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整容後的第一天，他給我畫了第一幅肖像，我欣喜若狂。

結婚一年後，我看見他與另一個“我”共進晚餐，笑容溫柔。

這時我才意識到，原來我不是畫中人，而是畫中人的複製品。

她的眉眼、輪廓，都是他一筆一畫為我設計的模樣。

這場整容，是他精心策劃的仿製。

我撥通助理電話，聲音發抖：“幫我查一下，那個女人是誰。”

1

掛斷了電話，夜色中，我站在餐廳門口久久不能動彈。

霓虹燈映照下，玻璃窗內的那張臉就像一麵鏡子，照出了我精致的臉龐。

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和現在的我長得一模一樣？

我踉蹌著走在街上，高跟鞋在地麵劃出不穩的聲響。

手機突然震動，是助理打來的電話。

“林總，我查到了。”她的聲音有些遲疑，“那位小姐叫葉瀅瀅，是顧先生大學時的初戀，後來因為顧家父母的反對被迫分開。”

緊接著，手機收到了助理發來的一張圖片，是葉瀅瀅的照片。

看著照片上的女人，我僵在原地，腦海中閃過顧修年第一次見我時那驚詫的眼神。

原來整容不是因為我不夠美，而是因為那時的我和她有三分相似。

三分相似，足矣讓他為之傾倒。

可他不滿足，他還要把我變成她的樣子，用另一個“她”來治愈過去的遺憾。

太陽穴突突地跳，我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張臉已經不是我的了，而是屬於另一個女人的容顏。

顧修年娶我，也不過是為了在我身上尋找她的影子。

過去甜蜜的細節如潮水般湧來。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我在街上散步了良久，回到家後，我看到顧修年正坐在畫室裏。

月光透過落地窗灑在畫布上，他俊逸的臉被襯得很溫柔。

我看見他畫的是一幅未完成的肖像，上麵是我，又或許不是我。

“你回來了。”他頭也沒抬，手中的畫筆勾勒著那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可是那雙眼睛裏有種我模仿不來的破碎感。

記憶突然倒轉，他說，最愛看我哭，哭的時候我的眼睛很美。

看來，是哭的時候最像她。

可是，愛一個人，怎麼舍得讓她哭呢？

“你自己做著吃吧，我在外麵吃過了。”他說。

我強壓著心底的酸澀，像往常一樣走向廚房。

水龍頭開著，我低頭洗菜，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

我摸了摸發燙的臉頰，想擦掉眼淚，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怎麼了？”顧修年站在廚房門口，聲音磁性且溫和。

我沒有回頭，繼續裝作在擇菜的樣子：“沒事，可能是辣到眼睛了。”

他走近，從背後環住我，下巴輕輕搭在我肩上。

這個熟悉的動作此刻卻讓我心如刀絞。

“別碰洋蔥了，我來做飯吧。”他接過我手中的菜，“你去休息。”

我望著他的側臉出神，突然好想問他一個問題。

你那麼溫柔，是在對我，還是對她？

我轉身上樓，路過書房時，目光不經意掃過書架。

一本素描本安靜地躺在那裏，封麵上是我們的訂婚日期。

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抽了出來。

翻開第一頁，我愣住了。

那些畫的日期，都在我們相識之前。

每一幅素描都是同一個女人，眉眼如出一轍——是葉瀅瀅。

一頁頁翻過素描本，我發現每張畫像都標注著詳細的日期和時間，甚至還有一些隨筆批注：

“左眉上挑的弧度還不夠”

“唇珠再飽滿一些”

“微笑時眼角上揚”

最後一頁，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是他和葉瀅瀅親密並肩的合影，背麵寫著：“瀅瀅，2018年秋。”

再往後翻，展開發黃的紙頁，上麵是顧修年工整的字跡：

“整形醫院術前規劃：眼角上揚3°；鼻梁提升9mm，鼻翼收窄0.4cm；唇形上唇飽滿度+15%......”

我閉上眼，想起術前他不厭其煩地陪我反複修改設計圖，說要追求“完美”。

這份詳細得近乎病態的手術計劃裏，是他對她的全部執念。

而我，是他費盡心思精雕細琢的——贗品。

“晚飯好了，下來吃飯。”他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我把紙條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站起身時，最顯眼的地方掛著我們的結婚照。

照片上我們親密地攙著，臉上都是幸福與欣喜。

拍照那天，他要求重拍了八次，讓我反複調整表情，每次都說“還差一點”。

現在我終於明白，差的是什麼。

2

下樓後，我剛在餐桌前坐下，身後傳來顧修年的聲音。

“我先去整理一下作品資料，明晚還有個重要客戶的晚宴，要提前準備。”

我點點頭，聽見他上樓的腳步聲。

第二天下午，他的助理打來電話：“林太太，顧總今晚要用的資料放在家裏，能麻煩您幫忙送到帝景酒店嗎？我這會兒實在抽不開身。”

我沉默了一刻，還是應了下來。

晚上七點，我拿著厚厚的資料走進宴會廳。

“瀅瀅？”一個驚喜的聲音突然傳來。

我心中一震，轉頭，看見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大步走來。

那個男人眼中閃過驚喜：“我們都快七年沒見了，你和修年已經結婚了吧？”

我一時語塞，手懸在半空。

宴會廳的水晶燈光照在身上，有些刺眼。

“你誤會了。”我皺了皺眉。

“你就別逗我了，他當年愛你愛得都快發瘋了。”他壓低聲音，“有人和我說，他和別人結婚了，我都不信。”

話音未落，宴會廳的大門被推開。

顧修年摟著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那一刻，整個會場都安靜了。

我看著那個女人挽著顧修年的手，蓮步款款。

她穿著藕荷色的絲綢旗袍，勾勒出優美的身姿。

那張臉，與我如出一轍，卻比我更柔弱有韻味——是原版的葉瀅瀅。

“瀅瀅！”那個男人愣住了，又看看我，“這......”

葉瀅瀅優雅地笑了，聲音如同清脆的風鈴：“好久不見。這位是......？”

我站在原地，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我身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耳邊嗡嗡作響。

顧修年輕輕蹙眉，目光在我和葉瀅瀅之間遊移了一瞬。

“這是我太太。”他淡淡開口，語氣平靜得讓人心寒。

葉瀅瀅掩唇輕笑：“真是不好意思，我還以為看到了鏡子呢。”

她上下打量著我，眼神裏帶著憐憫：“這條旗袍很眼熟呢，好像是去年春天那個設計師的限量款？”

我攥緊了手中的資料，指節發白：“是的。”

這條旗袍是顧修年特意為我定製的，連款式都是他親自挑選。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

“居然穿得這麼像......”

“她們怎麼長得這麼像？”

“這個女人一看就不是純天然的！這不是在模仿葉小姐嗎？”

“難道是整容成葉小姐的樣子勾引顧總嗎？”

“嗬，東施效顰。”

葉瀅瀅輕輕歎了口氣：“其實我覺得這個款式更適合瘦一點的人穿呢。”

她說這話時眼波流轉，語氣輕柔得像在為我著想。

“你......”我一時語塞，正想說什麼，一旁沉默的顧修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抱歉，我和太太有點事要談。”他禮貌地對眾人點頭，拽著我快步走向走廊。

門關上的瞬間，他鬆開了我的手，像是被燙到一般。

“為什麼要來？”他轉過身，目光銳利。

我看著他胸前的口袋巾，那是我早上為他別上的。

“你的資料......”

“不是讓助理去拿嗎？”他打斷我的話，“你知道今晚有多重要嗎？”

我抿著嘴不說話。電梯裏的冷氣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回去吧。”他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別在這裏添亂。”

看著他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忍不住開口：

“那個女人是誰？”

“隻是一個老朋友。”顧修年轉過身，語氣冷淡，“別無理取鬧。”

我突然笑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老朋友？那我呢？我是什麼？一個精心打造的替身嗎？”

他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你整容，是為了把我變成她對不對？”我的聲音在顫抖，“葉瀅瀅，你的白月光。”

顧修年猛地轉身，眼神陰鷙：“你調查我們？”

“難道我連真相都不配知道嗎？”我自嘲地笑了，聲音越來越大，“你讓我整容，不是因為我不夠美，而是因為我不夠像她！”

“你瞎說什麼？”

就在這時，身後的門打開了。

葉瀅瀅站在門外，眼眶微紅。

“修年......”她的聲音輕若蝶翼，“我剛剛接到了一個電話......”

顧修年瞬間緊張起來：“怎麼了？”

葉瀅瀅抿著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害怕地瞥了我一眼：“是你太太找來的人，他說......”

她頓了頓：“他說要我離你遠點，否則......”

“我沒有！”我厲聲打斷她。

“你別說話！”顧修年突然對我怒吼。

我愣住了，這是我認識他三年以來，他第一次吼我。

葉瀅瀅像受驚的小鹿一樣躲在顧修年身後：“她說要讓我永遠無法在S市立足......”

“夠了！”我向前一步，“你血口噴人！”

我想要解釋，卻被顧修年突然伸手推開。

“你怎麼這麼能惡毒？！”

我重重地撞在身後的牆上，尾椎骨傳來劇烈的疼痛。

葉瀅瀅尖叫起來：“天啊，她流血了！”

我低頭一摸，指尖是刺目的鮮紅。

溫熱的液體順著腿流下來，染紅了地毯。

我望著顧修年，他的目光落在我染血的指尖上，閃過一絲慌亂。

但很快，他別開了臉。

“送她去醫院。”他冷冷地對趕來的保安說，“今晚的晚宴，我和瀅瀅會處理好。”

暈眩之際，眼前逐漸模糊，但我還是看見葉瀅瀅靠在他肩上，嘴角掛著得意的笑。

再次醒來時，醫生站在病床前，表情凝重。

“林女士，”他輕聲說，“很抱歉，我們沒有保住胎兒......我們已經盡力了。”

3

我強撐著拿起床邊的病曆單，眼淚無聲地滑落。

原來，我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

而在我知道它的存在之前，它已經永遠離開了我。

淩晨兩點，病房的門被推開。

顧修年和葉瀅瀅姍姍來遲，她妝容精致，那雙水波漣漣的眼睛裏帶著藏不住的得意。

“你沒事吧？”葉瀅瀅柔聲細語，“我們剛結束晚宴就趕來了。”

顧修年沉默地站在一邊，打量著我。

“真是辛苦你們了。”我冷笑，目光掃過牆上的時鐘，“晚宴很重要吧？”

葉瀅瀅眯起眼睛：“你這是在責怪修年嗎？明明是你自己......”

“是啊，都是我的錯。”我打斷她的話，攥緊被單，“是我不該去送什麼資料，不該撞破你們的約會。”

顧修年皺眉：“你別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我氣得笑了，猛地指向站在一旁的女人，“你是因為她，讓我變成現在這樣的，對不對？”

葉瀅瀅無辜地開口：“你這張臉，確實有幾分像我，但是，你不覺得太僵硬了嗎？”

“別說修年了，我看著都不舒服。修年，你說是不是？”她淺淺一笑。

我看著顧修年，他隻是沉默。

我顫抖著，捂住肚子，那裏空蕩蕩的，痛得讓我快要窒息。

可是他不會懂，永遠都不會懂了。

“顧修年。”我冷冷地開口，“你真的很厲害。”

他皺眉看著我。

“把我變成她的樣子，把我困在她的影子裏。”我扯著輸液管強撐著坐起來，“現在，你終於可以和真正的她在一起了。”

“你知道我今天失去了什麼嗎？”我盯著顧修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他思索一刻，淡然開口：

“你和瀅瀅相比，有家世，有事業，你什麼都有了，還能失去什麼？”

我笑了，笑得眼淚直流。

“是啊，我活得那麼好，我能失去什麼呢？”

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我們離婚吧。”