。

“我是個深山老林的孤女，沒有人會要我的。”

然後用力抱緊孩童，一臉幸福。

“我過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陪我睡覺，真奇妙，我很喜歡！”

那孩童突然就羞紅臉。

我與那孩童相處半年，日日同床共枕。

直到有一日砍柴回家，卻發現我的竹屋前立著身形挺拔的男子。

他轉過頭，俊美的五官令人窒息。

“我就是那孩童。”

我驚訝的扔掉手中木柴，突然想到什麼。

“所以我和一個成年男子睡了半年？”

“你......你得對我負責！”

“我以後還怎麼嫁人啊？”

他卻直接將婚服變在我身上。

貼近我的耳邊輕聲說道。

“我正有此意，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成親。”

“娘子這般可好？”

我們拜了堂成了親。

我挺著八個月大肚的時候，墨宸告訴我他的真實身份是天界天尊，他現在必須要回去主持天界了。

他向我保證回到天上我仍是他唯一的妻子，四海八荒都會尊我為天妃。

盡管我害怕，可我還是跟他去了。

誰知道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被鎖在一處宮殿，除了仙娥再也沒見到過墨宸。

而一日霓裳衝進來狠狠甩了我兩巴掌。

那我恬不知恥勾引天尊，想奉子成婚是癡心妄想。

“天尊早就不要你了！我才是他要明媒正娶的天妃，八抬大轎隻會將我抬進他的寢宮。”

“而你生下孩子之後，就會立馬處死！”

4.

墨宸果然沒有來見過我。

倒是霓裳三天兩頭過來欺辱打壓我。

天界人趨炎附勢，任何人都可以低看我一眼。

我心灰意冷。

再傻我也能想明白。

如果不是墨宸的默許，霓裳又怎麼會如此大張旗鼓的欺負我？

可我總想著哪怕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

我也要熬著。

我是賤命一條，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

流水一樣的補品送到我這裏。

我吃不下就被仙娥逼著吞下，以至我生產時孩子頭太大。

卡了三天三夜才終於生出來。

而我奄奄一息，幾乎把命搭了進去。

我給她起名星軌。

想她可以在天上閃閃發亮，不像我，孤獨幽閉蒼老了年華。

可我的孩子生下後就被奪走了。

我又被幽閉了七八年。

那日一個小女孩將氣球踢到我門口。

我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我的星軌。

打開門，欣喜的將星軌抱在懷裏，卻被她死命推開。

“星軌，我是娘親啊！”

可是星軌卻一臉鄙夷，她嘁了一聲。

“你才不是我娘親，你這種卑賤的凡人怎麼可能會是我娘親！”

一句話宛如利刃刺穿我的心臟。

她立馬讓那些仙娥將我摁住。

“你敢冒犯天尊之子，罰你在這兒跪著！”

整整一天一夜，她都沒有再出現過。

我膝蓋紅腫，沒有進食，暈倒在第三日的大雨中。

發了七天高燒，眼睛燒的幾近失明。

墨宸終於來看我了，他冷冷掃視著我。

“你是星軌的汙點，她與以後就養在霓裳名下，不要再越界！”

“我身為天尊，能娶你做妾室本就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你別再生事端！”

說罷拂袖而去，連帶著我的尊嚴，一並擊碎。

我哭著問他為何這般對我。

他隻淡淡說道，天理就應如此。

原來我隻是他負傷在人間時打法時間的物件罷了。

偏我傻，以為遇到真愛。

次日霓裳帶著星軌來看我。

星軌甜甜叫著霓裳母妃，卻看都不看我一眼。

“星軌......”

“別叫我名字，你不配！賤女人！怎麼沒燒死你？”

“要不是你我怎麼會靈根不穩，修煉比別人慢好多！”

說完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

我眼睛疼痛無比，她卻咯咯笑著。

嘲笑我狼狽不堪的模樣還問霓裳，她是不是做的很棒。

至此，我對整個天界，再也了無牽掛。

5.

太陽穴傳來的輕柔的摁壓，我回過神。

九兒知道有眼疾，重則頭痛。

所以動作很輕緩。

“娘親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麼？”

九兒滿臉擔心。

我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昨日龍二長老喝多了，是你幹的吧？”

長老一向疼愛他，他早就在長老嘴裏講我的生平包括之前在天界的事情打探清楚了。

九兒撅著嘴巴委屈問道。

“那娘親還會回來要我麼？”

“小笨蛋，我去給他們的嫡子看病是因為天尊承諾事成後會給我洗髓丹。”

“你靈根不全，用了洗髓丹就可真正成為龍族子嗣，功力也會大漲。”

九兒聽到滿眼放光。

“這麼厲害的東西，那如果娘親用了，這一身的頑疾是不是就可以痊愈了？”

“九兒不在乎自己的功力和靈根，九兒隻要娘親不疼不難過。”

我心裏一股暖流，一滴眼淚滴在九兒臉上。

將他緊緊抱在懷裏。

而我親生女兒為了所謂更高的身份，滿足她的虛榮，將我貶低成賤女人。

還落下一身病根。

那時候所有人都瞧不起我，吃穿用度比最低賤的奴隸還差。

而如今我和九兒乘著天尊的崇明鳥，漫天七彩流光在身後追逐。

地下人看了都議論這龍族聖女排麵就是大。

如此尊貴之人再怎麼浩大的陣仗也是撐的起來的。

九兒看著下邊朝拜的人，發出驚歎。

“原來天界也要給娘親行禮，那也不過如此嘛！”

我們被安排在曾經我的住所旁的一處靜謐的院子。

盡管一牆之隔，可這裏盡顯輝煌。

九兒要出去玩，我沒阻攔。

可不一會響起九兒的哭聲。

我趕緊循聲趕去，卻看到一個掐著腰的女孩惡狠狠的嗬斥九兒。

“你這個小賊，敢偷我娘親給我的玉佩，趕緊給我！”

“我不，這分明是娘親給我的！”

“你胡說！再不給我我就打斷你的腿！”

“九兒，一個玉佩而已，給就給了，為娘再給你做一個就是。”

我搖曳著裙擺坐過來。

那女孩愣怔半晌，剛才囂張氣焰全無，像是被定住了。

良久，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跌跌撞撞向我跑來。

哭的聲嘶力竭。

“娘親，你終於回來看星兒了！”

“我和爹爹日夜都想念你，爹爹知道一定會開心的瘋掉的！”

而我一個側身，她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小殿下該稱呼老身一聲聖祖母才是。”

6.

“龍族的輩分不偏不倚大出天界兩個輩分，就是你口中的爹爹來了，也要喚老身一聲聖姑。”

可是星兒摔倒後卻全然不生氣。

和年幼的脾氣嬌氣的她相比變了不少。

星兒瞪著眼睛開心的打量我。

“娘親，你莫要唬我，星兒可不是三歲小孩，怎會認錯自己娘親？”

“你這百年去哪裏了啊，爹爹日日都在思念你，我也每天都坐在雲外天等娘親回來。”

“他們都說娘親死了，我才不信，娘親一定是跑到哪裏偷玩去了，你身邊這小妖怪好生有趣，是抓來給星兒玩的麼？”

我恍若未聞，隻是扶起滿身灰塵的九兒幫他整理衣服。

九兒明顯被嚇到了，我滿心想的都是回去要好好安慰他。

星軌不甘心的跟在我後邊，一直說個不停。

“娘親，你怎麼見到星兒不開心啊？”

“娘親，星兒好想你，你抱抱星兒好不好！”

她看著我懷裏的九兒，心生嫉妒。

一把抓住九兒的腳將他往下拉，九兒吃痛驚呼一聲。

我一把推開星軌，星軌撲通摔坐在枯樹枝上。

她身為天尊唯一的女姬，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

當即就嚎啕大哭。

我依舊冷漠的繼續離開，卻突然一陣狂風席卷。

霓裳緩緩落下，她連忙抱起星軌。

“女姬可是傷到哪裏了？”

可星軌見她為自己撐腰卻並不開心，隻是別過臉去。

霓裳臉色一冷，然後轉頭看到我的時候。

瞳孔瞬間放大，肩膀也在發顫。

然後失聲尖叫。

“你不是早就被九重天雷池劈死了麼？”

“從來沒有人可以活著走出雷池，你到底是人是鬼？還是哪裏來的不識禮數的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